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昼年间,仙界八尾天狐与妖界魔头玄霄尊主决战佛罗海。
此战惊天动地,佛罗海域犹如神威压境,被天狐执一柄月缺剑搅弄得天翻地覆,翻江倒海地动荡了足足九天九夜才终于息至平静。
眼看那海面死水无澜,再观这岸上寸草不生,终于有人壮着胆子过去搭眼一瞧——
人,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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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佛罗海底。
“主人您昏迷半月,如今醒来可有什么不得劲的吗?可恨那天狐临死都不忘给您设下灵枢锁,真是气……”
赤羽鲮鸟抖落着火焰般灼烧的羽毛立在碧水珊瑚上,尖喙一张一合间竟有阴险的三四岁童声传出。
它狡猾地歪着鸟头,鸟嘴儿一张还待再喳,便被只手懒散地捏住了喙,强行噤声。
这手亭亭而展,瘦白如玉竹,应浸在琼宫玉池里斟酒、隐在太虚晔庭的冷雾里捻棋。
可此刻拨过它鸟头,将赤羽鲮鸟黑豆眼拨得委屈一眨巴,啪嗒啪嗒掉起了赤红色的小珍珠来:“主人……”
“你方才说……”这手的主人雪睫微垂,半掩了睫下流金般的色泽,“天狐,死了?”
他抬手去接珍珠时,长发犹如落雪般自肩头蹿滑下去,垂到了脚跟。后又逐流轻轻漂浮起来。
那双裸露出的脚踝不堪一握,甚至,承了一道枷。
灵枢锁,浮于腕间犹如玄金水雾,不死不灭,无法可解。
无论仙人妖,被圈住就即刻封印住了自身修为的七成,唯有元神离体消逝,至死方休。
此技刁钻,不可谓不狠毒,问世后连只路过月宫的狗精都得绕着道走,生怕这位天狐仙尊一个不开心给它脖上套个狗链子。
这辈子妖途尽毁。
可古有马失前蹄今有狐失后爪,而今被那灵枢锁牢牢锁着的灵魂,却并非什么玄霄尊主云遮月,而是如假包换的天狐本尊月流裳。
是的,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剑将人钉在岸上后再一睁眼就穿进了这具壳子里,反正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爪。
事已至此,真是可喜可贺。被云遮月那股灵力席卷上来时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意识朦胧间,他想——
死早了,第九条尾巴还没长出来。
——现在别说第九条尾巴了,能长出第二条都得是鲛人界生物奇迹。
他要他毛茸茸还暖和的漂亮尾巴,不想要冷冰冰还扎人还反光还膈应的一尾破鳞片。
月流裳觉得他可能要先轻轻地碎一下了。
赤羽鲮鸟哪知道这些,仍不知天高地厚地叽喳道:“是呀主人,蓝溪带人去寻您时,只看到您在岸上昏迷不醒,却没有见到月流裳的身影,饲夜猜,该是神魂俱灭,死透了吧。”
月流裳闻言惋惜地想,恐怕死透的人不是我。
他捻动着珍珠垂睫沉思,指尖一不小心用了点力,便见珍珠剔透的表面“嚓”地碎出道罅隙来。
三界第一魔头发起冷飙的时候,全然没有传闻里那般吓人。
甚至恰恰相反。他白睫金瞳,肤发如雪,敛眸思忖时,眉眼间淡得像是拘着捧千年不散的雾。
恍惚间,如见悲天悯人的神仙。
“……”饲夜咽口唾沫,不明白是哪里触怒了他,遂试探着伸出只翅膀轻轻搭在神仙指间,“佛罗海一战结束后,您与天狐两败俱伤,有不少脑残想去捡漏。蓝溪说他找到您时,礁石边藏了不少图谋不轨之人……”
等着捡尸。
话未说完,寝殿前那扇拿天沁流珠玉磨制成的大门轰隆移开,饲夜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身前骤然一股恐怖的灵力倾剿而出,将它浑身的毛都给吹得斜斜奓向一边。
玉门应声而碎。
月流裳在炸毛海鸟惊恐万分的眼神里愣了一愣,随后垂下眼去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自己那双纤瘦骨感的手。
你好?
什么毁天灭地反人类的手。
“尊……尊主……”
价值连城的天沁流珠玉门被轰成了玉门碎片,随涌动的水流慢慢荡开,露出了其后一张目瞪口呆的脸。
脸前还横着一双交叉状护体的湛蓝大螃蟹钳。
身后还跟着群吓得化出了透明虾尾的小弟,兵器还叮铃当啷掉了一地。
真·虾兵蟹将。
“尊主可是……”
蟹将目光急急往饲夜那边投去,见鸟强装优雅实则抖得跟个筛糠似的在那拿喙梳理羽毛,便知道惹了祸事,心里一沉,急忙带着一帮虾兵半跪在门口,就差给祖宗磕头了,“属下有罪,请尊主责罚!”
堂堂七尺男儿竟生生被逼出了哽咽的声音。
他家尊主听得心虚,抬了抬袖想让他起来,“你听本尊……”
不好意思,用力了点,你听我跟你解释。
“尊主,你不要再说了!”
“……”
“是属下僭越,竟敢擅自违背您定下的‘不带来路不明之人进入佛罗海’的规定,属下罪该万死,今夜便离开佛罗海自裁谢罪,绝不污了尊主您的眼睛!”
“不,倒也……”
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我跟这身体不熟,再被你一吓,没太控制好力道。
“虾一虾二!”蟹将蓝溪义正辞严地跪挪着转身,吩咐手下,“去将那炼气期的小鲛人扔出佛罗海,尊主不喜欢看到碍眼的东西!”
“是!!!”
“罢了。”尊主打发似的抬手一撇,没什么耐心地拂袖转身,“把他带上来。”
那雪白的发如同天极冰川上亘古不化的雾,更像情丝,随他转身的动势缠绵地绕上身子。
只给虾兵蟹将们留下一个惊艳众生的背影。
蓝溪仰慕地望了半晌,单膝跪地颔首道:“是!带上来。”
月流裳坐在冰雾玉床,碎发下没什么情绪的眼神淡淡盯着玉砖透亮透亮的某处放空。
忽然砖面上浮显出一道虚影,夹着些溢彩流光的透明泡泡,似盛开在冰池里的黑莲般吸引了目光。
睫羽禁不住随着浮动的泡泡上抬,见那漾动的黑裳浮于水中绽开了偌大一朵,少年点漆似的睫稍稍一垂,便正巧撞进了月流裳看来的眼神。
他眉轻蹙,薄红的眼尾微微下撇,眼底不知是被殿中水晶似的饰物流转映的,还是真的因为刚刚哭过,垂下乌浓的睫毛望来时水光潋滟,似是含了要人承不住的情。
像一朵带毒却绝艳的柔软罂粟花,拿了毫无攻击性的皮囊欺骗别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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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蓝溪说,“属下带人赶到时,便是这位鲛人小兄弟守在您身旁,才无人敢上前捡……呃,带走您。”
月流裳“嗯”着收回目光,不急不缓地在玉池里净手。
玉面上映出那漆如晚夜的鱼尾。他拖着长长的尾翼,宛如掀灭一场幻梦般,将倒映在月流裳瞳孔里上浮的泡泡都给搓破了。
月流裳轻轻歪了头,问:“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蓬莱仙岛,云袖。”少年唇角微微上翘,那色泽饱满殷红欲滴,稍稍晃了月流裳的眼,“今岁恰巧活了五十年,还未化形。”
“蓬莱仙岛与这里很远,”月流裳净了手,将指尖缀的几滴光团珠子甩开了,“你出现的时机很巧。”
一般这么笃定地问话,挨问的人肯定是要倒霉了。蓝溪为这阴晴不定的主听得冷汗涔涔,不禁给少年捏了把汗。
“不巧。”岂知云袖非但不惧,还乖顺地笑道,“常听人提及玄霄尊主威名,多年仰慕后得知佛罗海一战,那便必然是要来亲眼见见的了。”
蓝溪感动地抹抹鼻涕泪花,只觉好难碰到个同道中人。
月流裳问:“那你行至此地,可看见了天狐踪影?”
“这倒是不曾了。”云袖微一思忖,说,“不过却看到沙滩上有些金色血痕,看着像是天狐的。不大明显,被风沙吹得隐隐约约,很快就瞧不见了。”
云袖这话,约莫是不假。
月流裳确是受了伤。那会儿云遮月重创后本已无力反击,却受其元神自行庇佑,荡出了毁天灭地的灵力波动——但一触及收,莫名其妙又撤回了云遮月体内。
也因此,致命伤后再加灵力反震,云遮月此番八成是无力回天了。
云袖见他若有所思,唇边溢出了柔软笑意,说:“尊主哥哥不必急于追拿天狐,眼下先调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我们人鱼不同别的族类,受再重的伤只要不死,都是可以慢慢愈合的。”
月流裳眉眼不抬,神情瞧着没什么兴趣,“怎样才会死呢。”
好似只是厌倦了尘世生杀,自言自语地说。
岂料云袖竟跟给初来乍到的新手解惑一般,竟真的揣着十足的耐心答了。
“元神陨灭,必死无疑。”
月流裳想理该如此。谁家元神爆了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活下来呢?不过他当时刺下那一剑,为了一击毙命,特意瞄准了云遮月的心脏位置,如果这都能不死,那……
“哥哥知道的。”云袖笑盈盈的,唠家常一般说,“我们鲛人,是没有心脏的。至于元神么,也不会迂腐地存在体内等人来灭。毕竟想拿我们滋补的人实在太多了,总得有个自保的法子不是?”
“……”
月流裳睫羽微顿,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在此时凝固了。
鲛人一族得天独厚,与天狐一样吸纳天地灵气而生。他们虽不同天狐般万年只得一只,却同天狐一样矜贵自傲,从不群居。
但鲛人只有一尾,不像天狐随增尾可以令修为突飞猛进,因此相较弱小的鲛人,从来都是三界修士最好的补品。
三百年前云遮月横空出世时,鲛人族便已经被捕杀得濒临灭绝,三百年后,他以为自己亲手葬送了世间最后一条仅存的鲛人。
却没想到——原来鲛人,是没有心的。
“报——”
却有一虾兵连滚带爬地闯入殿中,还没等蓝溪来得及开口骂,便持着吓变调的嗓音悚然道:“尊主!将军!那八尾天狐月流裳——可能没死!”
“什么?!”
“那怎么可能呢!天狐还活着……?”
“不不不不不,即便活着应也是个强弩之末了,一切都听尊主的,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月流裳在满殿陡然炸起的骚动里“喀”一声碾碎了珍珠,不无遗憾地想:啊,那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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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为三界,即仙界、人界、妖界
修炼等级: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灵虚<离歌<空寂<归无<渡劫<飞升
仅给大家提供个模板参考,本篇剧情流,不主修炼
食用愉快~腹黑狐腻与病娇黑心莲鱼鱼滴故事,文风微沙雕,望你们喜欢
月流裳(shang)清冷受,老婆们千万不要站错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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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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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成对家大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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