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姜芜虽仍在昏迷中,对于喂的药却没有任何抗拒,反倒是乖得很。
喂一勺她喝一勺,还不会吐。
鹃儿眼见都快要到傍晚了,身为丈夫的大人不来看望一下生病的夫人就算了,就连派个人过来询问一下都没有,顿时坐不住就往外走,“不行,此事还是得要去告诉给大人听才行。”
同在屋内伺候的闵月劝道:“大人平日里那么的忙,还是不要用这些小事去烦大人了。”
她没有说的是,要是大人真的在意,哪里会不愿意过来,摆明是不在意夫人。
何况那么久了,难道她都没有听见外面传的那些话,若非夫人是因着当初大人祖父和她订下的婚约强迫大人娶她,如今丞相夫人的位置理应是属于长乐郡主的才对。
谢霁下值归家后就听到她病倒的消息,抬脚往蘅芜苑走去,“夫人病了为何不派人告诉我?”语调虽清冷却带着难以压抑的怒火。
诚惶诚恐的管事眼里带着愤恨,“奴才在蘅芜苑那边请了府医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去过问了,伺候的丫鬟说夫人并无大碍。没想到那丫鬟竟敢欺瞒于我,谎骗奴才说夫人无事,以至于奴才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求证。”
要不是他不放心去找了府医,指定现在都还被瞒到鼓里,落在大人眼中那就是个办事不行的蠢货。
“蘅芜苑伺候的丫鬟都有谁。”
“大丫鬟鹃儿是府里的家生子,悯月是干活麻利提拔上去的,剩下的二等三等丫鬟多是刚从外面买进府上的。”
“将那个鹃儿和悯月带来,其她丫鬟全换一批新的。”主子生病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告知他,而是私自做主的瞒下来,往小了来说是奴大欺主,往大了就是治家不严。
今天是隐瞒下她生病的事,那明日后日,是不是就该将谢府改姓他名了。
鹃儿得知大人回来了,还要见她的时候,心底陡然升起一抹强烈的不安,特别是在管事的追问下为何对夫人生病一事知而不报后,吓得双腿一哆嗦跪在地上,唇白无色,“婢子没有要隐瞒夫人生病的意思,婢子只是想着………”
管事当即脸色大变地抬脚朝她踹去,“还你想着,你一个奴才真当自己是主人了不成!”
早知道她那么的蠢,他当初说什么都不会把她安排到夫人身边伺候。
鹃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后,对那一脚也不敢躲地爬了过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地朝着谢霁重重磕头,“奴婢知错,奴婢该死,奴婢不应该想着要代替夫人做决定。”
随师父回到府上的沈听雪不忍地将人扶起来,“师父你别凶她了,我倒是觉得这个丫鬟做的也没错,她那么做也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何况姜姐姐病了自然有大夫来给她看病。”
沈听雪在他要出声时,又一次抢话,“我觉得姜姐姐应该病得不是很严重才对,要是真的严重了,管家早就来告诉你了,哪里会拖到现在,她想来也是看出姜姐姐病得不重,才不想小题大做。”
而后又朝着鹃儿笑道:“好了,你先下去上药吧,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你拿不准主意可以先来告诉我。”
她这是俨然把自己当成丞相府的女主人了。
鹃儿感激地看向沈听雪,怪不得府上的人都喜欢长乐郡主,换她,她也会喜欢的。
见师父快要走远了,沈听雪连忙跟上,腰间佩戴的珠链琳琅作响,“师父,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在外游历的时候遇到一个神医吗。本来他执意想要收我为徒,但我认定了的师父就只有你一个,我就拒绝了他。”
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谢霁脚步停顿,问:“为何要拒绝,他愿收你当弟子,说明你很有天赋。”
沈听雪娇俏地吐了吐舌,上前搂过他的手抱在胸口间,娇羞得脸颊泛红如春日桃花艳,“当然是因为我有师父就够了,别人就算再好我也只想要你一个师父。”
“虽然我没有认他当师父,但是他却把他所写的医书给了我,里面正好有记载姜姐姐风寒的病症,师父你能不能让我试一下。”
不动声色抽回手的谢霁没有答应,而是问,“他叫什么?”
“说来也巧,那人居然和姜姐姐一个姓,叫姜胜天。”
谢霁走进蘅芜苑后,直奔内室走去,“夫人现在怎么样?”
正为夫人换额间冷帕的丫鬟回:“回大人,夫人先前喝完药后就睡下了。”
不满他进别的女人房间的沈听雪像是抓住其中的关键词,笑吟吟地挽着他胳膊,“师父,既然姜姐姐睡下了,我们还是别打扰她了吧。”
毕竟她不喜欢他关心除了她以外的其她女人,何况那个女人还是他现在名义上的妻子,更是足够令她打翻了一桶醋坛子,私心里也认为姜芜是在装病。
没听到伺候她的丫鬟都说了她平日身体健康,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怎么会突然生病,百分百是装出来的苦肉计。
先前喝完药的姜芜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就看见床边正站着两个人,还没等她出声,已有声音抢了先。
“师父,我来照顾姜姐姐就好,要不然你等下被传染了怎么办,我会很心疼的。”
“不用,你没事就先回去。”男人冷如玉磬的逐客令于室内格外清晰。
“我家中就只有我一个人,何况以前我也经常在府上留宿的,难道师父要因为自己娶妻了就不要雪儿了吗。”沈听雪突然扑进他怀里,仰着头,泪眼婆娑带着被抛弃的委屈,“师父,雪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雪儿就只剩下你了。”
“你要是不喜欢雪儿,不要雪儿了,雪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芜决定老实地闭上眼,又忍不住偷偷睁开半只眼缝,想着他们应该不会在自己还在病中就开始上演限制剧情吧?
那等下她要不要睁开眼?
还是直接闭眼装死?
万一他们喊出声,然后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那她应该说什么,还是继续闭上眼,同梦里当个沉睡的妻子。
就在姜芜担心会不会发生那些事的时候,高朗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从门外传了进来,“大人,户部尚书求见,说是有要事寻您。”
也让她松了一口气,最起码她的床现在是保住了。
“师父你快去忙吧,我在这里照顾姜姐姐就好了。”厌烦被破坏了好事的沈听雪压下烦躁,善解人意地伸手推着他就往外走,眼神带着勾人的埋怨,“师父你难道还不信我能照顾好姜姐姐吗,那你也太不信我了。”
谢霁颇有些无奈的宠溺,“我并非是不信你,只是不想太过麻烦你。”
“师父和我之间怎么还能用麻烦二字,对我来说,只要是能帮到师父我就很高兴了。”
“好了,师父你快去见户部尚书吧,要是让他等久了,他心里肯定会有气。”
谢霁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躺在床上的姜芜,这句“我去去就回。”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对谁说的。
“没事的,师父你去忙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这里有我。”这句话,像极了妻子送着心爱的丈夫出门。
目送着师父离开后,重新来到床边的沈听雪脸上挂着的温柔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嘲讽的鄙夷,“我知道你醒过来了,你要是在装就没有意思了。”
手指抠着身下床单的姜芜心下一惊,她怎么知道自己醒过来了,那她要不要睁开眼。
在她犹豫不决时,沈听雪讽刺的声音再度传来,“我说,你的手段也太低劣了一点,不就是昨天看见师父陪我去吃饭后就嫉妒得不惜装病,真是心眼小得堪比针眼。果然你们这些古代的女人除了满脑子抢男人,为难女人就没有其它东西了。”
“而且像你这种绿茶我见得多了,廉价又百搭得跟离了男人活不了一样。”
姜芜虽然不明白她话里的绿茶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她,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词。
她觉得,还是不要睁开眼算了,本来只是想要闭上眼装一会儿,没想到脑袋开始变得越发昏沉了,眼皮更是重得难以睁开。
等她再次醒来后,从十字海棠窗棱泄进来的清冷月色中,她能清晰地看见床边坐了一个人。
鼻梁高挺,面部线条凌厉又不失柔和,像是有人在白绸上泼墨绘成的水墨画。
月光独落他身,似连月色都偏爱他几分。
男人察觉到她醒来后,伸手探上她额间,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冷雪松香将她彻底包裹在内。
微凉的掌心触碰到她的额间,让她本能的感到舒服,并且想要更多。
伸手为她试探额间温度的谢霁感觉掌心里像是拱了只毛茸茸的小猫,正一个劲地往里蹭。
因着姜芜先前喝完药后出了汗,几缕头发黏在脸颊旁,一双桃花眼泛着湿漉漉的依赖,喉咙里偶尔发出几声咕噜噜的声响,可不正是只小猫吗。
“可要沐浴?”收回手的谢霁声若清泉,又似琳琅玉碎。
睡醒后出了一身热汗的姜芜尴尬地点了下头,两只手撑在床边正要起身,一缕微凉的发丝划过她的脸颊,如丝缎般带着柔顺的凉意。
而后身体腾空中落进了一个充斥着冷香的怀抱中,伸手就去搂住他的脖子。
意识到是他在抱着自己的姜芜顿时脸色涨红,两条腿挣扎着就要离开,鼻音闷闷如羽毛划过心口,“夫君,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
抱着她的男人非但没有松开她,反倒是忧愁地叹了一声,“婉婉,我是你丈夫,你能试着学一下依靠我的。”
两只胳膊搂着他的姜芜愣愣地望着说出这句话的男人,很想要伸手去摸下他的额头。
她觉得发烧的不是她,应该是他才对,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谢霁没有避开她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而是嗓音沙哑的问,“好了吗?夫人。”
眼前陡然放大的一张脸,薄唇红艳,鼻梁高挺,线条不显柔和的眉眼下衬得整个人如携霜带寒,凛凛不可犯的一枝青竹,令姜芜的心跳都难免加快了几分,随后又是鼻尖一酸地落下泪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只是觉得心口闷闷得难受,也讨厌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就像梦里一样讨厌她,对她态度恶劣不好吗。
他对她越好,姜芜越接受不了他以后会变成梦里的那个样子。
“好了你别哭,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把人抱到湢室里的谢霁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为什么总是爱哭,只能伸手为她抹着泪珠安慰道,“是不是突然抱你起来,吓到你了?”
“不是,我是一想到等病好后还要写那么多作业,我就难过。”姜芜抬起哭得鼻尖红红的一张脸儿,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袖口一角,睫毛坠泪欲落不落,“所以夫君你真的不考虑让我少写一点吗,我觉得我突然生病,有可能就是课业太多导致的。”
要不然她身体一向都很好,怎么会突然生病了。
她前面是因为他对自己太好而难过,后面是真心实意因为写太多作业而难过。
至于那个梦,关梦什么事啊。
在梦里她可是狠狠地用鞭子抽了贱男人几十下,没见把他皮肤都给抽红了,疼得都痛呼出声。
“不行。”谢霁毫不留情的拒绝,在走出湢室后,又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正背对着他把衣服脱掉的姜芜思考了一下,说,“有,我想吃馄饨。”
本来她是不怎么饿的,可他一问,就觉得有点饿了。
姜芜沐浴出来后,她要的馄饨也来了,但是只有一碗。
水滴从发梢间往下滴落,打湿了胸前一小片面积的姜芜问向旁边的男人,“夫君不吃吗?”
她因着刚沐浴结束,脸颊被热气熏蒸得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正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想要引人上前咬上一口,是否真如自己所想的香甜多汁。
夏日她嫌热,内里空荡荡得仅是在外面套了件长至脚踝的外衫,随着走动间两条白皙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那薄薄的一层布料总令人担心是否下一秒就兜不住地让雪兔跑了出来。
她敢那么穿,主要是梦里都说了,他身为话本里的男主,只能对沈听雪一个人有着生理性的冲动。
言简来说,哪怕她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都能不动如山。
所以他都不行了,那她自然是怎么穿怎么舒服,哪怕屋内置了冰块,她也不喜欢一洗完澡就把自己裹得格外严实。
而且她这一次还特意换了件长的袍子,平日里她都是直接用块布围着就出来的。
“我不饿。”谢霁对她的穿着不虞地蹙起眉心,想要开口提醒她注意穿着,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她在自己屋内这样穿并未有任何不妥。
何况他如今的身份还是她的丈夫,也不属于外男。
在她没有洗手就准备吃的时候,微凉的指尖搭上她准备去拿汤勺的手腕,“先去洗手。”
“我现在生病了。”姜芜瞪他,“你不能欺负病人。”
“生病了,更应该要洗手。”
姜芜看了一眼正冒着腾腾香气的馄饨,还有那寸步不让的狗男人,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的起身。
反正只是让她洗手,随便洗两下就算了。
“洗三遍。”
狠狠磨了磨后槽牙的姜芜很想把洗手水泼他脸上,但她不敢,最后还是窝窝囊囊地洗了三遍,又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把手上的水珠洗干净。
带着报复性的举起手到他眼睛前晃了好几下,“好了,已经洗了三遍了,你看是不是洗得很干净。”
宽大的袖子在她举起手后露出一截如藕白的手腕,纤细,柔软一如刚才抱起来的腰肢,澡豆的香气正混合着她身上的桃花香一缕缕地往她的鼻间里钻。
喉结不自然滚动的谢霁移开目光,轻轻阖了一声,“快吃吧,要不然该凉了。”
姜芜舀起馄饨吹凉后放进嘴里,原本冷冰冰的胃都变得熨帖了起来,就是分量太少了,她好像才吃了几个就没了。
吃完后的姜芜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望向在她吃饭时并没有离开,而是拿着一本书坐在旁边的男人,两只手搭在桌边,同小猫探头那样小声的问,“我能不能再来一碗。”
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怜巴巴,“就一碗。”
而她换来的,当然是冷酷无情的一句,“不行,夜里吃太多东西容易积食。”
气得胸口起伏的姜芜据理力争,“我可以晚点再睡,比如我吃完后就出去溜圈。”
克制着伸手把她快要敞开的衣襟拢好的谢霁闭上眼,幽幽道:“……这句话,你信吗?”
姜芜脸一红,毕竟她是属于吃饱了就想睡觉。
谢霁想到他刚才抱着的重量,轻飘飘得和团棉花没有任何区别,放下手中根本没有看进去的书,轻摁眉心,“你的身体太差了。”
那么差的身体,要是不多锻炼一下,往后哪儿会有什么力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姜芜瞬间升起不好的预感,当即否认,“没有吧,我觉得我身体挺好的,你看我刚才胃口还那么好。”
谢霁冷冷睨她一眼,“等你身体好了,早上开始和我一起锻炼。”
这一次姜芜就差把脑袋给摇成拨浪鼓了,“不用,我身体真的挺好的。”
要是早上和他一起锻炼,那她一天的生活起居该是天还没亮就得起来跑步,吃完早饭开始学习,午睡后开始练字,夜里还要被他拎到书房检查白天的作业然后学习。
她光是想到,就想要掐着人中喊救命。
“啊哈哈,那个我有些困了,我先睡了啊。”姜芜打了个哈欠就要往床上走去,还没等她多走两步,后衣领子突然被揪住,她也像是被命运给扼住了脖子。
“刚吃完还不能马上睡。”谢霁像拎着只不听话的小猫儿拎到书桌旁,取出她那些没写完的顺朱儿,又往她手中塞了根毛笔,温热的呼吸落在她敏感的耳垂旁,犹如恶鬼的低吟,
“消食的这段时间正好多识几个字,免得夫人出去了容易遭人骗。”
恶鬼!!!
现在的姜姜:我爱怎么穿就怎么穿,穿衣自由懂不懂[墨镜]
后面的姜姜:晚上只穿五件会不会不太保险啊,要不再加一件?[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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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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