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真是一种喜欢作死的生物。”
“诶?”宋昕转过头,看向身旁身影轮廓在卧室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的神明,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了吗守护使大人?”
神明没有解释,那双蕴藏星河的眼眸转向她,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深邃。祂反问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又有些沉重的问题:“你会救一个自掘坟墓的蠢货吗?”
宋昕愣住了。自掘坟墓的蠢货?这指的是谁?她联想到刚刚雪山湖边那被诡异影响的摄影团队,但那更多是无妄之灾。她仔细想了想,认真回答:“如果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会危及自身和其他无辜的人……我会尽力救他一次。”她顿了顿,补充道,“至少,给他一次意识到错误的机会?”
神明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没有赞许,也没有否定,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答案本身并无意义。祂只是淡淡地说:“做好准备。”
话音未落,宋昕脚下再次亮起那个熟悉的、由无数流光符文构成的传送阵。轻微的失重感传来,眼前的景物瞬间切换。
这次落脚点是一栋居民楼的楼顶。水泥地面有些粗糙,边缘围着不算太高的护栏。傍晚的风带着夏末的微燥拂过面颊。
神明像在雪山湖边时一样,抬手在她额前一点,那层微凉的、扭曲视觉的隐身能量场再次覆盖了她。
“看着。”神明言简意赅。
站在高处的视野很开阔,能将大半个老旧小区尽收眼底。楼不高,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壁上爬着些斑驳的痕迹。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聚在楼下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有的围着石桌下棋,有的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聊天,手边放着泡了浓茶的搪瓷缸。
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正蹲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摆弄着几个玩具小汽车。几只毛色各异的流浪猫在花坛边或慵懒地蜷缩着打盹,或悠闲地踱步,对近在咫尺的人类活动习以为常。
夕阳的余晖给这一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显得宁静而富有生活气息。宋昕有些不明所以,守护使带她来看这个?这里看起来平和得不像会有诡异出没。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有些皱巴巴的T恤、头发油腻、身形瘦高的男人,鬼鬼祟祟地从小区的另一头快步走了过来。
他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的目标很明确,直冲向那几个正在下棋聊天的老人……旁边停着的几辆自行车和电动车。
宋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看到那男人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了一把亮闪闪的东西。
似乎是图钉,还有一把小刀。他蹲下身,似乎是想往车胎上扎钉子,或者划破坐垫。
几乎在他蹲下的同时,树下一位原本正眯着眼听收音机的老爷子猛地睁开了眼睛,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喂!那个谁!你干什么呢!”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不仅把那蹲着的男人吓得一哆嗦,也把周围其他老人和不远处玩闹孩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男人做贼心虚,猛地站起身,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色厉内荏地嚷嚷:“没、没干什么!看什么看!”
另一位下棋的老大爷也站了起来,眉头紧锁,指着他就说:“我注意你好几次了!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又想使坏?这是大家伙儿的车,弄坏了你赔啊?”
“就是!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旁边一位老太太也帮腔道。
几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没什么过激举动,但那份理直气壮和人多势众,硬是把那个男人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他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老人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骂了几句,最终还是顶不住压力,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灰溜溜地快步走开了,拐进了旁边一栋居民楼的单元门。
一场潜在的破坏被及时制止了。
宋昕看着那男人消失的背影,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她转头看向神明,带着点好奇和轻松:“守护使大人,您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吗?”虽然那男人行为可恶,但好在有这些热心肠的老人家在。
神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目光示意她,视线跟随那个男人。
宋昕不明所以,但还是集中精神,运用起成为魔法少女后增强的视觉,透过那扇普通的窗户,看向了男人进入的那个单元楼的三层某个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让她刚松下的那口气又堵在了胸口。
那男人一进门,就狠狠地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摔在地上,里面的图钉和小刀散落一地。他像个困兽一样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烦躁地转了几圈,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塑料凳子,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脸上扭曲的表情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充满了怨毒和记恨。
“老不死的……多管闲事……给我等着……让你们多管闲事……”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几口凉水,似乎这样能压下心头的火气,但显然没什么用。随后,他冲进里屋,翻箱倒柜地拿出了一些看起来像是自制的小仪器。
几个用玻璃瓶、橡胶管、酒精灯之类东西拼凑起来的简陋装置,又抱出了一堆用牛皮纸包着的、散发着浓郁气味的干枯植物,看样子像是中药材。
宋昕看不懂他在捣鼓什么,但那专注又带着狠厉的神情,以及空气中仿佛能透过窗户传来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阴沉戾气的感觉,让她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这是……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地喃喃。
神明平淡无波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他原是医药大学的学生,因品行不端被开除。在中药提取方面,有点歪才。”
接下来的画面,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在宋昕的注视下飞速掠过。她看到那个男人不眠不休地在那堆简陋仪器前忙碌,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几天后,他看着试管里提取出的些许浑浊液体,脸上露出了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他成功了。”神明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一种本不致命的毒药。”
画面再次切换。成功的当晚,男人大概是累了,也可能是心情放松喝了点酒,他在厨房煮东西,却忘记了关紧煤气阀门。
夜深人静,无色无味的气体悄然弥漫。男人在睡梦中死于非命,临死前,他心中充斥的并非对生命的留恋,而是对那几个‘多管闲事’的老人的刻骨怨恨与不甘。
这些浓烈的负面情绪,在他断气的刹那,与房间里残留的、他亲手制成的毒药产生了诡异的共鸣,一个新生的小型诡异,就此滋生。
“诡异寄生在了毒药之中。”神明看着宋昕骤然绷紧的侧脸,继续用那没有感情的声音描述着后果,“毒性产生了异变。一周内,这个小区里所有的老人,全部离奇中毒身亡。”
宋昕的呼吸一窒。
她猛地扭头看向楼下,那些刚才还鲜活地在下棋、聊天、维护公义的老人,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她无法想象,几天之后,他们就会因为一次正当的劝阻,而迎来如此凄惨的结局。
就因为一个人的愚蠢、偏执和恶毒。
“怎么会……”她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这个男人,简直是在用生命来践行自掘坟墓这四个字,还硬要拉上一群无辜的人垫背。
画面回转,时间似乎又回到了男人刚刚被老人们斥责、灰溜溜回家的那一刻。他正烦躁地在客厅里转圈,然后,像之前一样,他开始翻找那些制作毒药的器材和药材。
宋昕的心脏猛地收紧。不能再让他成功,至少要阻止他这次。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冲下去,直接制止他。但身形刚动,她又硬生生止住。隐身状态下,她怎么解释?直接现身?会不会引发更大的混乱?而且,守护使大人带她来看这一幕,真的只是让她简单地武力阻止吗?
她看着那个男人将药材粗暴地塞进玻璃瓶,点燃了酒精灯,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现在,就是力所能及的时候。哪怕只是阻止他这一次制作毒药,哪怕他以后还会用别的方式作死,但至少,不能让他用这种方式害死那些老人。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神明,眼神里带着决断:“守护使大人,我……”
“你可以试试。”神明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是鼓励还是仅仅陈述一个可能性,“但你能阻止他一次,能阻止他每一次吗?能消除他心里的怨恨吗?”
宋昕语塞。是啊,治标不治本。只要这个男人心存怨恨,他总能找到报复的方法。难道要她一直盯着他?或者……更极端一点?
她被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看着楼下那些对此一无所知、依旧享受着傍晚闲暇时光的老人和孩童,又看了看那个在房间里忙碌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肩膀有些沉重。这个问题,似乎比她之前面对的任何诡异都要复杂。这不仅仅是战斗,还关乎人心,关乎规则,关乎她该如何定义自己作为魔法少女的职责边界。
她思索了整整一个晚上,在自己的卧室里来回踱步。直到天光微亮,她才猛地停下脚步进入空间。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空间里的神明,问出了一个她早该意识到的问题:
“守护使大人,关于诡异的事情……除了我这样的‘魔法少女’,还有其他人知道吗?比如……官方的,专门处理这些事的部门?”
神明似乎一直在等这个问题,听到她终于问出口,那双星河流转的眼眸里极快地闪过一丝类似你总算想到了的意味,祂微微挑眉:“现在才问?”
宋昕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诡异出现的第三年起,你的国家就已经正式组织了专门应对诡异的部门。”神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宋昕的心沉了下去,“只不过,效果甚微。”
“为什么?”宋昕追问。
“没有魔法,没有灵力,没有你们幻想中的任何一种‘正统’力量体系。”神明的语气带着一种客观的残酷,“他们仅能依靠的,是用诡异对付诡异,收容、研究、利用,在刀尖上行走,勉强维持至今。”
用诡异对付诡异。
宋昕想象着那会是怎样艰难而危险的局面。这意味着,那些部门里的人,可能时刻都在与虎谋皮。
但无论如何,这代表着她并非孤身一人。在面对这种涉及现实秩序、人心险恶的复杂事件时,或许专业人员的行动才是更妥当的选择。
她再次看向神明,眼神里重新凝聚起光芒:“守护使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或许无法根除人性中的愚蠢与恶念,也无法时刻盯着每一个潜在的罪犯。但她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阻止悲剧的发生,然后将更专业的事情,交给更专业的人去处理。
“您知道那个官方部门在哪里吗?我们能去找他们吗?”
嘿嘿今天好开心[垂耳兔头]
又肝出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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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力…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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