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誓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能猜个大概，继续机械式挥动双手，之后管事离开，跟班塞给他一个扫把，他就一下下扫地。

这是他最开始负责的后院，扫完了齐誓便抱着扫把跑走，直接回了房间，任跟班在后面呼喊也不搭理。

再一秒都不浪费，摆好静坐的姿势，双腿盘起脚心向上，掌心上下合拢悬在丹田前，沉肩端坐，开始修炼。

他还伪装了一下，把被子堆在身上，看着就像靠墙睡着了，跟班追过来看了眼就离开。

一个杂役出问题的事没激起其他波澜，只有少部分人私下唏嘘两句，这对齐誓来说再好不过，装疯后他也不用做额外的任务。

只有一个人表现得不同寻常，就是他给田业送饭那天对他道谢的男孩，在齐誓装疯卖傻后时常来关照他，并一直交流试图让他恢复清醒。

本就清醒的齐誓不需要这些，只觉得烦人，但听多了反应过来，摔晕那天管事处置他前，最先为他说话的也是这个声音，便忍下了。

反正修炼投入时也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齐誓完全可以无视他。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月底发灵石的日子，齐誓眼神呆滞跟着众人排队。

前面的人一人拿六枚灵石离开，但到了齐誓这，分发灵石的管事直接一挥手：“没你个傻子什么事，滚开。”

齐誓一咬牙，恨不得上手抢。

但灵石全是从一个巴掌大的袋子里拿出来，一看就有什么法门或者限制，他一个没多少修为的杂役肯定拿不出来。

就在齐誓愤怒犹豫的时间，管事的表情更加不耐烦了，还多了些怀疑。

看到这表情，齐誓就知道如果再不走，不仅什么都落不着，还可能被怀疑是装疯，只得离开。

转身走远的瞬间，他对力量的渴望也达到顶峰，但凡他有玄天宗那弟子的一半修为，今日让管事人头落地也没人说他半句不是。

正压抑情绪间，齐誓后背一软，有人碰了碰他。

“齐誓哥，没关系，我的给你，我看你还记得修炼，不要放弃，说不定修为高了就痊愈了。”

是一直尝试和他交流的男孩，齐誓从没给过回应，但他还是一遍又一遍重复。

“你又忘了吗，你叫齐誓，我叫楼湘，我们是朋友。”

……

即便以前齐誓并不觉得他们算朋友，但这人愿意把灵石分一半给他，是普通朋友都做不到的事。

涉及修炼，他并不客气，接过三块灵石，七拐八拐走近楼湘，擦肩而过时在他耳边小声道：

“我会还给你的。”

音量非常微弱，楼湘甚至怀疑是幻听，他惊讶看着齐誓，见人又疯疯癫癫跑远，便按下了其他想法。

自齐誓装疯后，他也不相信宿舍里的柜子了，以往大家还能互相维持表面的道德，但知道齐誓撞到头后，不怀好意的视线就多了起来。

所以齐誓得找个绝对安全的放他攒下的灵石。

随便埋在院子里是最不可靠的，他们修为低微对灵石都有微弱的感应，修为高的人肯定一眼就能发现，齐誓也不能埋得像矿一样深，动静太大得不偿失。

他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那个埋门主垃圾的空地，阵法本就有灵力波动，他埋在四周并不明显，而且没人会怀疑有个杂役能进到那里。

拿别人布的阵放自己的东西，看似危险，但非常值得一试，齐誓已经陆陆续续转移完了，今天这三枚只留一枚在身上，其他也放进后山阵法里。

他只干一人份的活，修炼时间长了进展也快了，以前十天用一枚灵石，现在只需要七八天，楼湘给他的三枚连一月都撑不下去。

要么他动用自己攒起来的灵石，放弃找长老指导，要么就停止修炼，专心攒学费。

哪个齐誓都不想选，他更愿意对管事下手，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正暗暗计划中，两天后的某晚，他怀里的冷硝开始发烫。

齐誓立马跑去最偏远无人的茅房，看着青烟凝聚出人形。

“奖励下来了，我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才能换来的功法，倒是就这么便宜了你小子。”

声音依旧嘶哑难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估计经过类似变声的处理。

接头人说完青烟骤然变浓，将齐誓整个手臂都包裹住，片刻后散去，他手心多了张薄薄的骨片。

这次接头人同样不打算解释关于那黑水的事，酸溜溜说完话就在浓烟中消失了，留下齐誓一人愣神。

手里的东西触感冰凉粗糙，像是被炖烂又冷藏的骨头，但又四方四正没有裁切痕迹，齐誓想不到什么东西的骨头这么规整，发呆片刻放弃深究。

茅房随时可能有人过来，齐誓没有久留，揣着骨片跑到后山，然后用练习灵泉心法同样的办法，将注意力全部沉入骨片。

很快他脑海中出现一团文字，齐誓细细看过去，眼睛越瞪越大，嘴角也抑制不住咧开。

骨片里面并非修炼法门，而是极其符合阴煞门风格的诡异邪术，可将他人修为掠夺为己用！

虽然限制条件颇多，使用难度很高，但仅仅掠夺两个字，就足够让齐誓疯狂。

他天赋差劲，毫无资源，但别人可不是，修真界有的是天骄，直接将别人的修为变成自己的，比什么都快。

狂喜之后，齐誓才缓缓冷静，这东西看起来诱惑十足，但实施并不容易。

首先要给被掠夺之人种一颗骨钉，骨钉的来源则是齐誓自己，要忍受残疾的风险和巨大的痛苦从身上炼化出来，再通过肢体接触放进他人体内。

别说厉害的修者齐誓见都见不到，就算修为低一些的人，也不会莫名其妙允许他触碰。

御物是最简单的入门法术，齐誓见过每个正式弟子都会，基本没有肢体靠近的机会，而且可以想象这世界有专门护体的道具，就算侥幸触碰也不算真的接触。

就算排除万难种下骨钉，还要等这人身死才能吸纳修为。

虽然齐誓现在对修士了解不多，但猜也能猜到让已经在物理学之外的人死亡很困难，厉害点的估计藏着好几件保命的东西。

更别说他是为了掠夺修为要人命，能打过的没必要，打不过的还想杀就更是天方夜谭。

骨片里也专门强调了，境界提升接受天地灌洗时，会消灭骨钉，所以等对方修炼到老死也是没用的，反而让自己损失骨钉要重新炼化。

齐誓皱着眉往后看，突然想到有个空子可钻。

只要找到足够多实力和他差不多的半吊子，虽然修为不多，但靠人数堆起来也能支撑突破。

但如果能这样，阴骨功就不是普通弟子能拿到的功法了，而是以人为血肉工厂的恐怖武器，一出世都会被所有人围剿。

果然，看到后面，提到一个人只能拥有一枚骨钉，再多炼就会全身骨骼崩毁，药石难医。

齐誓反复看了好几遍理解透彻，便摒弃杂念，直接开始炼化自己的骨头。

阴骨功不需要专门摆出什么姿势，但考虑到剧烈的疼痛，齐誓还是靠着树坐下，开始默念口诀。

晦涩难懂且看似毫无逻辑的音符连在一起，齐誓念得极慢，身上的痛感格外强烈且漫长，一时间他脑子里飘过的全是满清十大酷刑。

什么指夹板、翘骨刀、骨缝针，单一项就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仿佛齐齐在他身上实施，全身两百多块骨头没一块好受的。

齐誓念了两句就疼到意识模糊，栽倒在地上，牙关紧咬到有鲜血渗出。

被迫中断修炼，身上的痛感也如潮水般快速消散，只剩下嘴里一股血腥味提醒齐誓刚不是幻觉。

“嘶———”

他吸了口气，缓缓爬起来，一开始的亢奋，到看完阴骨功全篇就被泼了盆冷水，现在受了遭折磨还毫无进展，仅剩的激动也消磨殆尽。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别说怎么掠夺别人了，光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那种程度的痛苦不是他现在的意志力能抵抗的，刚才他恨不得把自己身上骨头都卸下来免除疼痛，得亏武力限制，换个更强的修士估计真动手了。

但是，可这是他唯一的破局点，就算冒着死亡的风险也得练，疼痛总好过一辈子困在这杂役房中。

忍痛这事，至少可以通过练习得到长进，不算毫无希望。

有意志坚定者面对种种刑讯逼供一声不吭，也有玩的花的耐受逐步提高挑战生理极限，齐誓决定双管齐下，不信还不行。

虽然刚才试过自己的意志力不够，但可以把修炼训练成本能，阴骨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真实伤害，那么他就是疼晕过去，也要把口诀念完。

炼化骨钉的口诀一共四段，每段四句，每句四个字，他要把这六十四个字刻进脑中，疼晕了也要背完。

齐誓开始了死记硬背，不仅是因为理解不了，而且要尝试将每个音节都形成条件反射，不用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好他虽然修炼天赋一般，但在这种事上很有经验，加上正值巅峰的的十三岁的脑子，一天过去就让阴骨功口诀如九九乘法表一般成了脑中的钢印。

他已经能不动脑子脱口而出第一句，并在起了个头后，一句又一句背完剩下的部分，就算想着别的事也不影响嘴上动作，里面的字不熟悉也不影响他把发音背顺口。

同时，他背诵时也给自己制造些麻烦，或是摔倒或是撞树，没条件就狠狠扯自己的头发，再用指甲掐进大腿。

除了习惯痛感，还让自己疯癫的人设越发稳固，众多杂役都开始绕着他走，生怕他发病连别人一起掐得血流如注。

如此准备一段时间，有了底气后，齐誓再次找了个角落坐好，握住骨片沉心静气开始炼化，。

熟悉的痛感快速蔓延，拉扯着他的神智，身上的每一个骨头都仿佛在被逐个敲碎，骨渣刺进血肉，搅进神经。

齐誓全身都被自己疼出来的汗浸湿，双手也哆哆嗦嗦抬起按在太阳穴，恨不得把脑仁挖出来中断痛感。

他的手已经不受控制了，好在嘴同样不受控制，就算这样也还是在一遍遍小声背诵口诀。

六十四个字背一遍连一分钟都不需要，但他在剧痛下很难控制自己的舌头，也忍不住的咬牙，背诵得满嘴血液，发音越发含糊，数不清多少遍后，才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调动。

具体怎么炼化齐誓已无暇关心，他早就失去意识，身体自动昏厥过去，保护他免于感受超过大脑处理上限痛苦。

一时间场上只剩沙沙作响的树叶，和宛若癫痫发作的少年，许久之后，瘫倒在地的少年人突然面色涨红，然后一大口鲜血吐出，不停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齐誓差点被自己咬出来的血呛死，猛然惊醒后痛觉已经消失了，他则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般，汗液黏在身上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了寒意。

再一低头，掌心的纹路完全被打散，原本清晰的三条线交缠在一起，隐隐形成一个钉子的形状。

阴骨功第一步终于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