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动静?”
地牢门口的守卫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
“进去看看。”其中一个守卫正要进去查看情况,刚开门就迎面袭来一记重拳。
“砰——”
另一人来不及呼喊,洪盛一掌拍上他的脑门,留下好大个巴掌印。
他左右看了看,无人发现此处动静,和陆于舟对视一眼,“倏”地把晕倒的守卫拉进地牢,取绳子,绑人,堵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随后两人拍拍手,蹑手蹑脚走出地牢。
“走这边。”
根据十二的指示,陆于舟贴墙猫腰往左边走。
洪盛跟在他后头,也猫着腰,“陆于舟,你确定走这边没问题?”
陆于舟左拐右绕,顺利躲开巡逻的视线,走到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前,上面的牌匾写着祠堂二字。
“根据十二的情报,这间祠堂没有人看守,巡逻也很少经过这里。”陆于舟竖起大拇指,咧嘴笑得得意。
洪盛轻声鼓掌,眼里满是佩服。
“嘟——”
突然,尖锐的哨声在营寨上空炸响。
洪盛大惊失色,“他们发现我们逃走了?”
陆于舟眸光微闪,当机立断,“先进祠堂暂避。”
“有敌袭——”惊慌失措的手下直奔正堂,“报告狼首,我们设在山下的陷阱被人破了。”
苍雷阴沉沉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我的地盘闹事?”
手下不敢抬头,脑袋垂到地上,结巴开口道:“有……有一大群人……现在正朝营寨过来了……”
黄泰踢了手下一脚:“只是破了山脚下的几个陷阱而已,慌什么慌!待他们上了青石路,我们就启动守山大阵,必定让他们死无全尸。你去,叫所有人戒备。”
“是!”手下得令,立马出门去准备。
苍雷皱眉沉思,忽然想到什么。
“这些人必是沙琅引来的。”
他咬紧牙关,满脸狰狞,眼中凶光迸涌。
“我原以为他为自保,必会放弃那两个小子,想不到他竟将其他势力的人都引到我们营寨。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橘蚌相争,他好得那渔翁之利。”
“这沙琅真是好算计,只是他想当渔翁,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黄泰很淡定,完全不把山脚下的入侵者放在眼里。
苍雷握紧巨刀,真气萦绕,刀身发出“嗡嗡”震鸣。他伸出舌尖舔舐嘴角,笑得嗜血又残忍,挥刀扛到肩上,推门而出。
“老子倒要看看胆敢闯营寨的都是些什么人。对了,把地牢里那两个小子提出来,吊到最高的望风楼上。”
不一会儿,手下来报。
“狼首……牢里的两个小子……不,不见了……”
“你说什么?”苍雷眼睛微眯,冰冷的眼神落在那手下身上。
手下两股战战,生怕苍雷手起刀落,劈下他的脑袋。
“他们敲晕了门口的守卫,现在不知躲在何处……”
苍雷暴怒,一脚踹飞手下,“废物!两个毛头小子都看不住……”
——废物,一群奶娃子都看不住!
突然,他心头一跳,想起十年前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情景。
“你们在这里看着护山大阵,凡闯入者,杀无赦。”
苍雷满身暴戾之气,一字一顿,声音阴沉冰冷:“我去,宰了那两个小子。”
狼行千里营寨的喧闹隔绝在安静的祠堂外,洪盛身躯僵硬的立在祠堂门口,脸色苍白,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祠堂正面的墙壁。
陆于舟推了推他,“杵门口干嘛?快进去。”
洪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陆于舟……”
他道,嗓子干哑。
“干嘛?”
陆于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祠堂正面的墙壁,上面有一副石雕壁画,雕画着巨狼朝月狂啸。
“这是贪狼吞月……”洪盛浑身发抖。
难怪他觉得方才的地牢分外熟悉,数不清的铁链和刑具,密不透风的牢笼,满是血污的地面……
——这里是苍月教!
——狼行千里是苍月教!
明明十年前都已经将这群人剿灭了,怎会……
陆于舟见他如此惊惧,拉着他坐到角落。“你认识这图腾?”
洪盛深呼吸,努力平复,半晌才开口。
“贪狼吞月是魔教苍月教的图腾。”
“这么说狼行千里不是流寇是魔教?”陆于舟摸着下巴,“嗯……这个魔教看上去……”
“你不知道苍月教?”
陆于舟摇头,“我与师父久居深山,对江湖上的人啊事啊……全都不知道。”
“难怪你能这么淡定。”
洪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
“十年前江湖各大门派相继有年幼弟子失踪,且失踪的都是武学天赋极高,最得门中栽培的优秀弟子。”
“我也是那些孩子中的一个。”洪盛两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因为我是临水派总舵主的儿子。”
“抓我们的是苍月教,他们意图颠覆整个中原武林,便广撒人手,蛰伏在各个门派内。他们不需要潜伏的多深入,只要知道哪个年幼弟子是最有天赋最受器重,就用迷药悄悄掳走。”
陆于舟不解:“想要颠覆武林,掳走尚未成长起来的弟子做什么?拿你们做人质,威胁各大门派,让坐镇的最强者一命换一命?”
洪盛闭眼,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道:“他们在被抓的弟子中随机挑选……用来……虐杀……”
陆于舟闻言一怔,拧眉道:“用来什么?”
“他们……用酷刑,将被抓的孩子剥皮……削骨……烹煮……最后装进箱子里,送到他们的宗门……”
当年血狱牢笼的惨状仿佛烙印,深深刻在洪盛的脑海里,就连地上的血污铺开了什么样形状,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以为自己可以遗忘……
“送出第一个血箱后,过了七天,他们送出了第二个血箱,然后隔五天,三天,一天……一个个血箱成了悬在各大宗门头顶的斩刀。”
被虐杀惨死的孩子是第一把斩刀,关在地牢里的孩子是第二把斩刀,逐渐缩短送血箱的时间间隔,更会让人失去判断能力。
陆于舟道:“面对这种情况,很难有人能保持冷静。而且显然他们的计划失败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改名什么狼行千里,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
洪盛一顿。
是啊,苍月教的阴谋失败了。
他重重点头,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陆于舟有意缓解他的紧张,便问道:“后来你们是怎么得救的?”
洪盛抹了一把脸,振作精神。
“被抓的孩子,小的只有六七岁,大的也只有十一二岁,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将活生生的人折磨致死。别说小孩子,连大人都会被吓破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只能缩在笼子里等死。但是——”
洪盛话音一转,振奋道:“陆于济站出来了。”
陆于舟挑眉。
“那年他八岁,和我一样大。我们被关在一个笼子里,所有人都在害怕哭嚎的时候,他缩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偷偷练功修养剑心,只等时机到来,便冲破牢笼。”
洪盛言辞间有些振奋。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那天地牢里只有一个看守的人,陆于济突然出手,寒冰真气将铁笼冻住,看守的人闻声过来,被陆于济一掌直击要害。他夺了对方的剑,劈开牢笼,问我们——你们要在这里等死,还是随我一同杀出去。”
能活着,谁想死。
被死亡恐惧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孩子们,在最绝望的时刻,求生的本能给了他们力量,随着陆于济一起,提刀剑拼杀出去。
在他们冲出地牢的时候,以司明宗为首的江湖各大势力联手攻入狼牙山。
苍月教没料到自己的老巢这么快被人发现,几乎所有人手都到前方迎敌,这才让他们这群被折磨多日,身心俱疲的孩子顺利逃出。
洪盛轻声诉说十年前的旧事,当他说苍月教教址所在的地方名唤狼牙山时,陆于舟脸上浮现愕然之色。
“真巧啊……那个孩子是陆于济。”陆于舟低声呢喃。
十年前,师父带着他迁居黑岩,路经狼牙山时,目睹了一场血战。
为首的孩子还没有成年男子胸膛高,浑身被鲜血染红,唯有一双坚定的眼眸亮的几乎发光。
他不断向敌人挥剑,每一剑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精血一般,一簇簇冰霜自血污中绽放。跟在他身后的孩子有被杀的,有力竭倒下的,只有他一人咬着牙,拼死也要杀出条生路。
“师父。”那时陆于舟也还小,仰头看向身旁丰神俊朗的高大男人。
男人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轻声道:“救他们的人快到了。”
陆于舟蹙眉,眼睛里满是不忍:“可他马上要死了。”
说完,撒娇似的拽着男人的衣袖晃了晃。
男人轻笑几声,便允了陆于舟的请求:“既然你想救他,那就去吧。无需顾虑,放开打。”
“好。”
陆于舟欢快应声,足尖猛地用力,整个人便窜了出去。
陆于济力竭倒地,魔教弟子一边狂笑,一边咒骂着“去死”,高举长剑狠狠刺下,一团烈焰从天而降,“噔”一声,将他狠狠踹飞。
“轰——”一堵火墙凭空窜起,将这群孩子牢牢围住,陆于舟站在火光中,朝魔教弟子勾了勾手指。
陆于济趴在地上,艰难抬头,血液模糊他的双眼,只看见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小少年:“你……”
陆于舟回首,朝他竖起大拇指,“放心吧,救你们的人马上就到了。”
他一身红衣似火,立在前方,挡住了魔教弟子的攻击。
他满身血污,倒在地上,只能勉强看到他的模样。黑暗很快将他吞没,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火光,驱散了牢笼里带出来的寒意,余下温暖的光芒深深刻在他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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