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修)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他瘦瘦小小的身子挂着破烂的衣服,血迹和脏污让路边的人都忍不住避开。

跟在小乞丐身后出来的是几个同样衣衫褴褛,拿着棍子的男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小乞丐。

沈绮英有些被吓到,往后退几步,躲在了沈忻乐身后。

小乞丐警惕地看了一圈,确定里其他人并没有想要横插一脚的意图后,对上了那几个大乞丐的视线,喉咙里还发出来“嗬嗬”的威胁声。

“是小蛮鬼。”沈绮英有些惊讶,认出来小乞丐的身份,扯着沈忻乐的衣角小声说道。

沈忻乐微微点头,显然也认出来了。

小蛮鬼就是小乞丐,小乞丐母亲原本也是这乞丐窝的,按理说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个正经名字,而不是像这样被人恶意地被人称呼小蛮鬼。

然而他却是汉人和蛮人的混血。

羊城人恨极了蛮人,哪怕知道孩童无辜,也无法做到善待。

祭庙生存艰难,恶意更加明显,小蛮鬼的名号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又不会说话。于是后来除了小蛮鬼已逝的母亲,没人再知道他叫什么。

其中一个乞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看着小蛮鬼:“下次再让我们看见你来祭庙,另一条腿也别想要了。”

“官兵来了!”远远有人喊了一声,乞丐们显然不想和官府打交道,瞪了小蛮鬼一眼,一人往他身上吐了口口水才回了祭庙。

沈绮英挣开沈忻乐的手,她刚刚在乞丐放狠话的时候就想冲出来,只是被沈忻乐死死拉住了。

她走近小蛮鬼的时候还差点被咬了一口。

沈忻乐这才从小蛮鬼的动作中看出不对劲,这孩子刚刚竟然一直是单腿支着的,另一条腿则反常地垂着。

联想到刚刚那群乞丐的话,沈忻乐皱眉。

“小崽子还挺凶。”顾同尘把呲着牙的小蛮鬼掐着后脖颈提了起来,动作粗鲁,虽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小蛮鬼上衣破烂到根本无从下手。

小蛮鬼挣扎得厉害,到最后沈忻乐不得不让护院上前将他制住,就地给他先检查了一下。

“情况不太好。”沈忻乐皱着眉头,这附近没有医馆,沈绮英又在一旁巴巴地想要救人,她只好带着人先回了医馆。

小蛮鬼冷静下来,大概也辨认出来沈忻乐这是在给他看伤,小心翼翼地收拢起了自己尖锐的态度。

沈绮英虽然要救他,却还记恨着自己差点被咬到那一口,于是路过被护院抱在怀里的小蛮鬼时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走开。

小蛮鬼受过的冷眼多了去了,并不在意沈绮英这点小孩子脾气。

安顿好小蛮鬼,沈忻乐这次将沈绮英留在了医馆看着他。

顾同尘虽然混不吝,但是对小孩也算照顾,主动帮忙看门,但是把护院都派给了沈忻乐。

沈忻乐这才返回祭庙。

那群乞丐认得沈忻乐,虽然对着小蛮鬼凶恶,对她的态度却很好,尤其是沈忻乐身边还有一群护院守着的时候。

她趁机询问了午时发生了什么事。

“小蛮鬼先打的人!”小孩嚷嚷。

“就是小蛮鬼,他还咬人!”周围的三两个孩子听见小蛮鬼的名字,七嘴八舌起来。

沈忻乐想到那小孩的反应,感觉咬人可能是真的,抿了抿唇。

乞丐堆里长大的孩子对看人脸色尤为熟练,看见沈忻乐被吵得皱起眉,又都一个个闭了嘴。

沈忻乐叹了口气,并没有再说什么。

乞丐没有干净的条件,身上基本都是脏污结块,味道也没有那么好闻,沈忻乐眉头都没皱一下,一直确认过祭庙没有什么疫病的风险才离开。

沈忻乐回去时借了相熟的女儿家洗了手,她把了太多脉,还顺带看了一些其他的病情,手上沾上的土和泥用帕子总感觉擦不干净。洗完手又拐去买了些其他东西回去,回到医馆时天已经有些擦黑。

医馆内,沈绮英埋头看医书,小蛮鬼自己低头坐在木板扣手指。顾同尘早已离开了,哪怕羊城民俗开放,医馆老爷子不在,他一个男人待在这里也总显得居心叵测。

沈忻乐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只是走到小蛮鬼旁边打量他。

小孩可能是被顾同尘走前找人拾掇了一番,上半身被白布包成了一个粽子,应该是沈绮英的手笔。

收拾干净的小蛮鬼瘦到有些脱相,却还是能看得出来蛮人的特征,也难怪被排挤挤兑成那个样子。

可能是沈忻乐目光停留的时间太长,小蛮鬼身体紧绷,下意识做出来防备警戒的姿态。

“我问你几个问题,摇头或者点头,告诉我实话,好吗?”沈忻乐放轻声音,示意自己无害。

小蛮鬼看她好一会,才放松身体,点点头。

“今天在祭庙是你先动的手对吗?”沈忻乐问。

沈绮英动动耳朵,将医书半竖起来,露出眼睛,悄摸摸地去瞥沈忻乐。

小蛮鬼抿着唇点头。

沈忻乐思忖片刻,道:“你也知道羊城快打起来了,医馆现在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敢留你。”

小蛮鬼虽然预料到了,却还是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但是。”沈忻乐看见小蛮鬼猛然抬起的脑袋,心底叹气,“这样简单把你放出去我也亏了医药费,在你伤好之前,端茶倒水,劈柴这些都是你的活。”

小蛮鬼抿唇点点头。

沈忻乐将医馆关门,和小姑娘一起去前院给小蛮鬼收拾出了一间柴房。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烛火不安稳地晃了两下,沈绮英白日受到惊吓,晚上睡觉时就抱着枕头要来与沈忻乐挤一张床。

沈忻乐只能先将她哄睡着,才腾出手来继续抄写白天的医案。

*

被烛火照得亮堂堂的卧房。

萧昭玉将侍女都赶了出去,独自坐在书案前,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如玉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她半个时辰前往妆奁中放了一封信笺,但是等到自己处理完手里的事务后却还没有得到回复。

萧昭玉眉眼微沉,越发不耐烦,她轻啧了一声,感觉自己对沈忻乐的容忍度过于高了。

朝臣们都知道长公主是个霸道又唯我独尊的性子,在她面前不能够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轻视怠慢,更别说晾她半个时辰。

敢这么做的人坟头已经郁郁葱葱长满野草了。

萧昭玉冷着脸,随手从另一个妆奁的小屉里抓出一把东珠。

“啪嗒”一声扔进去一颗。

“啪嗒”。

沈忻乐停笔抬头看了一眼,妆奁盖子是打开的,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两张信笺,一颗硕大漂亮的东珠滚了两滚,才慢慢停在了笺纸上,应该就是声音的来源。

沈忻乐人都懵了,小心翼翼地将东珠拿出来,她虽然不太识货,却也能看出来这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然后才将信笺拿出来看,两张纸上的内容都很简单,第一张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第二张问她还没有忙完吗。

沈忻乐只说有些忙,稍微有些麻烦但是已经解决了,然后又问昭玉这枚东珠是不是她手滑掉进妆奁的。

昭玉通过妆奁送到她手上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再用妆奁还回去的。

萧昭玉漫不经心地写:“只是看你在不在而已,手边刚好有一颗,便丢进去了。”

沈忻乐一下被她的财大气粗震住了。

萧昭玉紧接着又送了一张信笺过来:“送你了,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沈忻乐笔尖有些抖:“太贵重了。”

“觉得贵重的话,可以给我讲讲羊城吗?”萧昭玉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笔在纸上写,“我从小在江南长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边境什么样子。”

沈忻乐其实已经疲累了,她今天废了不少精神,但是看到昭玉的信是还是莫名生出了一股倾诉欲。

她边想平常的生活边写,写卖花的姑娘,打糕的老人,还有枕戈待旦的军兵。

萧昭玉这下等了近一刻钟才等到沈忻乐的回信,前面写的还是羊城的风土人情,等到后半截,沈忻乐写到快要打仗的时候,萧昭玉皱起眉头。

羊城是隔绝蛮夷的重要关卡,镇守羊城的主将沈安何每旬都会向京城报备羊城的讯息,并且还有她安插的眼线。如果羊城出事,她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收不到。

除非沈安何勾结她的眼线。

又或者这个所谓的“沈忻乐”根本就是一个假的。

写信的人不知道她无意间透露出了多么残酷的信息,还在自己的下一封信里表露了自己的担忧。

军备不足,物资不足,沈忻乐长叹一口气,最后还是将一些敏感的东西用墨涂黑了。

萧昭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险些没压住自己笔走龙蛇的草书,试探她:“镇南军如此艰难,长公主不管此事吗?”

沈忻乐从妆奁中拿出凭空出现的信笺,就看见这样一句话。

本朝荣华长公主骄奢淫逸,传言府中养了上百个面首。长公主为人高调,民间自然也会有不少传言,其中流传最广的除了她贪财爱色,还有就是喜爱酷刑。

还会帮助皇帝收集民间女子,助纣为虐。

昭玉怎么会觉得长公主会管这种事情?

沈忻乐犹豫半晌,提笔问道:“你见过长公主吗?”

沈忻乐本来猜测昭玉可能是宫里的宫女,但是她又觉得哪怕宫女应该也不会将此等品质的东珠随手乱丢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并且昭玉言谈中像是对长公主多有偏向,她想了想,委婉劝道:“我听闻长公主喜金银珠玉,性情直爽,心怀大爱,不会关注我们这些小民的。”

言外之意,长公主奢靡成性,并且不理朝政,不会管这件事。

萧昭玉气笑了。

不管对面是不是假的,她此刻都确定了,肯定是个蠢的。

两个还不知道对方在另一时空的崽。

昭玉:对面脑子有问题,杀了吧

乐乐:对面脑子有问题,忍忍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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