林夫人率先开口打断了这僵局:“老……老爷,方才采薇她是不是……莫不是我心痛过度,产生了错觉吧?”
林老爷看着自家夫人眨了眨眼,随后有些愣愣地点头回道:“我好像也看见了。”
听闻两人的话,身后的下人也逐渐开始颤声开口:“老爷,夫人,不是错觉,是小姐她方才真的坐起来了,她她刚刚还转过头看了我们一眼。”
“是不是小姐死的太冤,所以借这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诈尸了啊?”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呀,我看是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阎王爷不收她,所以让她回了阳间。玉瓶,你会医术,还不快下去瞧瞧小姐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站在林夫人不远处的一个嬷嬷见这情形立马就打断了众人的胡思乱想,她转头看向一旁同样因为方才之事而神情疑惑的侍女一眼,随后示意其去看看。
这玉瓶是林老爷和夫人去江南谈生意时带回来的一个奴婢,因其年龄与林采薇相差不大,而且又是个会医术的,干脆就买了下来留在府中伺候着。
这些年来,玉瓶就担任着府中医师一职,对于林采薇身体的情况可谓是最熟悉的人,由她前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玉瓶从一开始瞧见林采薇坐起便十分想下去瞧瞧,只是彼时林老爷和林夫人尚未开口,她害怕自己贸然行动会若他们不满,所以便一直在一旁旁观着。
她自是不信鬼神之事的,可小姐又是她第一时间便确认过是一箭穿心而亡,发现时脉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
但林采薇方才忽然的醒来又十分怪异。
见状,玉瓶才缓缓走向前,然后朝林老爷和林夫人行了个礼,而后才缓缓往那坟坑的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一步步靠近,玉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着,直到来到了林采薇的身旁,而后小心翼翼伸手将手停在了少女的喉间。
紧接着除了逐渐在恢复的温度外,玉瓶还感觉到了她颈间脉搏的跳动。
只那一瞬,医者的本能令她朝众人大声开口:“快!老爷,夫人,小姐她有脉搏……她还活着!”
“什么?!”
听闻这话,林老爷和林夫人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
他们既害怕又欣喜着。
林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立马将那被泪水打湿了半数的手帕收了起来,然后顾不得同林老爷一起倾诉着这份喜悦,立马就向一旁自己的陪嫁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与林夫人对视的瞬间便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手上的袖子往上一撸便大声喝道:“都在这愣着做什么!没听见玉瓶说小姐她还活着吗!”
在那嬷嬷的唱声下,众人才立马恢复了理智,更有从前被林采薇帮助过的下人一把将手中白色的旗帜丢到地上然后踩了两脚:“我就说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而且老爷夫人又多行善事,定然不会有事的。怕不是那些对小姐下手的人做了什么手脚,这才叫我们小姐呈现假死的模样,倒叫我们险些害了小姐。”
“对,定然是这样!还不快将小姐带回去让玉瓶姑娘和其他医师好好瞧一瞧,若是耽搁了了小姐的治疗可如何是好。”
说着,众人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有人觉得晦气,将那白帆旗帜取了下来;有人去将那棺材重新挖了出来,然后玉瓶和嬷嬷二人连忙将昏睡过去的林采薇搀扶起来。
嬷嬷的手在接触到林采薇的瞬间,她的体温顺着接触的位置传了过来。嬷嬷眼中强忍了一路的泪水终究是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作为林夫人的陪嫁侍女,她可是看着小姐出生长大的,这些年来心里早就将她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
林采薇出事,她心中的痛不比林夫人少。只是她还得主持事宜,纵使心中再痛,在这一切结束前也只得忍着。
而如今见小姐没事,她内心也是替她欢喜的。
见玉瓶看着自己,嬷嬷抬起那空着的手擦了擦那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随后朝着她道:“玉瓶,交给我吧,我的力气大,可以背小姐回去。”
玉瓶看着嬷嬷那花白的头发和有些佝偻的身子,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担忧。
她关心道:“嬷嬷,你一个人当真可以吗?”
嬷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回道:“这是自然,况且小姐能平安无事,纵使原本有什么,如今也都因喜悦烟消云散了,况且小姐自幼身子便不好,身子那么瘦弱。”
说着,嬷嬷便将林采薇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脖子处,然后一使劲,毫不费力就将林采薇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一旁的林夫人见状立马便将自己身上的斗篷盖到了林采薇身上,“哎呦,如今更深露重的,可得担心些莫要着凉了。晓燕你可以吗,要不还是让老爷来吧。”
嬷嬷摆了摆头,随后似是为了让她安心,打趣开口道:“夫人这话说的,就算是老身的身子不行了,那小姐才多重啊。要我说回去得给小姐多炖煮些补品才是,好好补一补气血养养身子。”
林夫人忙点头称是:“回去我便叫房中的下人们准备起来,等到时候采薇一醒来,便可以用了。”
林老爷见她们这副模样有些不忍打扰,但还是不禁开口道:“好了好了,这些可以日后再说,重要的是采薇她一切安好。至于此事,我稍后差人去处理,便说是被人下了假死药,我看日后谁敢嚼此事舌根。”
“是了,是了,咱家采薇平安就好,其它的日后再处理便好。只是此次过后,我定然不能再让采薇和那宋知音接触了。”
“夫人你这又是为何……”
“自然不是相信那什么天命不祥的诅咒,只是我总觉得此事,可能与当年她被抄家一事脱不了干系,倘若真是如此,那采薇跟她相处的每一刻都有危险。而且我已经失去过女儿一次了,这丧女之痛,我不想再来一次了……”
林夫人说此话时眼眶泛红,那才止住没多久的泪水又涌上了眼眶,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令林老爷一时拿她没有办法。
而且在细思当年宋家被抄的事,他也觉得的确是有许多不解之处。可奈何他左右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又如何能管这朝廷之间的事呢。
倘若采薇和知音遇刺之事当真和当年那案子有关,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让采薇远离知音,避免届时引火烧身才是。
思索片刻后,林老爷最终还是收了声,默认了林夫人所说的话。
看着昏睡中的林采薇,他叹了口气道:“如今更深露重,便快些打道回府吧。”
说着,他便率先迈开步子往前走,走在了人群最前处。
只是他略带悲伤的眼眸中却多了丝深沉。
林夫人和嬷嬷见状,也紧随其后跟在了林老爷后边。
而在众人都带着不可置信忙碌中时,没人注意到一个人正趁乱从人群中离开。
…
黑暗中,方才从人群中溜出的女子正提着一盏灯笼行走在山路中。
而瞧她只身一人行走在这黑夜中,瞧着并无一丝胆怯,似乎还对这地势十分熟悉,像是常来的人。
直到了一处竹林内,她才停下了脚步,然后将手抵在唇边,轻吹出一道哨声。
哨声在空旷的竹林中不断回荡着,良久,远处的树后才走出一个身着夜行衣且外边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见到那黑衣人,女子立马行了个礼,然后开口道:“奴婢见过主子。”
黑衣人走近了些,却并未将那斗篷取下,只抬手示意其起身,而后开口道:“玉瓶,采薇她……可是已经下葬了……”
女子闻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摇头回道:“不,发生了些变故。”
那黑衣人听闻此话,那未被包裹住的眼眸中瞬间便流露出了担忧之色,她有些急切开口:“发生了何事?可是那些人去寻林家的麻烦了??”
玉瓶见她这模样当即有些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跟面前被她换做主子的人解释,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了一句:“林姑娘她死而复生了。”
“什么?玉瓶你可是夜黑风高看错了,这不可能啊。”
玉瓶也有些不解,“奴婢也有些不敢相信,可我方才下去摸过林姑娘的脉搏了,虽有些微弱,可却的确是活人的脉象,眼下林家老爷和夫人他们已经准备回庄子上了。”
黑衣人的眉头微微蹙起,垂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良久她才开口吐出一句:“这些日子,你继续盯着林家,若是有何不对的,立马来报。”
玉瓶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主子,我不便离开太久,稍后还要去庄子处给林姑娘备些补身子的汤药。”
见黑衣人颔首,玉瓶看了看周围确认并无人发现后朝那黑衣人作揖道别,随后提起手中的灯笼原路返回。
看着玉瓶逐渐消失在黑夜的背影,那黑衣人才回过神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实在是想不通。
她是看着采薇被一箭穿心的。
因为那些蒙面刺客的紧追,她们二人一路逃到了悬崖之上,就在她和采薇打了手势打算往下跳然后赌一把时,谁曾想竟还有一个蒙面人在书上,毫不犹豫就举起了弓弩将箭射了过来。
当时的她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采薇便看见了那快速射来的箭矢,然后毫不犹豫就挡在了自己身前,然后用着最后的力气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而就在坠崖的瞬间,那支箭也穿透了林采薇的心口,还有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想起那个画面,宋知音的身子不自觉便开始发抖。
是她,都是她害了采薇。倘若不是她带着采薇去山林中看桃花,便不会给那些人有可乘之机。
从那件事发生起,她就没有合过眼,只要一闭上眼睛采薇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就会不断浮现。
蝉鸣声传进了她的耳中,她看着这仅剩她自己一个人的竹林,独自消化着这让人难以消化的消息,泪水逐渐不受控制滑落,最终滴落到了地上。
而她就这么在黑夜中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天空逐渐下起了小雨才双眼无神往那原先要安葬林采薇的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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