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江宸需要取一份之前寄放在苏景明画廊的、用于装饰私人会客室的艺术品收藏证书。他临时有个跨国视频会议走不开,便吩咐言承泽跑一趟。
“景明的画廊,地址发你。取了就回。”江宸语气平常,仿佛只是让他去取一份普通文件。
言承泽的心却瞬间提了起来。
景明。画廊。
他终于要正面接触那个被江宸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影子”了。
“是,江总。”
他平静应下,接过地址,转身时眼神已变得沉静而锐利。
苏景明的画廊位于城市新兴的艺术区,白色的外墙,巨大的落地窗,设计感十足,与江宸办公室的冷硬风格截然不同。
言承泽推门而入,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内部空间开阔,灯光柔和,恰到好处地烘托着墙上的画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木质香气,宁静而文艺。
一个穿着亚麻质地上衣、气质干净温润的男人从里间走出。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眉眼柔和,鼻梁挺直,正是资料上的苏景明。他整个人给人一种被艺术浸润的、不疾不徐的从容感。
“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您?”苏景明微笑着上前,声音温和悦耳。
言承泽迅速调整表情,露出得体的职业化微笑:“苏先生您好,我是江总的助理言承泽。江总让我来取一份收藏证书。”
听到“江总”二字,苏景明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在言承泽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审视快速而隐蔽,但言承泽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微妙情绪——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了然之后的评估。
“哦,是林助理。”苏景明笑容不变,语气亲切自然,“宸哥跟我提过你,说你能力很强,帮他分担了不少。” 那句“宸哥”叫得十分顺口,带着不动声色的亲昵,无声地划分着关系的远近。
“苏先生过奖了,分内之事。”言承泽谦逊回应,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空间,最后落回到苏景明身上。
这就是让江宸不惜形婚、让姐姐沦为牺牲品也要保护的人。
他看起来温和无害,甚至带着一种纯粹的艺术家气质。但言承泽内心深处无法抑制地涌起一股冰冷的敌意。
正是这个人的存在,间接导致了姐姐的悲剧。
“证书在楼上,请稍等。”苏景明转身引路,姿态优雅。
言承泽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他注意到苏景明的举止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是长期优渥环境和艺术熏陶下的产物,与他自己在职场中刻意训练出的、带着目的性的得体截然不同。
上楼时,言承泽的目光被楼梯转角处悬挂的一幅小画吸引。那是一幅速写,画的是一个少年的侧影,坐在窗边,笔触潦草,只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和专注的神态。
言承泽的脚步微微一顿。
这画风……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幅画。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收敛心神,跟上苏景明。
画室兼办公室在二楼,视野开阔。言承泽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窗影》的原作,它被单独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灰蓝色的调子在一片色彩中显得格外沉静,甚至有些孤独。
“就是这份。”苏景明从一个文件柜里取出证书,装入文件袋递给言承泽。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带着艺术家的精致。
“谢谢苏先生。”言承泽接过文件袋。
“不客气。”苏景明看着他,笑容温和,仿佛随口问道:“林助理在宸哥身边工作,还习惯吗?他有时候对工作要求比较严苛,不太容易接近。”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实则是在试探他与江宸的亲近程度和工作状态。
言承泽滴水不漏地回答:“江总对工作确实要求严格,但这能让人快速成长。作为助理,做好分内事就好。”
他刻意强调了“助理”和“分内事”,划清界限。
苏景明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掠过言承泽的脸,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带着一种艺术家观察模特般的审视:“林助理看起来……似乎有点面善。”
言承泽心中警觉,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礼貌的疑惑:“应该没有吧,苏先生。我是第一次来您的画廊。” 他回答得坦然,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破绽。
苏景明笑了笑,不再追问,但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更为复杂的情绪,并未逃过言承泽的眼睛。那里面有疑虑,有探究,甚至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紧张?
言承泽不动声色。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近距离观察苏景明,感受他与江宸的关系,并确认那份匿名邮件带来的疑虑。
现在看来,苏景明并非全然无知,他对自己的出现抱有警惕。而那份莫名的“面善”之感,以及楼梯转角那幅透着熟悉感的速写,都像隐藏的线索,指向某个尚未浮出水面的真相。
他没有多做停留,礼貌告辞。
走出画廊,阳光有些刺眼。言承泽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
这次会面,没有剑拔弩张,没有狗血的冲突,只有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苏景明表现得体、温和,几乎无可挑剔。但正是这种“完美”,反而让言承泽觉得有些刻意。
他启动车子,驶离了这片艺术气息浓厚的区域。
后视镜里,画廊白色的建筑渐渐缩小。
他知道,苏景明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自己与江宸、与苏景明之间的三角漩涡,才刚刚开始形成。他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证据,来揭开这层层包裹的真相。
仇恨,是支撑他的基石,但理智和洞察,才是他在这场博弈中活下去并走向终局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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