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精致的鎏金雕花冰鉴往外冒着白烟,极大地疏解了酷暑的热意。身姿婀娜的舞女踩在巴掌大小的小鼓上翩翩起舞,水袖飞舞间盈盈的眼从宾客身上划过,伴着缠绵的琴声,格外勾人。

一道道珍馐佳肴流水般被侍女送入席中。

林锦和仍旧穿着一身官服,她被敬了不少酒,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两颊酡红,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睛里水光潋滟,有些迷蒙地看着主座上油头粉面的男人。

男人便是河南巡抚赵周生,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林锦和一眼,抬起酒杯遮住自己唇角轻蔑的笑意。

他原本还以为这位“才女”有多难对付,才会让那人专程来信要他注意防范。这几天观察下去,也不过是一个靠着家中长辈余荫的纨绔罢了。

自从他们到了河南,围烧蝗虫、迁移灾民、开仓放粮和赈济灾民等一向事务都是江淮明在背后出谋划策,明明江淮明才是钦差,功劳却全给了林锦和。没有江淮明在,这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豪门贵女而已。

赵周生轻嗤一声,轻蔑地想:或许不对,林锦和也不算普通,毕竟能抱上那位长公主的大腿的可不是一般人,更别提还能哄得长公主给她铺官途。

这样想着,他又端起酒杯,笑眯眯道:“江大人和林大人这几日奔波劳碌,实在是辛苦。现下灾民的安置流程也做好了,只待几日之后,最后一批灾民迁走。下官代河南百姓敬两位大人一杯。”

“好说好说。”林锦和醉醺醺道。她举起酒杯,将要用袖子遮掩,仰头一饮而尽时,拿酒杯的手却突然突然脱力,往旁边一歪,撒了她一袖子。

“林大人是不是有些醉了?”赵周生打圆场笑道。

林锦和抬起袖子,她动作有些慢,看得出是醉狠了,但是由于容貌和气质不俗,这样做起来也不显得失态。

她抱歉笑笑:“是有些醉了,我去换一身衣服醒醒酒,赵大人见谅。”

说完便有些摇晃地站起来,被身后的侍女扶着出了门。

这场宴席是在巡抚别院办的,林锦和出了宴席的厅堂,入目便是雕梁画栋,一步一景,设计精巧,哪怕是脚底的一棵野草也都是精心设计,处处都彰显着主人家的奢靡。

侍女带她穿过不知多少廊桥,才到了更衣的房间。

林锦和将侍女挥退,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她早就准备了吸水好布包塞到袖中,喝酒时借着衣袖的遮掩,除了第一口酒是实打实地喝下去的,其他的酒全被她撒在了布包上。

赵周生大概真的确认了她与江淮明是可以拉拢的利益体,才能放心将宴席定在这里,一方面是向他们展示财力,一方面想要挑拨离间。

这样一个精巧的别院,也不知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林锦和捏了点香料灰,放到鼻尖闻了闻,她曾经被人在香料中下过药,因此对香料格外上心。

确认香料没问题后,林锦和才略微放了点心,她换好衣服,将布包掏出来用烛火点燃,扔进了博山炉中。因为沾了酒,布料烧得很快,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不多时,侍女小心敲门:“林大人,您可换好衣物了?”

“这就好了。”林锦和算了算时间,回道。

侍女松一口气,得到林锦和应允后进了房间,有些疑惑地耸了耸鼻子,觉得房间的熏香味道好像有些过于重了,可是很快被林锦和吸引了注意力:“林小姐?”

林锦和坐在桌旁,一手撑着脑袋,发出一声不太舒服的低吟,听见侍女唤她才轻轻敲了敲脑袋:“麻烦你与赵大人禀报一声,林某不甚酒力,天色已晚,明日还要出门,便不久留了。”

侍女应下,没过一刻钟便回来了:“我们大人说,林大人不舒服,今日便住在这儿。若是林大人实在想回去,那便让奴婢将您送到马车上。”

林锦和:“麻烦了,你送我出去吧。”

回客栈的马车在侧门等着,侍女带着她走的是另一条路,林锦和装作醉酒的样子,一边记下走过的路。

忽的,一阵浓浓的合欢花香气传来,侍女慌忙行礼:“三公子。”

林锦和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形清瘦挺拔的男子站在一树合欢下。月影摇晃,三公子转过身,他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衫,正脸完完全全暴露出来,他看上去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歉意道:“这位姑娘可是父亲今日请的贵客?是赵某失礼了。”

林锦和闭了闭双目,喝下去的那一小口酒在见到这人时像是化作了一团火,在心中横冲直撞起来,让她险些没有控制住情绪。

“知道自己失礼了便滚。”林锦和语气不好。

赵三愣了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林锦和的反应会是这样。

林锦和冷着脸越过他,赵三还想试图挽留,就听见她清晰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只想用一个庶子就换到我林锦和,赵大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下次你们还是这样没有诚意的话,我也不会再来了。想来还是江淮明这个钦差和你们合作来的更方便一些。”

赵三硬生生止住自己的脚步,脸上全是惊疑不定。

她怎么看出来的?

江淮明回到客栈,便被林锦和告知了这件事,他脸上也变得精彩起来。

江淮明前几日的走访灾民的时候见过赵家三公子,赵三身周的气质像极了他认识的一位被五马分尸的故人,当时他还专门提醒了赵周生,让他不要把自己儿子随便放出来。

“怨不得后来有下人与他说了几句话,他面色就变得那么难看。”江淮明若有所思道,他又压低声音问:

“疫病一事,长公主殿下可有回复?若是过两日还找不到他们将疫区设在哪,无法及时控制,那可就难做了。”

林锦和指尖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一字“常”。

江淮明瞪大眼睛,长公主在常山县,可是京城却一直未有异动,除了陛下偶感风寒……

林锦和见江淮明反应过来,将茶杯中的水全倒上了桌面,将茶杯扔了出去,江淮明会意,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在常山县的萧昭玉轻轻打了个喷嚏。

胡闲身子一抖,战战兢兢问:“殿下,可是冷了?”

翠秾眼角抽了抽,不知道胡闲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道:“胡先生,殿下耐心一向不多,你知道什么还是直说比较好。”

胡闲眼眶红着,身子也哆嗦着,将窝囊两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他抹抹眼泪:“我,我都说完了,若是早知道阿玉做这些事情会被发现,招致杀身之祸,我无论如何也会阻止她的。”

萧昭玉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拿起胡闲带来的账本,一页一页慢慢翻看,一直等到胡闲马上要站不住了才开口:“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继续给老师守灵吧。若有什么问题本宫会找你。”

胡闲喏喏应下,怂了吧唧地退出去。

“这胡先生忒窝囊,连话都说不全乎,也不知道怎么会得李夫人倾心。”翠秾没忍住道。

“那可不一定。”萧昭玉失笑,她又想到了那个看上去清瘦宽和的女子,“李纨玉可不是什么软包子,看上去和锦和一般性子。实际上,如果是真的蠢人和窝囊废在她旁边,早就被算计得渣都不剩了。”

“胡闲窝囊是真的,聪明和机关算尽也是真的,不然李纨玉又怎么会允许她的牌位上,出现胡闲的名字?”

萧昭玉指尖一点:“怕不是牌位刚做好就被人砸了。”

翠秾呼吸一滞:“是下官偏见。”

“无妨,下次注意便是。”萧昭玉将账本收起来。

夏夜闷热的天气让蝉鸣都有气无力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叫唤,女学的学生有固定的作息,此时都已经回房了。

一声长长的鹰唳划破了深夜的安宁。

萧昭玉解发的动作一顿:“青云?”

暗卫敲门:“主子,羊城来信。”

几乎是下一刻,窗户就被一股力道连连拍打,萧昭玉无法,开了窗户,一只身姿健美,羽毛鲜亮的鹰隼连飞带扑地撞进了她怀里。

“青云别闹。”萧昭玉轻声呵斥,青云不满地大叫一声,转头飞到了房梁上。

暗卫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提前把青云带来的信筒取了下来。

萧昭玉这几日各种事情,听到“羊城”时才想起来自己让沈安何查的东西:“你先下去吧,明早将青云带走。”

暗卫应下,青云听懂了一般,又大叫一声以示反对。

萧昭玉铁石心肠,坐在桌边拆了信筒,映入眼帘的一句:“羊城没有叫沈忻乐的医女。”

她皱着眉头,沈安何除了汇报重要军机,其余时候的字迹都潦草地厉害。

但是这次,一个沈忻乐的调查结果,却让她一笔一画认真写了。

再往下看。

“但是,我认识一个叫沈忻乐的医女,与殿下的描述除了年龄之外完全相符。”

“臣姨外祖母沈忻乐,祖籍羊城,世代行医,卒于清平四十五年羊城屠城惨案,年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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