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语调和缓地念着祷告词,甚至在结束后煞有介事地和依次上前告别的居民颔首行礼。
女人翘着二郎腿,抱臂坐在后排冷笑,对其他玩家上前接近祭司的行为嗤之以鼻。
“就这?还老玩家?还看过瘟神的第一关卡直播?连谁是谁都认不出来,趁早挂机等死算了。”
张明磊皱眉看她,“你嗑枪.药了?”
女人不笑了,气恼占了上风,嘴角耷了下来,“等着吧,他迟早要害了我们所有人。”
“谁?”张明磊有点迷糊,“祭司?他看起来确实挺厉害的,但我觉得咱们不能先入为主地判断npc的阵营是守序善良还是混乱邪恶……”
张明磊听不出洛成仁的声音,更辨认不出身形,何况还是在宽大的祭司袍下。
他只在早餐时和洛成仁有交谈,听到的是对方压低声音后的轻声言语。
洛成仁第一关的直播他也没看,只不过听说说这人的幸运值低到吓人。
女人白了他一眼,“你这个脑子……你就庆幸会长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吧,否则你连公会的门槛都摸不着。”
张明磊:“我那不叫稀奇古怪,叫妙手。”
“不就是个会偷东西的下毒.犯吗。”女人嗤了一声,不再看他。
另一边,洛成仁看着玩家们混在居民队伍中,上前对他行礼以示尊敬。
洛成仁起初还会装模作样地糊弄一下,终于在张明磊一个九十度鞠躬外加一整套划十字时忍不住。了,见教堂里没有了居民和神职人员,便摘下面具。
“别鞠躬了,是我。”他垂眼看着张明磊的后脑勺。
张明磊身子僵了一下,“您是不是在测试我的诚意?”
洛成仁:“……真是我,被你投.毒的那个。”
“全知的神使,我忏悔我的罪过。”张明磊嘴比脑子快。
手捧圣水的白衣侍者立刻往他脑后弹了点水,大概是觉得不过瘾,索性把银色容器悬到张明磊后脑勺上方,倾斜着就要猛倒。
洛成仁眯眼看他动作,没有阻拦,甚至手指微动,想要去扶一下沉重的容器。
“!”张明磊一个激灵,被冰冷的水浇得瞬间弹起身。
“哈!”红裙女人单手撑腰,看向洛成仁的眼神头一次多了点赞赏。
张明磊一手去呼噜后脑勺湿透的头发,一手去揪后领,歪着上半身试图把水从身上弄走。
“一个公会的!”他瞪着女人,“幸灾乐祸?我们可是盟友关系!”
“盟你大爷的友去吧。”女人说话十分不客气,“一个公会的怎么了,不还是照样被你背刺?”
“别人不知道那帮公会成员的死因,是他们蠢。”女人眼神变冷,“你装疯卖傻可骗不了我。”
“他们以为最适合你的职业是窃贼,但你本质就是个强盗,面板里全是染血的积分。”
随着她的话语,张明磊慢慢站直身子,同样冷眼和女人对视,竟然有了杀意,“我警告你——”
“你警告我?”女人大笑几声,笑得毫无感情,“还是警告警告你自己吧张明磊,警告你自己别死在我手里。”
这二人显然有过节,还牵扯到了公会内部。
洛成仁没兴趣参与公会内斗,也无意参加公会,但女人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积分可以在玩家间流动?”洛成仁问道。
“不能自愿转让,只能通过杀戮获得。”贵族摘下侍者面具,把圣水容器放到一旁。
“在非玩家对战的关卡中,杀死任意玩家可获得其积分的1/4。在玩家相互对战的关卡里,还会有额外奖励。”
“这种情况多吗。”洛成仁问道。
“数不胜数。”女人插嘴,“你面前就是个惯犯。”她斜乜着张明磊。
洛成仁沉沉地吐出口气。
他知道这个变.态游戏里肯定会尽可能激化人类的劣根性,但没想到会把同类相残这件事明码标价。
如此一来,挚友的死亡除了关卡失败,也有可能是人为。
有玩家才从祭司被洛成仁顶替的震惊中缓过神,磕磕绊绊地问道:“你把剧情npc给……你怎么敢……不对,你和他不是被选做庆典祭品了吗!”
他指了指洛成仁和贵族。
言下之意,你们两个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他啊。”洛成仁漫不经心,手里翻着黑皮经书,“没死,留着给你们问话。”
洛成仁说出房间方向,正是他和贵族被绑去的房间。
玩家们转身朝房间冲去,希望从祭司口中问出有效信息,红裙女人没动,站在原地。
“为什么被选中?为什么没杀死祭司?把信息堵在死人嘴里才是最好的方法,你看起来没那么傻。”她咄咄逼人。
“这又不是PVP。”洛成仁回答,“是PVE团体关卡,存活人数和额外奖励积分成正比……吧?”
这是他刚得出的推论。
如果是玩家对战关卡,相互厮杀后存活人数越少,单人分配到的积分越高。
女人神色复杂,“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也比你想象的要倒霉。”洛成仁合上黑皮书,“被选中纯粹是运气不好,我不记得我和这位贵族有触发过相关剧情。”
女人没说话,转身去找祭司了。
她其实很想直接问洛成仁,从祭司口中能得到什么信息。但鉴于她进教堂前还对洛成仁杀心勃勃,她不认为洛成仁会好心到提供真实信息。
事实上,洛成仁完全不介意把祭司的话复述给女人。
因为无论怎样套话,祭司的回答都是黑皮经书里的内容像在胡言乱语。
洛成仁大胆猜测,npc祭司和所有神职人员,包括这栋教堂,都是这本黑皮经书的背景板,关键的线索在书里面。
果然,他找到了能把两个重要npc串联起的经书部分。
——船长和旅店老板。
女人走后,洛成仁重新翻开黑皮书,示意贵族过来看。
羊皮纸上是形象的写实黑白线条画,旁边用花体英文写着相关注释。
“船长偷进我们屋子和旅馆老板阻止他的原因找到了。”
他指尖慢慢划过黑白画,结合注释解读着,“带有海洋生物特征的类人形丑陋生物被称作鱼人。
“鱼人幼崽存活率极低,这迫使他们上岸寻找人类进行交.配,生出的后代更易存活。
“随着数目增多,雌鱼人和雄鱼人产生了对立观念。
“雌鱼人、以及已有子女的父辈鱼人,认为应该把人类作为繁衍后代的工具;雄鱼人则更倾向于把人类当食物。”
“雄鱼人食欲异常旺盛……这解释了船长深夜带配菜来我们房间的原因。旅馆老板阻止他吃掉我们,很可能是想让我们帮他女儿。”
洛成仁一把合上书,后面的目的和描述恶心得他不愿再看第二眼。
显然,旅馆老板、船长、旅馆老板的女儿,是一家鱼人。儿子想要大快朵颐,父亲想让女儿传宗接代。
贵族从书页上移开目光,“我们被盯上是因为……”
“是因为我倒霉。”洛成仁坦然道。
其实贵族是自愿跟来的,从他把贵族接住后就再没分开过。
两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同生共死了。
贵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洛成仁隔着祭司柔软的白色神装感到裹挟而来的温热。
贵族双臂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快要藏进他宽大的祭司披风里,两人同色的白披风几乎要融为一体。
幸运值变化速度加快,面板里的数字不断跳动着。
贵族抬起头,上身微微后仰,“你真的太倒霉了,甚至抵消了我的幸运。”
“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太好了。”
这双眼睛的注视让洛成仁有些恍惚,如坠温水。
“持续什么?”他鬼使神差地问道。
贵族“嗯”了一声,像在思考,又像在强调接下来的话,“持续靠近,持续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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