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重华殿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常瑞安是最早到的，一来便坐在书案前捧着卷轴，没有半分要理会紧随而来的常宁意的意思。

常宁意被无视本打算也装作看不见，但被身后的宫女拽了下袖子，这是徐良娣的家生婢女，因为怕被打小报告给母妃，常宁意只能撇着嘴，不情愿地向他二皇姐问好。

“皇姐，早安。”

坐在书案前的人，过了几秒，才应付般嗯了声。

常宁序在外便见到一些动静，进来看见常宁意还皱着小脸，忍不住一笑，唤道，“五皇弟。”

原还皱着眉的五皇弟，忽地脸上又变得为难，小声嘀咕，“皇兄好。”

常宁序也没在意，坐到常瑞安右侧的书案，与她轻声谈论昨日夫子留下的习题。

等叶知吹到殿里时，殿内氛围还算和谐，独独见常宁希一脸悲痛地盯着案前一张不知名的纸。

她慢悠悠走到公主旁边，坐在软垫上，瞟了眼那张纸，满头黑线。

纸上概括着条条例例昨夜楼里的账单，小到姑娘们类似小费的赏钱，大到所有客人们吃酒看戏的花销，甚至还包含昨夜贺统领踹坏的门。

常宁希欲哭无泪，“早知道昨晚就不说包全楼消费了。”

让你装，劝你你不听，那里面的人听了这话不得激动地乱花钱，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当时还没上楼都能听见有个客人急着要喊三个姑娘陪吃酒。

脑子里一顿输出后，叶知吹安慰道，“花楼那些客人花起钱来是不要命的，更何况还是有人在背后付的，公主下次换个小店，再贵贵不到哪去。”

常宁希又说道，“皇弟连昨夜他清场费用也记我账上了，还说这段时间都不让我出宫玩。”

就算太子不管你出宫，临近夏试的日子，皇上也不会放任你胡闹的，那处矮墙自从前个月溜出去玩被捉到过后早已加固加高，那时云真还不在京中.，我可被你害惨了。

又是一顿输出，叶知吹仍是安慰道，“太子想是会替公主垫了的，正即夏试，公主潜心学习，定能在夏试取得个好名第。”

在研究账单甚久后，常宁希又是一股子气，“凭什么要把贺宿青踹坏的门也记我账上，还有什么茶盏损坏，木梯作响的，这和我有关系吗？”

正要在脑子里继续输出，叶知吹忽地被常宁希一记眼刀扫来，公主凑近来，气鼓鼓地说，“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嘀咕我，你的话很怪……特别怪，是那什么……”

阴阳怪气，叶知吹在心里默默答道。

见常宁希还在想，叶知吹眨了眨眼，“公主猜对了，恭喜啊。”

听她还在怪怪地讲话，常宁希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准备揍一顿这个怪小吹，又被对面眉眼弯弯的笑定住了，接着就听见她说，“太子把这个当教训给公主呢，公主可要心念感恩。”

常宁希泄气了，想到昨夜回宫后皇弟黑着的脸，还有今早，一大早他就派人来取银票，说她作为公主要守信，还给了她这张乱七八糟的账单。

见公主又恢复一脸忧郁的表情，叶知吹赶忙上去哄。

而殿内的其他皇子公主，在常宁希站起来那刻便都注意到，不过殿内很大，也听不清在讲什么，座位离得最近的二皇子告假，其他几个在常宁希一入殿便发现大皇姐脸上明显的不愉，见了礼后也不敢多聊，更何况现在，自然不会掺和进去。

直到夫子来了，常宁希才准备和叶知吹短暂和好，因为她昨夜睡得太晚，夫子留的习题一样没动，这会只能装作忘带，借着叶知吹的一起看。

“这是你的字吗？何时变那么秀气了？”常宁希悄悄问。

“不是，宜兰替我写的。”叶知吹也悄悄回答。

“你那个从家里带出来的丫鬟？怎么从没见你带过她，现在在殿外守着的还是雀芍呢，”常宁希斟酌着话，“原以为叶府没分你个聪明机灵的，可这文采……你不喜欢？”

叶知吹翻了页书，开着玩笑，“我那么争强好胜，自然看不惯身旁有个比我字要好的婢女。”

看着纸上秀丽的小字，让她不免想起幼时还在叶府中的记忆。

未长成的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没有父母的教导与疼爱，在规矩森严的尚书府里，活得......哪能好。

分明到了该识字的年纪，叶夫人将她遗忘在了那一方小院，是宜兰替她求来了纸笔，握着她的手，就跪坐在院子的大石头前，一笔一划教她。

哪怕写了就忘，宜兰也会让她忘了再写。

这个世界的字可真难写啊，尤其还是毛笔字，更难写了，

当初学的可是真辛苦。

不过，想到以前每次学字都会偷偷把墨蹭到宜兰脸上，叶知吹扑哧笑出声来。

坐在案前满口之乎者也的朱大人，正巧口误读错了个字，猛得听到这动静，回头看去，那叶家小姐竟敢公然嘲笑他。

“叶知吹！老夫讲的很可笑吗？”

所幸没被责罚，叶知吹苦熬了两个时辰，上午的学课终于结束了。

每日两课，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午时公主皇子们回宫休息；伴读则出宫或随皇子公主回宫用膳。

永乐宫

叶知吹……正陪着常宁希吃点心，不过其实是她自己想吃。

也不怪她，谁让这宫中的糕点师父太厉害了，传闻是先皇的宠妃喜甜食，召集了天下会做糕点的师傅选出了其中最顶尖的几名留在宫中，赐良田美宅，金玉珠宝，还授命他们要收徒传艺，不知这传闻真假，但还真让叶知吹这个时常来宫中的人享受到了.

不说那些复杂的糕点，单是普通的红豆糕便与外面的不同，甜而不腻，软软的也不糊嘴，好吃的要死。

更莫提龙须酥、莲花酥、水晶糕、…每个都让叶知吹有种想把糕点师傅扛回家的冲动。

“喂，你究竟要吃多少？”常宁希没好气的问。

大度的叶知吹决定不计较她的态度，“吃完了就不吃了。”

“每次膳房送来的份量都要比各宫主子们吃的多上一些，你每次都吃完岂不是越送越多？”

“我还以为是你因为我喜欢吃特意准备多点的。”

“做梦。”

“那我能不能带回家去吃？”

“做梦，宫中膳食除了父皇赏赐的，不得带出宫。”

叶知吹叹了口气，慢慢嚼着点心，“太好吃了，怎么宫外那些点心铺不能好好改良一下，”又看了眼常宁希，故作疑惑，“要是能学学宫中的手艺便好了。”

“想都别想，我不可能又为这种小事去求父皇的。”常宁希也咬了口点心。

“外面现在就没什么好玩的铺子了？”

“宫外最近有家流行的首饰铺子听闻不错。”

常宁希还鼓着腮帮子，捂着嘴问，“怎么说？”

“听说都是些没见过的料子和样式，京里的夫人小姐也都觉着新奇，每日光是接待那些贵客，赚的流水都比其他铺子一年的账单多。”

“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常宁希眼睛亮了起来。

叶知吹又叹了声，该怎么说呢？料子她不清楚，但那些样式却让她熟悉得很，没想到来到这朝代十多年了，还能见到这些来自现代的物件。

常宁希一脸激动，甚至已经开始谋划该怎么遛出官。

手里的糕点有点化开，叶知吹赶紧把它吃光，然后插嘴道，“太子殿下不是下令不准出宫吗？”

“我是皇姐，自然我说了算，况且我们偷偷溜出去就是了。”

对此，叶知吹实在不好再阻挠，反正那些东西对公主来说确实很新奇，想到公主不同寻常的审美，应该也觉得很好看。

宁希：我们偷偷溜出去。

皇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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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账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