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微微黑了下来,商场里又重新热闹起来,蔺鱼顾接起一个电话,回头望了望远处商场已经亮起的彩灯,有些心虚。
还没等他开口,电话对面人的诘问就铺天盖地袭来。
“小骨骨,我就知道你不老实!你人呢?我把网吧翻遍了都没找到你,一问网管他说你跟一个男的走出去了,你们两个什么意思!这可是虎爷我精心布置的惊喜啊啊啊,你们甚至还把我贴的囍字也拿走了啊啊啊。”
囍字?总不能是邵泯言拿走的吧,他拿那个干什么?
蔺鱼顾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开始耍赖皮装哭腔,不满的情绪愈演愈烈,他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抬头看着面前巨大的镂空雕花藤蔓门,站在自家别墅门口有些无措。
他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把他忘了就算了甚至已经走回自己家门口了。
别墅从外看去黑漆漆的,没有开一盏灯,若不是前院精心打理的鱼池,和围墙中生长有序的裁枝,倒真有那些荒废别墅的意思了。
一盏灯也没有,一点生气也没有。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我在网吧包间门口等你好久,我还以为你只是迟到了,还一直门口站在生怕破坏我给你准备的惊喜,要不是我才发现我贴的囍字不见了,你是想让我在那里等到明天是吧!”
蔺鱼顾朝着电话那头喂了两声,那边的人这才彻底安静下来,蔺鱼顾便接着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现在就在那条青石路上等你,不过你这生日仪式感未免也有点太过于热情了,你要是喜欢下次可以自己试试。”
蔺鱼顾说着就抬腿朝着家的反方向走去,声音平静到让人觉得少年说的一切就是这么的自然这么理所应当。
蔺鱼顾突然想起老艺术家要他自信自信再自信,再开口时声音坚定地好似入党。
“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因为一点事耽搁了,所以才没有在包间里面待着.......你听错了,我没有在走路,可能只是旁边别人来来往往的声音吧。”
“对了,今天我还差点把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错认成了黎礼言,我错怪他就算了还凶他,不过我想黎礼言应该也不敢回来见我。”
电话那头的音量骤然拔高,蔺鱼顾皱着眉将电话拿远了些。
“黎礼言?你说你碰到黎礼言了?该不会就是跟你一起走出去那个男的吧,不过我看你们笑得挺开心的啊?是不是就是他偷拿走了我的囍字!我合理怀疑他是蓄意报复!兄弟诶,兄弟帮忙搭把手,谢谢谢谢,哎哎别扯坏了这可是我定制的!”
电话那头的人开始了自己天马行空的阴谋论,少年只是听着,时不时用脚尖踢踢青石路上的小石子。
“人家不是黎礼言好吧,是我认错了。”
他站定在小路上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手上挂着个横幅的吴常浒,对方似乎是没有看到他,还在冲着电话喋喋不休。
“老天,你是不知道我为了给你准备这个仪式有多费心,我今天早上吹气球吹到快要晕过去了,我特意贴的囍字你看到了吧?要不是没有三个囍这个字,那我肯定三喜临门,四羊开泰。”
少年站在树荫下,天色昏暗朦胧,让人看不真切,他伸出一只手拦住了面前继续前进的人。
对方先是愣了愣随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被惊喜代替,冲着他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没笑一会又立马敛了笑容,板起一张脸,斜着眼睛看着蔺鱼顾说:“哟,你还知道等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家美美躺床上了呢。”
说着接过少年手中他以为特意给他买的赔礼奶茶,心满意足地吸溜一口,继续说:“那个冒牌货黎礼言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碰到的?”
蔺鱼顾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看着吴常浒如此认真严肃的眼神,他还是将今天碰到邵泯言发生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吴常浒听着,慢慢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抿了一口奶茶缓缓开口:“你是说.....那个冒牌货在你问他认不认识你的时候卡壳了?”
蔺鱼顾点点头,有点奇怪地看向吴常浒,经过邵泯言的解释,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或许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吴常浒将细节串起来,看了看面前似乎被洗脑严重的蔺鱼顾,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在冒牌货解释之前是百分百认定对方就是黎礼言的,但经过他的解释后你的怀疑就都打消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蔺鱼顾看向他:“哪里奇怪了,他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能被我吓到了吧。”
“你被冒牌货灌什么**汤了?你的多疑和智商呢?”吴常浒一脸惊恐地看着蔺鱼顾。
“他早不解释晚不解释,偏偏在你说出为什么怀疑他后才有针对性地打消你的怀疑让你愧疚,这不是pua吗?我不觉得他会因为一个认不认识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而停顿思索。”吴常浒接着说。
“不过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没听清你说的什么他刚刚在想别的事情,第二他在观察你的反应来判断自己该不该承认自己认识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蔺鱼顾听完后整个人恍如被雷击中一般,开始不断回忆起对方的动作和表情的变化。
对方除了在他逼问那会露出了点其他情绪外,其余时候好像更多都是很无辜的样子。
但他经历了今天早上的武断还是不太想把自己这个看起来并不错的新朋友和黎礼言那个死人联系起来。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有点过度解读了?”他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如今想想确实不对劲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就像是被大量信息迅速掩埋的逻辑漏洞,前后矛盾。
“我觉得他还挺单纯的,脾气特别好,我今天那样质疑他误解他,他都不生气,他应该不是.......”
“你……”吴常浒沉默了一会,喝着奶茶犹豫着开口,“如果思考会给自己带来不开心,那今天就不想了吧。这个世上毫无意义的思考有很多,但今天是特别的,不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不开心。”
蔺鱼顾侧头看着他,在路灯下更显得冰冷精致:“如果思考带来消极的同时也会带来答案,那在真相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惜。”
“哎......”吴常浒缓缓叹口气,从自己的花色沙滩风的外套中掏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一只手拍拍胸脯接着道:“差点忘记了,18岁快乐啊小骨骨!管他什么冒牌货不冒牌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还有你胖虎我呢。”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天,却这么非同寻常,他本来不想过十八岁的生日,但对方却这么用心的准备着。
蔺鱼顾接过小盒子,打开是只非常可爱的暹罗猫,他看了看盒子外边的图鉴,居然抽到的还是隐藏款,他朝着胖虎扬起嘴角,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是温暖动人的笑。
“谢谢你,胖虎有你真好。”
浓眉国字脸的少年听着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真肉麻,你别这么感动啊,虎爷我得先回去了,我爸说我表妹一家今天要来做客,让我早点滚回去,真是想起那个死表妹就心烦。”
蔺鱼顾低头摸着那只小猫,笑着点点头。
两个人在青石路分别,等到蔺鱼顾再次站在自家大门前时,别墅还是黑漆漆一片,他沉默着走上台阶,按了按智能屏,那张精致的面孔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目光放空,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滴——验证中,请等待。”
“验证成功,欢迎回家!”
别墅里头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唯有从窗外倾泻下来的一点月光,月色冰冷,一切都浸泡在冰凉里,显得这个屋子更不近人情。
他仿佛像是习惯了黑暗一般,没有开灯,而是融在黑暗里,畅通无阻,唯有月光洒进为他指引照明。
蔺鱼顾疲惫地换下精致华贵的衣服,精准无误地倒在了床上,容量好复杂的一天,老不正经的艺术家,一年比一年奇怪的生日仪式,还罕见地交到了个敌我未明的新朋友。
他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继续如同过去十几年一样,平静着两点一线着也无趣着,生活里总是只有那几个人,平日里也只做那几件事,可是今天好像有什么开始不太一样了。
少年在床上打了个滚,脑袋里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邵泯言,想着想着眼睛就慢慢阖上了。
笃笃笃,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托盘被递了进来,“小少爷,18快乐。”一个慈祥和蔼的声音轻轻地说。
蔺鱼顾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打开灯,睡眼惺忪地朝着门口望去,不见方才说话的人影,只能看到一个托盘。
他走过去将托盘端起,朝着门外又四处望了望没发现人,于是低头向托盘看去,大大的木制托盘上精美菜肴挤的满当当。
满是冰鲜三文鱼的刺身拼盘,一盘散发着淡淡芝士奶酪香的奶油意面,还有个系着丝带的盒子,一条用丝绒布小心翼翼包着的漂亮红手绳被摆着托盘最中间。
他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噜一声,随着蝴蝶结被解开,一个四寸小蛋糕露了出来。
鱼骨做的十分逼真可爱,大大一个几乎霸占了三分之二的蛋糕,旁边还有一只小小的黑白耳朵的奶猫蹲在一旁心满意足地舔舐着爪子,肚皮圆滚滚的,白天被难吃的猫咪蛋糕伤害的心灵在这一刻得了深深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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