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还在下压，女人和张明磊终于看清楚状况，立刻向兰娜游来。

在他们眼里，洛成仁放得下兰娜，是他蠢，新人心软下不去狠手。

张明磊一口气憋入水中，等他拿着手术刀露出头时，兰娜已经不见了，一个入水的小波纹留在原处。

他难以置信，“你让她跑了？”

洛成仁皱眉看着天海，抬头时顺势瞥了他一眼。

就是懒得回答，没有感情，淡淡的，是顺便看的，勉强分一个眼神过去的。

张明磊被看得生气，有种被轻视的恼火感。

“自己不动手就给别人啊？你想死可别拖累我们！”

洛成仁没什么反应，“又不是我的东西，她想跑我也管不着。”

张明磊气得拍水，索性做好了憋气的准备。

生死由己也由命，一会儿要在海里待多久、能不能待下去，就看运气了。

天上的海面越压越低，涛声震震，玩家所在的海域像是回应般，开始卷起大浪。

两片海面间很快就剩下几十米的距离，洛成仁尽可能增长浮出水面的身量，在水压下保持顺畅的呼吸。

胸膛被海水挤压，海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头晕目眩。

在岸上被章鱼追击时，各种躲避让身上受了不少伤，不乏伤口颇深的划破。

方才激烈的环境让洛成仁一直无暇顾及，此时疼痛一股脑涌现。

加上海水的刺激，伤口剧痛无比，又接连向外飘出血液。

洛成仁密切注意着天海的距离，分神去看贵族。

被对方的状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抓。

只见贵族呆呆地随水波浮动着，双眼看着洛成仁的方向，却没有聚焦。

要不是洛成仁抓得及时，恐怕就要顺着海浪飘远了。

洛成仁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刚刚缴械兽医时还好好的，现在怎么这样了？

难道是受巨型章鱼影响了精神，只不过现在才发作？

洛成仁拖着他的胳膊下方，试图唤回他的神智，但张口时却不知道该叫什么。

他不知道贵族的名字，谁也不知道，就连他看过的贵族单人面板上也没有玩家姓名。

洛成仁有点无措，只能半抱半托着贵族。

“你……你记得憋气，憋气好吗？”

贵族面对着他，乖顺地点了点头。

洛成仁松了口气。

“那好，你——”

一股水波从脚下传来，巨大的束缚力缠上腰部，从腰间覆盖到脚底，紧接着把他向下拉去。

张明磊大惊，“妈.的，没死透！”

洛成仁咬牙，腿部用力试图挣脱，但触腕上的吸盘如同强力胶般让人动弹不得，好像内脏都要被挤压出体外。

见触手马上就要把他拉入深处，洛成仁在最后关头把贵族推到张明磊手边，对方立刻紧紧抓住。

海水被触腕拉出漩涡，把洛成仁裹挟而入，巨大的引力也拉扯着周围，想要吸入一切事物。

其余玩家拼命后游，贵族还在发懵，被张明磊抓着胳膊才勉强躲过漩涡吸引。

洛成仁在最后关头仰面深吸口气，随后便是挤压而来的海水。

窒息感扑面而来，视线变暗，微弱的光线被海面过滤成锈绿色，声音被水流模糊在耳膜外。

水压撕裂伤口，二次伤害下血液大量涌出，眨眼间稀释在水中。

疼痛让洛成仁忍不住吐出口气，气泡瞬间被水流击碎，炸裂在嘴边。

触腕在海底甩动起来，疯狂搅动海水，像在发泄仇恨。

洛成仁被挥动得喉头发酸胃部发紧，仿佛下一秒五脏六腑就会在体内爆炸成碎沫。

上方……大概是上方，洛成仁依旧分辨不出方向。

那里传来巨大到足以震碎世界的轰鸣，仿佛海浪和海浪的搏斗。

最后几寸距离中，玩家们努力仰头汲取残存的氧气，艰难地喘息着，等待最后一次呼吸。

不仅是埋入海前的最后一次，也可能是此生的最后一次。

天海和海面重叠，城市的空间彻底消失。

两片海面相接，海水咆哮着融为一体。

洛成仁四肢冰冷僵硬，闭眼硬撑。

他想拿出镜子碎片，利用章鱼的感光性做最后一搏。

但触腕紧紧缠绕着，变本加厉地裹住了他的双臂。

氧气……

肺部像被抽干，喉咙浑浊干涩，刀片割裂的痛感遍布皮肤，甚至渗透进内脏。

好像有谁在叫他，但不是从海面传来的声音，而是从脑内响起、从心底猛地钻出，起初微弱，一声声渐渐拔高。

……似乎是贵族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声嘶力竭，从模糊变得清晰。

章鱼的皮肤持续被海水腐蚀，但它打定主意和洛成仁同归于尽，死死缠着、不肯松开触腕。

能不能撑到它被腐蚀到彻底溃烂的时候……

洛成仁想，希望渺茫。

身旁传来不同于触腕束缚的力量，是拉力，有人在把他向外拉扯。

洛成仁眯眼，从昏暗模糊的缝隙间看出去。

是贵族。利用权限召唤出了他的面板，拿出了镜子碎片，用力劈向触腕。

碎片延展成条状，像一把棱角不规则的剑，怪异而锋利，被贵族攥在手中。

尖锐的边缘陷进他的掌心，渗出丝丝血液，呈线状或血珠散在海水中。

在海水腐蚀和镜子碎片的双重作用下，触腕终于断开，洛成仁被水流猛地卷走，重重地撞到张明磊身上。

触腕断裂处发出气泡翻腾声，生出新肉，和那晚在街道上爬行的祭司如出一辙。

但它的再生速度更快，很快便长出了一截，却立刻被海水腐蚀得不成样子。

触腕抽搐着，又缓缓瘫软下去，一点点下沉，去追随早已残破不堪的躯干。

终于，深海处传来一声嘶哑的吼声，带着怨毒和恨意，咆哮着，最终归于沉寂。

张明磊和女人都在保存体力，憋着气放松身体下沉，双臂自然漂浮着。

兽医在远处闭着眼，同样在下沉，看不出是死是活。

记者大概是晕了过去，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头朝下悬在海中。

贵族把变回原状的镜子碎片收回自己的工具栏，奋力游向洛成仁，伸手抓了几次才抓住他的衣角。

洛成仁本就近乎窒息，又经历了刚刚那样一撞，后背的冲击力直接让他把最后一丝氧气也吐了出去。

他痛苦地皱着眉，脑内的思维互相撕扯，一半在说干脆就此了结，另一半则让他继续憋气。

突然，一丝冰凉进入口腔，又流入肺部，也给大脑带来清明。

洛成仁勉强撑开眼。

视线内不再是浑浊可怖的海底，而是一双透亮泛光的深紫色眼眸。

他在给他渡入氧气。

嘴唇短暂地分离片刻，带出细微的水泡，又瞬间被拉近的距离压碎。

求生本能让洛成仁伸手摁住对方的后脑，尽可能贴近自己，恨不得整个融进体内。

他贪婪地吸取着，甚至发泄般用牙齿轻咬了几下。

两人过低的体温让渡出的气都变得冰凉，却丝毫不妨碍体内器官复苏、活跃。

对生命的索取不断冲击着洛成仁的头脑，怀里的人在此刻同他密不可分，成为他生命的来源。

直到对方抬头来揉他的头发，洛成仁才恋恋不舍地回渡氧气，进行循环呼吸。

两人就这样在生死间隙中依存，当洛成仁再一次回渡时，海底翻起暗流，鱼群成群游出，托浮着玩家向海面游去。

光线从海面摇动着折射入水面，带着纯净的蓝。

不同于奥克图珀的阴霾，是明亮透彻的光，和洁净蔚蓝的海面。

即将浮出海面的瞬间，几人陆续昏迷过去，带着生的安心和前途未卜的忐忑。

*

耳边响起海鸥的鸣叫，海浪扑沙的窸窣声连绵起伏。

阳光被眼皮过滤出淡薄的橘色，微咸的海风钻入鼻腔。

洛成仁手指微动，指腹下是海滩细沙的触感。

他精疲力竭地仰面躺着，缓缓转头去看身旁。

贵族侧躺在那里，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右手，十指交握。

洛成仁安心地轻呼出口气，重新闭上眼，陷入半昏半睡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轻柔地推醒。

有人小心翼翼地、一下下触碰着他，想要把他唤醒。

“……先生，先生？”

洛成仁猛地睁开眼。

深蓝色长裙的女孩低着头，眼神乔怯而担忧。

她似乎并不认识洛成仁，眼神里满是陌生，有戒备，但更多的是关切。

一束满天星躺在她怀中，带着清晨的露珠，颜色像极了她身后的海，蓝得透彻。

阳光从她发侧透出，阴影打碎在洛成仁脸上。

[触发支线任务：真实的陆上之乡]

[此支线为“污浊的血液”后置任务]

[进度：已达成]

[达成条件：触发并放弃前置任务“污浊的血液”、确保关键npc存活]

[支线奖励：过多，待结算]

[提示：关卡即将结束，恭喜玩家存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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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真实的陆上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