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夜叉姬消失得突然,土蜘蛛完全没打过瘾,好在奴良陆生还在这儿,他当即吐出蛛丝在断柱上密密缠了一圈,擂台成型,对手只有奴良陆生跟他的几个部下,其他人和妖都被隔绝在了蛛丝之外。
里面响起利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和拳头砸中物体的巨响,外面的人感觉到地面在不停地颤抖,不禁为陆生捏了把汗。
情形之危急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大家伙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只有花开院秀元还在问:“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分家叛乱了?”
闻言,柚罗啪的一下把巴掌拍上了自己的嘴,扭头看向这位老祖宗,言辞闪烁:“这、这个……其实……我……”
糟糕,刚才太激动一不小心把姐姐的逆鳞暴露出来了,回去后她不会被姐姐骂吧虽然那样也挺幸福的——啊啊啊啊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她纠结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认清瞒不过去的事实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当年姐姐提出了人妖共生的理念,大部分族人都不认同,所以联手设下圈套封印了姐姐的式神,还好姐姐逃过了一劫,但是这件事情也让姐姐和分家之间产生了嫌隙,她连我都没有通知一声就离家出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五年……”
“不行,我得先打个电话告诉姐姐一声,泷夜叉姬肯定是回来复仇的,必须让她躲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柚罗急忙去掏手机,可无论怎么摸来摸去都摸不到:“完了,不会没带出来吧?!!”
花开院秀元知道这小姑娘有多爱弥衣,看这架势恐怕是动了想先骑着贪狼回家去找姐姐的心思,他及时捏住对方的手腕,提醒道:“现在不是这么做的时候,你瞧。”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柚罗往二条城的方向看一看,那个地方已经成了妖怪的巢穴,四处都是不祥的紫黑色气息。
不过秀元也不是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柚罗望向二条城的时候,他稍稍合起双目,眼底情绪不明。
阴阳师是以除妖为己任不错,但如果连恶妖善妖都不分就乱打一气的话为免也太苛刻了,人妖共生其实未必不可行,毕竟当年他还是和奴良滑瓢联手封印的羽衣狐。
难怪他觉得弥衣身上有一种其他花开院族人都没有的气质,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在他思索的这段时间里,陆生已经用上鬼缠成功将土蜘蛛劈成了两半,可后者并没有死亡,他竟然能将自己被破开的地方缝好,随后扬长而去了。
讨伐羽衣狐刻不容缓,黎明降临之前,陆生率领百鬼直接从二条城的大门闯入,与鬼童丸对战。
他被拖延了太长时间,羽衣狐已到分娩之际,重重黑云翻涌在二条城上空,压抑至极。
刚刚出生的鵺还不具备战斗能力,现在还没有走到终点,他们必须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将京都妖怪消灭。
奴良陆生和花开院柚罗等人拼尽全力进攻,他们在这漫天的妖气之中拼杀着,互相配合,互相掩护,二条城的城堡被摧毁大半,力量碰撞激烈,到处都是飞沙走石。
战况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荒骷髅、土蜘蛛、狂骨、黑田坊、茨木童子等妖怪纷纷参战,战场范围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很快便超过了护城河。
而羽衣狐在和奴良陆生也并不只是单纯的对战,在战斗过程中,前者回忆起了本不该存在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如此良机可遇而不可求,在龙二和魔魅流的帮助下,柚罗使用破军,联合起奴良陆生的弥弥切丸一起击中了羽衣狐,而寄宿在她体内的狐狸也因为宿主的异样被挤出了体内。
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鵺的真身安倍晴明终于成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将自己的母亲推入了地狱,也在扬手之间将目光可及之处的建筑燃起熊熊烈焰,让它们被炙热所吞噬。
随后,被羽衣狐附身对象的真实身份也被揭露了出来,她名为山吹乙女,原是奴良组二代目奴良鲤伴的第一任妻子,死后被当做棋子回魂,供羽衣狐转生和杀死奴良鲤伴。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陆生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安倍晴明,本想与对方在这个地方了结所有恩怨,可现在的他实力差得太远,根本没有胜算,而安倍晴明也因为身体还没办法适应新世界选择了暂时撤退。
业火燃烧,地狱之门呈现,在即将率领自己的部下前往彼岸时,他忽然问鏖地藏:“羂索呢?”
满心欣喜的鏖地藏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一顿,左右望了望:“有谁看见头上有道缝合线的诅咒师吗?”
妖怪们均是摇头。
奇了怪了……按照约定,他现在应该已经拿到花开院弥衣的尸体和泷夜叉姬赶来会合了才对,这两人一个是诡计多端身世成谜的怪物,一个是实力强劲能和诅咒之王匹敌的千年大妖,无论少了谁都是他们的损失。
“还请您再等一等,等他杀死了那个有【福神将至】的人类就会立刻过来。”
魔魅流耳朵灵,一听【福神将至】便暗叫不好,柚罗的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不少:“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提姐姐?”
秀元的反应是最快的,他的眉头从见到安倍晴明的第一眼起就没有松开:“你们还是快点去找小弥衣比较好,先确认她的安危。”
如果说山吹乙女的身份激怒的是奴良组,那鏖地藏的话无疑给了阴阳师一记重击,连花开院龙二都坐不住了,立马去掏手机准备打给弥衣,确保对方的安全,可谁知他的手刚刚伸进口袋里,一只小水妖便蹦了出来。
小水妖踩实地面,一面水镜忽然从地面升了上来,那镜子并不大,但在场的谁都不是瞎子,任谁都能一眼看见。
它是一只弱得连普通阴阳师都能随便消灭掉的妖怪。
龙二认出了它来:“我记得你是花开院家的式神……你忽然使用妖术干什么?还有,为什么会躲在我的衣服里?”
小水妖怕极了,它还是头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又是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又是奴良组的头目又是花开院家的先代家主,它怂得连小腿都在颤抖,可没办法,吩咐它办事的那位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它硬着头皮输出妖力,保持水镜正常运作,不消片刻,上面的波纹荡开,逐渐呈现出十分清晰的画面——
不同于二条城的混乱,这里冷清得如同一座坟墓。
弥衣坐在矮桌前,姿势端正,眼睛闭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很快,一串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凭空响起,障子门被拉开,来者的木屐直接踩上了榻榻米:“打扰了,大小姐。”
他装模作样地打着招呼,然后看了看屋内的陈设:“这里比起你在花开院宗家的寝殿是差远了。”
弥衣没搭理对方,只是默默审视着青年头上的缝合线。
过去的记忆迅速清晰起来,那时候她还在国外,和彭格列闹了点误会,而那个误会就是由曾经在花开院家工作过的人造成的,沢田纲吉给她看过照片,她对这道缝合线的印象非常深刻。
没想到是这个人……在彭格列内部捣鬼不够,居然还要和羽衣狐联手消灭阴阳师……
她比较了两件事情的相同之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青年当年要害的人不光是沢田纲吉,还有她。
“你看我的眼神带着些许意外啊。”羂索故意放慢了语调,恶趣味地调侃道,“也是,以沢田纲吉的能力调查出我那个时候的身份不是什么难事,他一定把‘我’的照片交给你了吧。”
不然也不会一进门就盯着他的脑袋看,脸上还闪过了一丝恍然大悟。
“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
“当然。”弥衣一点退却的迹象都没有,有话就直说了,“我这几年见过的术式太多了,只要看见你头上的缝合线和前几年完全不一样的躯体就能猜到你想要杀了我,操控我的尸体。”
而她的生得术式也的确有那样的价值。
羂索心情大好,不光是为了女人的聪明,还有自己即将达成的目的:“你说得对极了,但要杀你的不是我,我只是负责处理死后的你而已。”
他抬起手,下一秒,弥衣背后的空气就出现了波纹,一道漆黑的身影慢慢显形。
弧形刀刃出现在距离弥衣脖子不过一毫米的地方,她被迫仰了仰头,感觉到身后威压骇人——
“危险!!”
龙二:“她听不见。”
“我当然知道,可是——”柚罗再可是也可是不出来什么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和愤怒过,那刀要是再往前挪一点姐姐就会被砍中了!
旁边的魔魅流也是同样的心情,奴良组众人虽然不认识弥衣,但根据阴阳师的反应完全能判断出即将被杀的这个是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伙伴,此刻的心情也都跟着紧绷起来。
鏖地藏那边则是不怎么在意,只希望对方动作能快点,别耽误他们时间。
水镜中,泷夜叉姬已经做好了挥下薙刀的准备,见弥衣只是安安稳稳地坐着,一点儿畏惧的意思都没有,她不由得垂下眸,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而后忽地目光一凝,手指收紧。
羂索的笑容在她动手的那一刻僵硬了。
“你在……干什么?”
方块状物体被泷夜叉姬抛出,与此同时后者冷静地念了一声:“狱门疆,开。”
霎时间,特级咒物被开启,方块分裂成四分后扩张开来,被拉扯成X字型,那正中间的渗血眼珠对准了羂索的方向!
反客为主就在一瞬间,无论是羂索还是水镜外的人们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弥衣:“你离开花开院家离开得太早,要是再多留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知道比叡山上发生的事了。”
最关键的比叡山被提起,羂索一时失误,条件反射地回忆起了自己还在花开院家的时候,脑内时间超过一分钟,狱门疆启动的条件均已达成。
身体在刹那间被束缚!
羂索迅速从回忆当中抽离,可已经晚了,他紧盯着眼前的一人一妖,讶然的表情渐渐变成令人生寒的笑容。
“是吗……原来是这样……”
当初从狱门疆里把泷夜叉姬解放出来时后者说过,她曾是阴阳师的式神,但同样也是被阴阳师封印的,羂索从她的眼中读出来了对阴阳师的憎恶,那种感情很真实,因此才判断出她能为他所用。
却不想反被摆了一道,人家是上门来找主人来了。
真可惜,本来还想收服她当做可供自己操作的咒灵来着。
知道他聪明,泷夜叉姬也不多做解释:“其实我一开始是有帮你办事的想法的,在知道你想杀了这个人之前。”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下弥衣的发旋。
得知羂索的目标是弥衣后,泷夜叉姬当即决定调转枪头在前者身边当卧底,一步步获取他的信任,熟知他的计划,以巧妙的手法盗取狱门疆,给心怀不轨的诅咒师来个致命一击。
羂索眼眸微眯:“所以你一直在暗地里和这位大小姐通消息,用你们主仆二人特有的方式?”
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弥衣会遣走所有的护卫,独自留在这里,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了都那么镇定。
也没法解释泷夜叉姬为什么会找到这个隐蔽的据点,并且笃定弥衣就在里面。
“没有。”
泷夜叉姬的回答颠覆了他的猜测。
“能做到这些,只是单纯因为……”手中的薙刀化作粒子消失在空中,泷夜叉姬慢慢俯下身,从身后拥住了弥衣,黑发散落在榻榻米上,蜿蜒出漂亮的弧度。
她贴住弥衣的后背,伸出手,食指不安分地在对方左胸前打转,指尖于衣料上滑动,左边一弯,右边一弯,画出一个可爱的桃心形状。
讲出后半句话的同时,她扬起唇角暧昧一笑,无论何时都透着寒意的眸子里流露出罕见的妖冶光芒——
“我们心有灵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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