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官看着新出炉的检查结果，神情激动又困惑。

褚行止扣好纽扣问：“如何？”

“这……”老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困惑：“陛下，您服用了新的药物吗？”

“你是说助眠药？”

“不，不是那个。”医疗官表情严肃，压低了声音说：“是……治疗精神海的。”

褚行止眼神一闪，在一旁坐下，手指点了点：“精神海？”

医疗官说对：“看检查结果，您的精神海似乎有转好的迹象。”顿了顿又道：“虽然很不明显，但确实是在变好！”

说话的时候，这位老人脸色有些发红。

只有天知道他看到检查结果时有多激动。

七年前的云度之战，当时还是远征右路军统帅的褚行止遭遇埋伏，带着疲弱之师击败了数倍于己的敌人，这一仗造就了褚行止的威，但代价却是他的精神海几乎崩溃。

作为精神力的来源，精神海一旦崩溃，结局非死即疯。

这么多年来医疗组对其束手无策，只能尽量延缓崩溃时间。

可现在，那让他们挫败过无数次的精神海竟然在好转？！

医疗官感觉像是在做梦，反复确认才敢下结论。

他调出上一阶段调整的治疗方案，对褚行止说：“陛下，检查结果这说明之前的治疗是有用的，就是还得看看是哪方面起了效果。”

褚行止靠着椅背，坐姿有些松散，支着头不以为然。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医疗组上一阶段的治疗从三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但他的身体是这两天才有反馈的。

就算在转好，也和之前的治疗无关。

医疗官还在翻看检查结果，把检查数值与几天前的对照，嘴里喃喃自语：“上一次的检查还没变化，难道是药物剂量不够？”

他试图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正准备联系医疗组成员，就听褚行止问：“确定助眠药对精神海没用是吗？”

“当然。”医疗官头也不抬：“助眠药只有助眠的效用。”

褚行止点头，确认了想知道的，他也没再耽搁，起身离开。

.

办公室的门悄然打开，脚步声打断了连枝的修炼。

她抬头看到褚行止，心里有点奇怪。

大白天的，这人怎么会过来？

褚行止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后还跟着好几架机器人。

他站在房间中央，身后的机器人分开去检查。

连枝盯着边上的机器人瞧，它手里拿着个小球球，球球摊开成了蜘蛛网似的东西，蛛丝还一闪一闪的。

亮闪闪的蜘蛛网在连枝头顶飘了一圈，又飘回去变成球球。

机器人把球球收回去，走到另一个地方继续摊开。

连枝的视线追着蜘蛛网跑，有点心痒痒。

这东西真好玩！

办公室很大，但分开检查也不费什么时间。

十来分钟后，检查结束，褚行止看着检查结果，吩咐机器人：“带上那块石头去做一次详细检测。”

机器人之一走到办公桌旁，捡起盆栽旁的宝石，放到胸前的空间中。

连枝还在想亮晶晶的蜘蛛网呢，上一秒在纠结要不要用孢子跟人换，下一秒自己的灵石就被拿走了。

她急的差点从花盆里蹦出去，试图阻拦却办不到。

连枝心理又委屈又气愤，瞅了褚行止一眼，心说这什么人呀，怎么说话不算话？

明明这灵石都给她了，现在翻脸就不认人。

哼！！

心理的恼火压过了平时对褚行止的忌惮，如今的连枝心心念念就是夺回灵石。

她调动妖核中积攒的灵气，定准了机器人藏灵石的地方打过去。

灵气接触机器人，没发出任何声响，原本运行良好的机器人瞬间没了动作。

它额前的红灯闪了闪，发出警告：“设备损坏，请及时修理。”

连枝听着机器人呜啦啦的响声，心中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果然强大，却没发现不远处的褚行止微微变了颜色。

长期的征战生涯造就了褚行止非同寻常的感知，在连枝出手的一刹那，他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很轻微，却让人无法忽视。

那种力量……似乎从未见到过。

褚行止面上淡然，手指在终端上轻轻敲了敲，皇宫内的防御系统随即开启。

防御系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他感觉到的力量只是错觉。

褚行止没有着急，他不动声色巡视着四周，稳步走到损坏的机器人旁。

机器人已经彻底不工作了，表面却看不出任任何损伤。

这机器人是在拿到石头之后受到的攻击。

褚行止想着，伸出纤长的手，咔嚓一声轻响，机器人胸前的挡板就拆卸下来，里面的宝石被他握在手中。

宝石被他交给另一个机器人保管，从头到尾没发生任何状况。

放弃了？

褚行止轻哂，准备离开，转身时仿佛发现桌上的蘑菇动了动，定睛看去，那小东西依旧静静立在那，哪有晃动的痕迹？

也是，这么矮的东西，就算被风吹也不会晃，约莫又是幻觉吧。

褚行止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没多在意，大步走了出去。

连枝快气死了，气得孢子哗啦啦往下掉，连伞盖表面的纹路都模糊了。

啊啊啊啊啊太过分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啊！

此时的连枝深恨以往没有好好修炼，如果她像虎妖一样厉害，现在还需要受这窝囊气？早一巴掌拍过去了！

想着自己用半座山大小的巴掌一下把那个不讲信用的人拍扁，让他跪地求饶献上灵石，连枝就差点笑出来。

可开心只是短暂的，回归现实，她还是那个没用的，遭到背叛的可怜妖怪。

连枝心中哀怨，难怪山上的妖怪都说人类不可信，她可算见识到了。

这边连枝在后悔自己识人不清的时候，另外一边，褚行止也拿到了石头的检测报告。

负责检测的研究员说：“云水石的硬度在宝石中不算高，但是非常稳定，这块云水石的净度达到了p1级别，是很罕见的无暇色，但是光泽度稍差……”

怕皇帝不满意，他说完数据开始夸赞宝石，说这石头如今多受欢迎，这么大又有多难得。

褚行止并不想听这些，打断问：“有发现异常吗？。”

研究员愣了愣：“这个……暂时没发现。”

“确定它和普通云水石没有区别？”

研究员有些迟疑地点头，看着年轻的帝王，心里不由想起很多宫闱传说。

在那些故事里，宝石似乎也可以用来害人。

所以他不会被卷入什么阴谋里了吧？

他越想越害怕，冷汗都冒出来：“陛、陛下，要不我在检测一遍？说不定就能测出来。”

“不必。”

褚行止摆手，觉得没必要。

他让人检查只是为了确认下，机器能不能测出来，其实并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再精密的机器，也比不上他自身感受来的准确。

褚行止捏着云水石，这块宝石晶莹无暇，触手温润，却不是特别闪耀。

记得前几天那位探险家把宝石送给他时，曾说这块石头不管净度还是光泽度都是顶尖，如今不过短短两天，它的光泽度就下降了一个等级。

回想起研究员汇报的数据，褚行止蜷起手心，握紧了云水石。

石头未经打磨，有很多锐利的角，握紧时刺痛手心。

轻微的疼痛让褚行止更加清醒，他闭上眼，回想这两天的一切，确认自己不是在幻觉中。

却依旧无法肯定。

晚上睡觉前，褚行止将云水石放在床头。

今天一天头都没疼过，罕见的轻松总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褚行止站在床边，有些犹豫。

机器人管家送来安眠药，他抬手挥退：“不用了。”

主人的拒绝引发了管家机器人的话唠程序，他开口，用无机质的声音劝说：“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需要充足的睡眠，长期失眠会引发……”

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冷冰冰打断：“闭嘴。”

主人的命令是第一位，管家机器人委委屈屈闭上嘴，试图用眼神继续劝说。

但他的主人并没有施舍目光。褚行止盯着云水石，不知想了什么，终于做下决定。

他躺直挺挺躺下去，机器人很快反应过来为他盖好被子。

自主权限很大的管家擅自违背了命令，开口说：“当前室内温度十六度，湿度五十五，祝您有个好梦。”

褚行止说：“晚安。”

管家带上门，灯光关闭。

褚行止刚准备闭上眼，忽而看向角落。

角落里，有位身着白裙的女人，她赤着脚，身材消瘦，头发挡住了面容。

她看着褚行止，褚行止也看着她。几秒钟后，女人向他走来。

她走到床边，面对褚行止，眼神温柔。

“行止，我的宝贝，妈妈好久没见你了。”

褚行止看了她两眼，一言不发移开视线。

他的举动激怒了女人，女人脸上的温柔尽去。

“你看着我？为什么不看我？你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也想让我死？”她尖叫了一声，声音刺穿耳膜：“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我是公主！我不会死的，要死也是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不该出生的！都是你害了我！”

“你就不该出生的，你是怪物！”女人神色愈发癫狂，手里忽然出现一把水果刀。

她扯起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对褚行止轻声说：“乖宝，妈妈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受苦，你陪妈妈一起死好不好？”

说完，便挥手刺下来。

褚行止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抵挡使得女人完全丧尸了理智，她的力气忽然变得很大，争夺间竟然完全压制住褚行止。

褚行止再次体会到年幼时的无力，他试图反抗，却只能遭到更残酷的对待。

女人丢下刀，抽出床上的枕头，笑容怪异：“乖宝，妈妈想了个更好的办法，可以不让你疼。”

说完，她便拿着枕头盖住褚行止的脸。

呼吸被打断，氧气消耗殆尽，窒息感袭来，尖锐又深沉的疼痛从头部蔓延至全身。

褚行止有些迟钝地想，为什么是头疼呢？

疼痛感越来越强，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要沸腾。

连枝从睡梦中惊醒，感到如芒在背的危险。

这是谁要自爆？

她第一反应就是逃，飞起来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在这种地方，能给她如此危险感的，应当只有一个人。

可他又怎么了？真的要死了？

因为灵石的事情，连枝还在生他的气，不怎么想管对方死活。

她是想找个安全地方睡觉的，可莫名其妙走不掉。

花盆飘在半空，往回挪一点又停下。

他这是要自爆哎？

死就死了还连累人。

就算她能逃掉，其他人也不一定啊。

花房的傀儡还天天给她浇水呢，那是有恩情的。

算了，还是管一管吧。

连枝说服了自己，撞开办公室的门飞出去。

越靠近褚行止，她感受到的压力就越大，好几次都想逃跑算了。

终于到了卧室，这里的空气像被煮开了，寻常人根本无法呼吸。

连枝看向暴动中心，只见褚行止躺在床上，神色痛苦，脸色涨红，血管纵横，像是要撕裂一般。

这就是自爆的前兆啊！

连枝不敢耽搁，连忙塞了好几个孢子过去。

孢子一碰到褚行止就被吞噬，对方的神情平缓些许，很快又变得狰狞。

不够，这点不行。

连枝不敢停，把所剩不多的灵气全塞进孢子里，一股脑喂过去，喂完有灵气加持的，再喂没有灵气的普通孢子。

不知道喂了多少，连枝感觉自己都要秃的时候，对方的神情终于彻底放松。

空气不再躁动，压迫感消失，代表着危险终于过去了。

可算是结束了……

再不结束她就得割肉了！

连枝累的半死，状态比刚醒来时还糟糕，一点顾不上其他，刚一放松就昏睡过去。

床上的人眼睑动了动，褚行止睁开眼。

梦中的窒息感还能感觉到，脑袋胀痛，很像精神海暴动后的反应，可又轻微的多。

到底怎么回事？

褚行止刚撑起身，门就被推开。

管家机器人脚步急促，用机械音哭着说：“陛下你没事吧？”

褚行止在管家的哭诉声中弄明白了事情经过，他确实经历了精神海暴动，而且更加剧烈，机器人受到冲击全部死机，连医疗队都没办法通知。

这当中过了有三个小时，幸好最后熬了过来。

管家机器人问他要不要再联系医疗队检查身体，褚行止没答应。

他起身下床，正准备换衣服，忽然见到床边有株熟悉的小蘑菇。

蘑菇表面失了颜色，仿佛被台风蹂躏过，连伞盖都无力垂落着。

褚行止盯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蘑菇，想起出现过的幻觉，前两天的好眠，更严重的精神海暴动后微乎其微的后遗症，忽然想到个不可能的可能。

他或许，是被蘑菇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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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连枝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