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多分钟的车程,我煎熬得像在坐牢。
到家之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阿姨来敲门问要不要准备晚饭,我说不用了,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我听到阿姨离去的脚步声,我正松了口气,下一秒亚伦站在门口沉声说:“xx ,你不开门的话我就要砸门了。”
和亚伦硬碰硬没有胜算,我抖着腿把门打开。
我以为亚伦会跟我发脾气,我已经做好了和他对峙的准备。如果他情绪过激动起手来我会直接录像取证到法庭去起诉。
亚伦敛着眼眸上下打量我一圈,他表情如常,但周身都萦绕着低气压。
我不敢看亚伦的眼睛,兀自把头低着。
“xx ,头抬起来,看着我。”亚伦说。
我内心挣扎很久,总算扬起了头。
对视的那一刻,亚伦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愤怒和失望,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亚伦是对我好,那是因为我还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他家世显赫,从小养成的少爷病也很多,我见过他对外人和下属冷面无情的样子,我以为他忍不了这样三番两次挑衅他的我,他总会卸下所有温柔外表的。
但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现在的亚伦看起来冷静理智,没有怒意。
我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可以和这样的他好好商量一样。
我正准备开口,亚伦先我一步,沉稳道:“离婚是不可能的,xx,你死了这条心。”
果然是我的错觉,亚伦还是那个亚伦,他可以对我无限纵容,但决不允许我做任何他不同意的事。
我直视着亚伦,问他:“亚伦,你这样绑着我是为了什么,我根本帮不了你什么,我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亚伦答非所问:“当初是你答应和我结婚的。”
我艰难道:“对,是我答应的,你就不能当我做错了吗,我现在后悔了。”
我几乎是恳求亚伦的姿态,但亚伦冷得不近人情,还是同样的一句:“不可能。”
亚伦绕到我身后,从床头灯的后面拿出我偷偷藏起来的手机,他关掉录像键,回头看我:“xx ,你是打算用这个来摆脱我吗?”
亚伦站在光影里面,面容模糊,我看不清他的脸,于是闭了闭眼,苦涩地说:“可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我是病急乱投医,我怎么会觉得受过良好教育的亚伦会有暴力倾向。如果他真的有,我不会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
反应过来的我自己都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不需要你帮助我什么,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亚伦重新向我走过来伸手想抱住我,我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轻皱着眉,神情里带着一抹少见的郁色:“你不爱我了吗?”
爱怎么会变成一个如此沉重的枷锁,我想不明白,但亚伦的样子像受了很大的伤,而我是那个加害者。
亚伦垂着眼睛看我,我逃离不了他的视线,双脚也像被定住一样无法动弹。他眼神里的难过好像溢出来笼罩了我,我的心很闷很痛。
我确定我依旧是爱着亚伦的,不然不会在感受到他的痛苦时自己也如此难受,我只希望他永远微笑,不要他烦恼皱眉。
“我还爱你,亚伦,”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我还爱你,但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幸福了,你理解吗。”
我不知道亚伦心里在想什么,我抬头向上看着他,他先是表情僵了一下,接着面容变得格外恍惚,仿佛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
“可是xx,如果你离开我的话,我也就没有幸福了。”长久的沉默过后,亚伦低声这么说。
亚伦语调很轻,却又带着千斤的重量。刹那间我像被狠狠击中,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倔强颤抖着不肯落下,迷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天怎么会这么长,又怎么会这么冷。
亚伦的叹气声让我心疼,我眼前的光景很模糊,隐约看到他站定在我面前,接着单膝跪下伸手把我拥进怀里。
亚伦的头埋在我的肩上,他呼吸有些急促,同时话语微颤:“宝宝,答应我好不好,留在我身边。”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大颗大颗流出来。
我跟弟弟说亚伦不愿意和我离婚,我很无助,问他我该怎么办。
弟弟刚开始很震惊,他以为最先提出离婚的会是亚伦,没想到是我,更没有想到亚伦会坚决不同意。
很快我收到了弟弟的回复: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周五早上亚伦打领带准备出门,我问他晚上有没有事,弟弟要来家里吃饭。
亚伦动作停了一下:“我回来得会比较晚,不用等我,你们想吃什么我叫人送回来。”
“哦,好的。”我说。
亚伦走后我在房间里小声地收拾东西,阿姨过来敲门叫我吃饭的时候,我的行李箱刚好拉上拉链。
我有几天没吃过早饭了,今天突然应下阿姨,她应该是觉得我有点奇怪,忍不住偷偷盯着我多看了两眼。
我吃完鸡蛋羹站起身想把碗放到厨房水槽里,阿姨连忙走来说放着她拿过去吧,我说行,然后站在那里看着阿姨进厨房的背影。
中午阿姨照例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她从二楼一间储物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封起来的相框,看起来是打算拿抹布擦上面的灰尘。
我就顺手把抹布递给阿姨了,她看到我的时候很明显地慌张了一下,问我怎么突然上来二楼了。
我确实很久没有上过二楼了,我记得亚伦经常在二楼的书房处理工作,以前我和他的卧室也是在二楼,但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搬到了一楼。
我对阿姨笑了笑,说你别紧张,我就是想问你个事。
阿姨嘴里松了口气,但我看出来她的神情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她看着我问:“什么事?”
我认真地问阿姨:“我想知道亚伦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的工资。”
“没多少钱,就几千块……”阿姨含糊道。
我明白如果只是几千块的报酬阿姨还不至于要替亚伦把我看得这么紧,我也没有多问,只是小声跟她说:“不管他给你多少钱,我都能给你双倍。”
这世上任何好处背后都是有条件的,阿姨也不傻,她明白我会这么说的原因只有一个:“你想出门是吗。”
不等我点头,阿姨立马说:“你想去哪里逛逛,刚好我快收拾完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原本一点都不想为难阿姨的,我觉得大家都不容易,所以才试图和她谈条件,不过她毫无疑问是个对亚伦尽职尽责的乙方,没有对我开出的价格有过丁点动摇。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弟弟发来的信息,说他已经在电梯里。
我跟阿姨摇了摇头,说:“既然你不接受的话就算了。”
我转身要下楼,阿姨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赶紧追上来拉住我,问:“你要做什么。”
我不太喜欢阿姨跟我说话的口气,显得我像个受训的犯人,我说:“我弟弟在门口,我要去给他开门。”
门铃声响了起来,阿姨像生怕开门时我会被弟弟一把拉走了似的,她一只手抓着我,另一只手抱相框,贴我贴得很近,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互相蹭着慢吞吞地下楼。
我第一次感受到阿姨的力气居然这么大,把我的手腕抓得很疼,我不太舒服,扭着胳膊想甩开她的手,她没有松手,但相框不小心被我扫了一下,从她手里脱落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脆响,相框摔得四分五裂。
阿姨一时愣住,吓傻了一样,看着地上的碎片嘴巴张得很大。
趁着阿姨分神,我挣开她的桎梏去给弟弟开门。
弟弟带了两个人过来,十分客气地把阿姨请到沙发上坐好,接着收了她的手机。
我不知道亚伦有没有在客厅里装监控,问了阿姨她说不知道,弟弟去房间帮我把行李箱拎出来,跟我说:“姐,没事了,我们走吧。”
我点了一下头,弟弟的脚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碎片,我的目光跟着看过去,相框边缘的玻璃都碎得惨不忍睹,只有中间被封起来的部分稍显完整。
我转头看向阿姨:“这是什么照片?”
阿姨被按在沙发上强制坐着的时候还很惊慌,此时此刻又淡定了很多:“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弟弟催促我:“姐,我们该走了。”时间紧迫,他担心亚伦会赶回来。
我也担心,但一瞬间又觉得再着急也不急这半分钟。我伸手把相框上的封片揭开,然后才看到其实整个相框都碎了,只是下面的照片完好无损。
破碎的玻璃渣子映出照片上身穿紫色西服的亚伦和一袭纯白婚纱的梦洁,背景是梦幻美丽的海岛沙滩,梦洁和亚伦面对镜头都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光彩照人。
我惊讶万分,又恍然迷茫,这是亚伦和梦洁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人是他们两个,那我呢?
我的背影刚好挡住照片,弟弟低头看了一眼表,无比焦虑地跟我说:“姐,我们真的该走了。”
我觉得身体很轻,云朵一样被弟弟拉着手站了起来,他没关心照片上的人是谁,只一心想带我离开。
那张结婚照始终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坐上车以后,我问弟弟:“你记得以前我和亚伦办过婚礼吗?拍过结婚照吗?”
弟弟很疑惑我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回答说:“办过啊,你们的婚礼是在这里办的,结婚照是特意飞到巴厘岛拍的。”
一颗惊雷在我的脑子里轰隆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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