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森又昏暗,一进来就能闻到令人胸闷气短的腐霉味儿。
“不用再拖了,现在就杀了她们!”
还有激烈的喊打喊杀声。
“……喂,她们怎么没声音了,是下手太重被打死了吗?”
“你太小看怪物的体质了——诶诶诶,瞧,那个白头发的手指还在动。”
“啧,离她们远点,她们可是会用邪术杀人的。”
“我就几个小时没出现,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在一片恶毒的讨论声中忽然响起陌生的男音,村民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齐转头望去。
“你们是谁,外来者?怎么进来的?”
五条悟忽略掉男人的质问,浑不在意地看向地牢另一方的情况,木质护栏后方,两团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黑色的那个背对着这边看不清,白色的那个身体微微起伏,还有气,但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脸上青的,紫的,红的都有,都看不清原来长什么样了。
伤成这样,可见被虐打时的力道有多狠,施暴者是下了死手的。
“你们……”五条悟的脸上没了笑容,“谁能跟我解释一下?”
来时的路上他听弥衣说起过这两个小女孩儿的事,能看见妖怪,本身也拥有成为咒术师或是阴阳师的资质,却被愚昧的村民误认成怪物,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大概能猜出两姐妹的处境有多难,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喂!”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很不满对方的态度,“你到底是谁啊,再不说我们不客气了!”
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五条悟后面走出来,语气是和众人截然不同的平和:“我们是除妖师,路过村子时察觉到这里有妖气,于是就进来查看了。”
她不想自称咒术师,想着五条悟也不会乐意平白无故地被冠上阴阳师的名号,于是就综合了一下将两人归为“除妖师”。
除妖师?
那男子怔然,然后转头问旁边的老太:“村长叫来的?”
“村长的确是在考虑找专人来收拾这两个怪胎,但我没听说过有除妖师会今天过来……”
闻言,弥衣也不含糊,直接并起食指中指竖在胸前,催动灵力,数张符纸直接从口袋里跃出,呈轮状飞速旋转起来,紧接着从众人之间的缝隙穿过,粘贴在了牢房护栏上。
以符纸为中心,逐渐蔓延出一张庞大的月白色密网,将后面的菜菜子和美美子牢牢护住。
这个结界是肉眼可见的,就算没有灵力也能看见。
村民们交头接耳起来,似乎是觉得这两人的除妖师身份有点可信度。
有人率先开口:“既然你们是除妖的,那就杀了这两个怪胎吧,村子最近经常有人死亡,都是她们害的!”
其他村民也开始起哄。
菜菜子想要反驳,却因为伤得太重没法说出完整的话,一激动,发出的只有微弱的咳嗽声。
“她清醒过来了,大家离她远点!”
“可恨的怪胎,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想反抗……”
“除妖师,你们快动手啊!”
“啊啊——吵死了。”五条悟被他们一窝蜂的声音吵得脑瓜子嗡嗡的,果断打断道,“你们怎么就能认定这两个小鬼是杀人凶手,谁亲眼见过她们杀人吗?”
有个老太高声道:“当然了,我的孙子今天就差点被杀了!”
五条悟挑了下眉毛,随后微微偏头低声问弥衣:“真假?”
“假的。”弥衣的嘴以最小的幅度动着,“她孙子先欺负的别人,被我和广津先生教训了。”
“嚯?还会教训人了,有长进了嘛你。”
“……”
一听菜菜子和美美子又作孽了,而且对象还是小孩子,村民们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扬言要立刻处死两姐妹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杂,如同面目可憎的鬼怪,扭曲着,叫嚣着,如果不如他们的意就永远不会有安宁的时候。
但慢慢的,有人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感受到了异常。
弥衣察觉到这点,抬头一瞧,发现五条悟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了下来,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众人。
平常嘻嘻哈哈的还不觉得,如今这么近距离地挨着收敛了笑脸的五条悟,那感觉异常骇人。
后者只是站在这里,一根手指都没有动,周身的强悍气势就能压得人心生畏惧。
他眼神冷寂,说出口的话也没什么感情:“这村子的咒力残秽我检查过,不属于你们抓到的这两个小鬼。”
“……什么意思?”中年男子狐疑道,“你的意思是她们不是元凶?”
“胡说八道!他们一家子都是怪物,生下的这两个小怪胎也不是啥好东西!”
“就是,你作为除妖师怎么能帮怪物说话?你脑子有问题吧。”
“刚才你那是什么眼神?想打平民?除妖师就这德行?”
“早知道她们会变成这种害人精,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该掐死她们!”
“当时我就说过直接杀了算了,还不是你们太心软一直耽误到现在。”
“她们根本就是神经病,特别是美美子,一天到晚抱着个吊着绳子的烂娃娃,一看就脑子不正常!”
弥衣最开始听到这些话只是露出了不悦的表情,直到最后一句……
“你们说得没错,她们或许是怪物。”
话音一落,五条悟便有些诧异地看向她,牢里菜菜子的脸也在那瞬间闪过绝望。
随后,弥衣又接着说道:“但现在不是处死她们的最佳时机。”
“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在来之前我和我的同伴就察觉到了,这座村子里妖怪数量不在少数,你们不是说这两个孩子是怪物吗,所以我推测她们会和其他妖怪有联系,我会把她们当做诱饵,引剩下的妖怪上钩。”
这是个无法驳回的提议,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拿怪胎当诱饵再引出其他妖怪一网打尽,那村子就可以获得永久的和平,相反,如果现在杀了怪胎,一时半会儿就找不出妖怪的踪影,他们自身以及家里人随时都有可能受到伤害。
这么浅显的道理,就算愚昧如这些村民也能想得明白。
果不其然,已经有人动摇了。
“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诶。”有人窃窃私语,“这俩怪胎狡猾得狠,万一真的有同伙呢?”
“这个除妖师看起来挺老实的,应该不会撒谎吧?”
五条悟一直看着弥衣,眼神无声地传递着讯息——你在搞什么鬼?
后者装作没有瞧见的样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任由村民商量一阵后,弥衣得到了答复。
“那今天就先不处置她们了。”那个老太嫌恶地剜了一眼牢里的孩子,“不过找到其他怪物后一定要杀了这两个怪物啊,居然还敢诬陷我的孙子,说是他欺负人在先,简直是笑话。”
弥衣凝眸看向她,问出口的话咬字无比清晰:“诬陷人的人该死,对吗?”
“那是当然了,她们还害人了呢!”
“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弥衣的视线从村民脸上一一扫过,像是一场微不可察的上位审判,“诬陷人,害了人,所以就必须死?”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每一个人都回了“是”。
“明白了。”
她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随后合上双眼,眼中的最后一点慈悲也烟消云散。
“我一定会给受害者一个满意的答复。”
有这句话作为保证,村民都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众人依次离开地牢,只留下了两个强壮的在外把守,弥衣和五条悟走在山路上,两人一开始谁都没说话,直到前者开口打破沉默:“不问我问题吗?”
“大概能猜到你想干什么了。”五条悟回应,“先去灰原他们家?”
“不了,先去溪边。”
灰原雄守在姨姥姥身边,随时随地保护老人家的安全,广津柳浪则带着五条悟找到的玻璃碎片去跟酒厂的人核查了,还有一会儿才能得到结果。
山路难走,哪里都是弯弯绕绕,走着走着弥衣的脚地板又包了层新泥,每迈一步都能感觉到沾力。
对于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五条悟,她有些羡艳:“这就是你说的无下限?”
“羡慕吗?”
“有点。”
“你倒诚实。”五条悟四处望了望,“那条小溪在哪儿,我们应该走了不少路了吧?”
根据当时美美子的描述,弥衣很快便锁定了目标地点,野果树和大石块都在那里。
这个时候五条悟的六眼就派上大用场了,摘下墨镜,铺天盖地的信息顷刻间便涌入脑海,胀得大脑都隐隐作痛了。
但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这次的残秽可比之前的清晰多了。”
跟玻璃碎片上附着着的咒力不同,这里的残秽虽然淡得快要消失了,但他仍然能清楚捕捉,并且连走势都能分辨出来。
弥衣:“能找到妖怪的大致方位吗?”
“当然,我可是五条悟。”少年把墨镜重新戴上。
其实偶尔和五条君搭档一次也不错,毕竟对方的实力能够完美弥补性格上的不足。弥衣不由得想道。
时间不等人,她决定立刻出发去找那个美人妖怪,却在即将迈步时被旁边的人拦下了。
“用走的也太费劲了,你知道有多远吗?”
“那不然要怎么……”弥衣陡然警醒,“慢着,该不会要瞬间移动……”
“猜对了~”
以当下的情况来看瞬间移动的确是最合适的方法,但是……
“能换个携带方式吗?”弥衣不想再被拎或是被扛了,在对方手里她总觉得自己像个茶瓶。
五条悟注视着她的眼睛,细细端详了片刻,忽而一笑:“也行。”
“呼,那就好……等等!你干什么!喂——”
稍晚些时候……
正在涂抹指甲的濡鸦忽然停下动作,轻抬美目。
嗯?有谁闯进结界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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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山里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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