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泽以前看小说总看到那些无法想象出画面的描写,比如三分凉薄七分讥笑,再比如一分无奈二分哀伤三分凉薄四分不甘,这一次他算是看到了真实画面,他就想不通,卫云修是怎么做到精准拿捏的?脸上的表情好像是是拿着量角器标出来的,相当标准。
等等,他身上那些伤哪儿来的?
他们这一路上的确遇上了不少暗杀,但是陶安泽确定,卫云修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伤着,而且进京前洗澡帮他搓背的时候身上还没这些伤呢?他哪儿来的?
欺君之罪可不分人,管你是皇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逃不过一死,卫云修胆敢做假伤痕骗皇上,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如果是真的伤痕明明之前都没有的,临时做出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愈合。
上位者要平衡局势,卫云修一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明白皇上心里怎么想的,正因为如此,他才要站在大殿上来这么一出,别人会利用舆论,他也可以。
三皇子不着痕迹的向旁边瞥了一眼,随后一位大人站出来:“皇上,如今五皇子的利用皇子身份残害百姓的事沸沸扬扬,民愤难平,如今五皇子回来了,也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了。”
卫云修哼笑一声:“哦?这些日子一直疲于逃命,倒是不知道有什么谣言,李大人说说看?”
有资格上朝的官员大多身处高位,能熬到这样的官职都是人精,都知道传言是假的,如果人没回来,只要公开发丧这事也盖棺定论了,如今人家面对面要对峙,怎么说?
皇上默许不代表皇上也愿意公开打脸,李大人自然也不敢说,怎么说?谁说雾灵村被屠了一百零八口?那五皇子一定会把傻子两个字拍在他的脸上,糊的严严实实的那种。
三皇子一派的人私下相互看看,希望有人站出来说话,但是都不愿意做出头的椽子,怕先烂。看李大人就知道了,被五皇子盯上哪能有好果子吃,他们跟着三皇子是想以后爬得更高,弄个从龙之功什么的,不是出来祭天的。
卫云修的人明面上没几个,陶大人算是一个,谁让他儿子是人家伴读呢?而且还是一起游学还同生共死的人,这陶大人身上五皇子的标签算是摘不到了。
既然是拥有铁杆标签,那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站出来为五皇子说话:“启禀皇上,五殿下身上这些伤可以看出这段日子危机四伏,保命尚且不容易,更别说欺压百姓了,由此可见,传言不足为真,该昭告天下为五殿下正名才是。”
刘大人出来反驳:“陶大人此言差矣,现下并没有证据证明都是谣言,贸然昭告天下,百姓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是皇上为亲子颠倒黑白,到时候连累皇上一起被百姓唾骂,如此五皇子可是大大的不孝啊。”
陶安泽哭笑不得,好家伙,这三皇子的人三句话不离不孝。
陶大人反驳道:“刘大人的意思是让五殿下把黑锅一应背下?如今谣言堂堂皇子仗势欺压百姓,屠杀了几千几万百姓,若是不处置不足以平民愤,所以刘大人是想要五皇子的命?”
当朝被指责想要谋害皇子的性命,这帽子也挺沉的,若是被对手借题发挥,也够他喝一壶,哪怕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让人直接说出来,刘大人开始转移目标:“陶大人,令郎与五殿下四处奔波这么久,不可能不跟家里联系,陶大人早就知道殿下没有死,却一直隐瞒不报,可也是欺君大罪!”
陶大人不慌不忙:“巧了么不是?本官还真不知道。”
刘大人:“哼,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我还说你知道呢。”
陶大人相当淡定:“犬子曾说过一句话,谁质疑谁举证,本官深以为然,并且告诉刘大人,然后请刘大人拿出证据,证明本官知道。”
陶安泽差点没笑出声来,当然他怕自己穿越的时候穿帮,就各种给身边人洗脑,谁知道还真有人听进去了。
刘大人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是真没证据。
陶大人继续说:“怎么办?我有证据,不然咱们求见一下太后?”
提起太后,大家都沉默了。
在宫里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思子心切,隔三差五的就把陶夫人召进宫,两位母亲连着太后,三个人对着哭,眼泪都要流成河了,这眼泪可做不得假,陶家的人确不像是知道真相的。
陶安泽闻言眼圈都红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陶大人无意中回头看见吓了一跳,心道自己也没说什么啊,自家儿子应该也知道他母亲的本事,那眼睛就跟泉眼似的,流眼泪完全不费力气,演戏更是各种好手,怎么还心疼成这样呢?难道说五皇子没有告诉儿子家里人知道他们假死的事情,所以以为他母亲是真哭了?那他怎么不心疼一下他老子呢?
陶安泽是真的心疼母亲,他知道,即使母亲明白自己和五皇子是假死,毕竟也是要面临重重险阻的,作为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又怎么会不担心呢?那些眼泪不是假的!
陶安泽情绪上头,眼泪哗啦啦地流,倒是意外地打破了朝堂上的寂静,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了几分松懈。
皇上终于开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虽然为一国之君也得顾忌民意,这件事得暂缓,先退朝,容后再议,老五先去看看你你皇祖母和母后吧,她们很担心你。”
卫云修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恼,恭恭敬敬行了礼就回了自己宫里,顺带薅走了陶安泽。
陶安泽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吉祥物的存在,出场有多炫酷,存在感就有多弱,最后就起了个结束争执的作用。
他蹲在碧涛苑的正殿门口问:“求殿下解惑,我实在是不明白了,放过我的脑子吧。”
卫云修回答:“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目标,我只是觉得水原本就很浑了,想着再搅一搅,不过你放心,我有皇祖父的遗旨,肯定能保住你的性命和你九族的性命。”
陶安泽皱了一下眉头,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背了原文一字不漏,他不记得卫云修手里有什么遗旨,或者说其实有,只是没有拿出来,他最后被逼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也没有拿出遗旨保命,可见有多失望。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觉得卫云修不需要安慰,他以前看原文的时候觉得卫云修就是个纯纯的恋爱脑,穿过来之后只觉得那个人不着调,特别离谱那种,出宫游历的这些日子,有了不少改观,但是依旧不耽误不着调。
不管是看文的时候,还是身在其中的时候,陶安泽都感觉卫云修的身上有一种韧性,哪怕是恋爱脑都和别人特别不一样,这也是别的读者站主角,而他站反派的原因,太让人心疼了。
“好吧,别的我不问,殿下身上的伤……”
卫云修顾左右而言他:“我还是喜欢在外面的时候你啊我啊的说话,不喜欢你叫殿下。”
陶安泽没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好吧,那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卫云修回答:“温平给我的药,服下后用鞭子在身上抽打就可以出现伤痕,通过手上的巧劲,新伤、旧伤、轻一点的、重一点的,都可以做出来,十八般武器的痕迹也都可以做出来。”
回到府上的时候,陶安泽想找父亲核对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结果半路上被母亲截胡,被母亲抱着好一顿哭,哭完把他好一顿数落,数落完了接着哭,这眼泪就跟那壶口瀑布黄河水似的哗啦啦的流。
陶安泽与开始还能陪着哭,到后来他实在陪不住了,眼睛干干的,什么都流不出来,拼命给他老爹打眼色求助。
陶大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儿子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不知道夫人流了多少眼泪,该他好好受着。
好不容易等到陶夫人哭累了,父子俩好说歹说把她安抚住了,让丫鬟服侍着睡下,他们也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陶安泽询问这些日子卫云修给陶大人传的消息,陶大人很惊讶,他能想到五殿下不会把事情事无巨细的都告诉儿子,但是没想到自家儿子是一点都不知道。
陶大人有些好奇:“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这一路上你都做什么了?”
陶安泽回忆了一下:“就……品尝各地特产美食,游览不同的景色感受风土人情,还有、哎呀,反正就是那些啦。”
陶大人简单的总结了一下,就是吃喝玩乐呗,所以这一趟出去就是五殿下负责负重前行,自家儿子负责吃喝玩乐,怎么感觉有点倒置了呢?
他的脸色非常复杂,有点像想笑,但是好像又笑不出来,最后拧巴出一个非常别扭的表情。
陶安泽不解:“父亲这是怎么了?”
“为父就是觉得。”陶大人摸摸儿子的头:“你就这样傻下去也挺好的,比你大哥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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