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连咖啡厅都快打烊了，服务员原本不准备接待的，但二十七代通过刷脸成功延长了门店的营业时间，并表示会给予他们额外的工资。
夜晚本来就安静，客人的稀少又为这份静谧增添了几分凝重，就算店员放出悠闲舒缓的曲调都没办法缓和。
中原中也和二十七代相对而坐，后者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中原中也感觉怪恶寒的:“现在没其他人了，有话就痛快点讲出来。”
“不急，先喝点东西吧孙女婿。”
“……你叫我什么？”
“孙女婿。”二十七代好脾气地重复道，“你和弥衣不是还没分手吗？”
猜也猜得到，这俩孩子对彼此都真心，只要没人率先提出分手他们这关系就不会断。中原中也不会这么做，他孙女更不可能。
中原中也刚要反驳，转念一想却发现事实确实是这样，他和弥衣谁都没有提分手，论身份眼前这个老人的确该叫他一声孙女婿……
他动了动嘴唇，无奈只能退让一步以沉默作为回应。
大晚上的不兴喝咖啡，他们点的都是果汁，服务员一把玻璃杯放到桌上沁甜清爽的水果味道就溢了出来。
二十七代没什么食欲，就算果汁呈上来了也没有看一眼，只顺了顺花白的胡须，说道:“事情经过我都了解了，首先请允许我对中也君你表达歉意。”
“不过也请你相信，弥衣这么做都是被逼无奈的。”
“被逼无奈？”中原中也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在他的印象里没人能强迫得了弥衣，但或许是跟二十七代面对面聊天的场景和之前出国那次太像了，回忆在不知不觉间被勾起，“慢着，难不成你上次说的是……”
老人点头：“就是弥衣。”
离家出走的孙女，从来不跟家里联系的青春期叛逆小鬼，这些都不像是能和弥衣对得上号的事。
为了挽回这个孙女婿，二十七代难得当起了一回媒人，他把花开院分家发起的叛乱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这也代表着他对中也的信任。
不，说是对弥衣的信任可能更合适，他相信自己孙女看上的男人绝对不会把这起绝密事件泄露出去。
“连家人都能背叛自己，当时的弥衣已经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之所以不肯暴露身份也是这个原因。”二十七代说，“至于后来……我想是因为港口Mafia壮大得太快，她担心说出来后会被人当做把柄来要挟她。”
这倒是真的，以自家首领最擅长从最优解角度来做决策这一点上来看，如果弥衣身份暴露得太早说不定还真会被当做可利用的资源。
不过真没想到弥衣竟然是被家人变相赶出来的，而且只是因为理念不同……
中原中也曾经被羊背叛过，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受，连最恐怖的噩梦都没法跟它作比较，他不是意气用事的蠢材，二十七代这么一解释他很快就明白了弥衣的处境有多艰难。
所以说比起从一开始就不认同他这个男朋友的身份，“顾虑”和“提醒”才跟弥衣的想法更加贴切。
——我在对你说谎，你可以随时反悔离开。
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淤积在心里的不快稍微消散了一些，但他还没有完全释然：“那五条悟是什么情况？”
二十七代笑了：“你果然很在意这个。”
“……我要是说不在意你也不相信吧。”和刚刚的询问不同，中原中也的态度有一丝强硬，似乎对弥衣和五条悟的关系格外挂怀，“我至少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我到底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放宽心，他们不存在那种桃色关系。”
他喝了口果汁润嗓子，然后接着道：“五条家的小鬼一直在追求弥衣，甚至还把咒术界企图接近弥衣的男性都教训了一遍，搞得咒术师暗地里都在传他成为弥衣的丈夫只是时间问题，稀里糊涂的就冒出了‘未婚夫妻’这种荒唐的称呼，实际上八字还没一撇，花开家从来都没有认可过，弥衣连那小鬼喜欢她都不知道。”
“而这一切乌龙的起源就是弥衣的异能，咒术界的老头子们心肠歹毒，打算不费一兵一卒夺得【福神将至】让自己那边的势力更加壮大，因此才会提出联姻，不过五条悟对弥衣认真了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可掌控范围……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中也君。”
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把情绪暴露得太明显，中原中也移开了视线，还模棱两可地说了句：“这样啊……”
虽说老爷子有过骗人经历，但这一次的撒谎概率几乎等于零，既然弥衣和五条悟之间不是那种关系那他之前气成那样是为了什么啊？！
现在回想一下，弥衣在把五条悟的事告诉他之后貌似还说了句“不是真的未婚夫妻”之类的话，可是他当时正在气头上，直接打断了她不算还挥了一拳头上去……该死，他那会儿怎么那么冲动，连听完解释的耐心都没有！
中原中也咂了下舌，神情有些懊恼。
二十七代把他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并不点破：“所有的实情我都告诉你了，如何，跟老头子出来聊一聊还是很有收获的吧？”
“这些我记下了。”
随后中也长指一伸，准备按下桌上的呼叫按钮让服务员过来买单，不过被二十七代拦下了。
前者一脸迷惑地看向他，难道还有别的没说完？
“稍安勿躁，中也君。”老人把手从青年的手背上移开，问道，“既然送礼的工作结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神奈川？”
“明天。”
“那恐怕不行。”
“为什么？”
“你是打着外交的旗号来京都祝贺弥衣继任家主的，花开院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接受了对方的厚礼就要举办宴会表达谢意，从古以来皆是如此。”
中原中也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把表面功夫做全套，免得引起其他贵族的怀疑？”
二十七代点头：“不错，港口Mafia做事周全，就算横滨离京都有一段距离，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不然你们的首领也不会放心，宴会就在两天后举办，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事关组织，中也自然不会推辞，不过与此同时心底也浮现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念头——既然有理由多在京都留一阵子，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和弥衣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翌日，花开院本家。
作为家主，享受安逸生活的同时也要承担起相当大的责任，就算外交事务再忙也不能落下文化课，二十七代为弥衣请了家庭教师来弥补她那五年多的教育空白。
弥衣突然懂了《火影忍者》中漩涡鸣人有超影级实力却被告知要去参加中忍考试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看得出来家庭教师本来打算把她当傻子教的，却没想到她学东西快得离谱，文化课教一遍就能理解不说大部分知识还都在工作之余了解过，看得出来老师很满意，只是可惜那份教案白做了。
送走心情美丽的家庭教师后，弥衣忽然听见屋顶传来了瓦片被挪动的脆响。
她头都不抬就深深叹了口气，问道：“五条君，你平时都不上课的吗？”
下一秒，五条悟的身影出现在室内，他像进出自己家一样，不等主人招呼一声就直接往地上一坐：“我又不用补习。”
“……可你是老师啊。”
“我让我亲爱的挚友帮忙带班啦。”
挚友是让你这么用的？
说来也奇怪，五条悟三天两头就往这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上面调到京都校来工作了。
弥衣本来想这么调侃他一句，但又忽然意识到如果说了万一对方觉得这是个好点子真这么做了那就太糟了，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这副表情嘛，搞得我像是整天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一样。”见弥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五条悟终于说出了实情，“其实我是来京都帮忙调查的。”
弥衣在他对面坐下:“调查咒灵吗？”
“嗯哼，羽衣狐虽然死了，但安倍晴明还在，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派出先行小队来扰乱现世秩序，京都校不久前让歌姬她们出差去处理诅咒旅馆的委托了，人手严重不足，夜蛾老师让我来搭把手。”
“还有呢？”
“……真是瞒不过你。”五条悟随手从木盘子里拈了块甜点出来，说道，“咒术师毕竟不如花开院家大业大，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把整个京都都揽过来，夜蛾老师看我跟你熟悉，让我来跟你商量一下怎么划分巡逻范围比较合适。”
即便阴阳师和咒术师关系缓和了也必须注意界限问题，免得好不容易得到的和平化为泡影。
“原来如此。”弥衣觉得这个确实有必要商量一下，“对了，上次说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五条悟散漫一笑：“烂橘子闹翻天了，可又碍于面子不愿意让消息泄露出去，正封锁了各个渠道起内讧呢，要不然这次也不是夜蛾老师指挥了。”
他们聊了会儿正事，把巡逻范围商定下来后弥衣转向了另一个话题：“你后天有时间吗？”
提到这个五条悟来劲儿了，他身体前倾，好奇地盯着弥衣：“你要约我？”
“是我的家族要约你，你给我送了不少贺礼，按照规定我要宴请你。”
宴会是定期举行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在上个间隔期内送过礼的家族高层邀请来参加，之前考虑到五条悟工作忙就没提这茬，这次人都来了不邀请就真说不过去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五条悟想要的，他的笑容瞬间垮掉，不过还是回答道：“四舍五入也算你约我了，行吧，我去。”
今明两天熬点夜把该解决的工作解决掉，把后天的时间空出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另外……
墨镜之下，五条悟的眼神另有深意。
有些该说的话也是时候要说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