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仍处于愣怔中,男人的手已是向她递来。
姜芜犹豫了一下,才抬手放上他宽大干燥的掌心,以他为支撑裙摆翩跹着落下,腰间佩戴的碧玉琼花禁步随着她动作坠饰碰撞,发出激烈的叮当乱响。
“你可知何为禁步?”谢霁的声音冷不丁至她头顶上方传来。
下意识用手捂住禁步的姜芜立时头皮发麻,早知道她就不为了好看搭上一条禁步了,正想嘴硬说不知道。
“禁步是为规范,约束举止,你在佩戴时就更应该规范自己的一行一举,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
“是不是还得笑不得露齿,行不得露足。”捂着禁步,生怕它在乱晃的姜芜自觉地接了他后半句话。
双手负后的谢霁缓缓点头,“你既明白就好。”
“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啊。再说了禁步这种东西出现就单纯是为了好看,都是你们给它赋予了那么多不必要的规矩。”而且禁步这种东西晃起来的声音同玉泉叮当,多好听啊。
姜芜抬眸对上男人泛着不虞的目光,立马止住了还想说的小嘴,把手别到身后拉开和他的距离,“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可不能打我手心了哦。”
等走出胡同口后,总担心他会突然掏出一柄戒尺的姜芜才发现不远处是四通八达,人声鼎沸的街道。
时至傍晚,天边云霞如火烧般蔓延天际,染成胭脂红的云朵正一层一层地厚厚地叠着。
她来长安许久,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就像是放出笼子的鸟儿,无论看什么都新奇不已。
“今晚上有花灯。”他的话就像炎热盛夏里迎面吹来的一缕凉风,又似将刚摘下的青杏叮咚着扔进沁凉的冰桶里。
姜芜立马高兴得扑进他怀里,像小狗一样仰着头,双眼亮晶晶湿漉漉的对他露出大笑脸,“夫君,你待我真好。”
爷爷还在的时候带她去镇上看过一次花灯,只是那里的街道远没有这里宽敞,更没有这里漂亮。
突然被抱了个满怀的谢霁耳根染上一抹薄红,像拎小猫一样捏着她后衣领子将人拎开,“大街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像被摁住命运后脖的姜芜不满的撅嘴,“我抱自己的夫君怎么能叫成何体统,分明叫清婶意弟。”
再说了,她在梦里可是知道,他会成何体统的和沈听雪在街上亲嘴,会成何体统的在街边打开的窗口上一遍又一遍地逼着沈听雪不许出声,还会成何体统的和沈听雪在闹市的马车里三进三出。
谢霁很是无奈的纠正她,“是情深意笃。”
“呀,反正也都差不多了。”意思能听懂就行。
走在前面的男人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吗?”
只觉得眼睛根本不够看的姜芜正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糖葫芦,想了想,说,“我想吃角儿和梅花汤饼。”
因北方人发音“角”和“饺”相似,所以饺子也叫角儿。
姜芜还想说吃糖葫芦,但一想到他肯定不允许只能作罢。要知道像他这种人,肯定觉得人边走边吃东西实为不雅。
算了,下次再吃吧。
往来达官显贵富甲一方,无一家产平平的太白楼中。
点了几道菜和她要的汤饼和角儿后,谢霁才把菜单递给她,骨指半屈轻叩桌面,“你看下还有什么要添的不?”
“不用,你点的那些菜够吃了,点多了会浪费。”主要是姜芜见到上面最便宜的一碟素炒青菜都要十两银子,简直是贵得直咋舌,要知道她和爷爷以前一年十两银子都赚不到。
也怕他万一最后付不出钱,留她在这里抵债洗碗怎么办。
谢霁把沏好的青凤髓递过去,说,“这是自家的产业。”
“除了太白楼,醉仙楼还有你刚才路过的霓裳阁,云衫坊,六喜福饼,京果铺,金石斋皆为相府产业。等你学会打理府上中馈后,就开始着手学习着经营府上产业。”
姜芜听着他念出那么一连串的铺子名字,目瞪口呆得下巴快要掉在地上,“那你带我来做什么?”
她现在重新把菜单拿回来点菜可以吗?其实她也不是很想点,主要是他点的菜不一定够吃。
天青色茶盏更衬指白修长的谢霁抿上一口茶,“提前熟悉一下自家产业,往后才不会被偷尖耍滑之辈蒙骗了双眼。”
两人说话中,原先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被人推开,一手持玉骨折扇,头戴垂缨玉冠,气质干净温和的白面公子含笑走来,拱手行礼,“老师,我听闻你来了太仙楼,特意前来拜见。”
来人正是梦里的最后一个贱男人,当朝太子贺时晏。
他不同于季霄的四肢发达,冲动易怒好骗。宋今也佛口蛇心的眦睚必报。
他称得上是一个真正令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温柔君子,如果姜芜在梦里不是被他们三人联手欺骗玩弄的倒霉妻子,姜芜想,她肯定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对她说出——
夫人性如皎皎明月,清心雅韵自相宜的男人。
他也是这几人中,姜芜最捉摸不透的一个人。
因为他说喜欢沈听雪,可他的一些行为又不像。若不喜欢沈听雪,他的某些行为又全都写满了深爱。
贺时晏含笑着唤她,“师母。”
猛地从回忆中抽离的姜芜起身,敛下眸底思绪,对他盈盈行了一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贺时晏隔空对着她抬手虚扶,“师母对我不必如此多礼。”
姜芜抿唇,摇头,“你是太子,臣妇见到您理应要行礼,要不然岂不是乱了规矩。”
“你师母说得对,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制度不成体系。”谢霁看向他,询问道,“殿下用过膳食于否。”
面上带着一抹羞愧的贺时晏摇头,“尚未。”
“既没有用膳,殿下不如留下一道。”
贺时晏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姜芜,就好似,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贺时晏和谢霁二人皆生了一双多情潋滟桃花眼,只是谢霁气势过于凌厉,面上常年一副疏离冷漠,他一个眼神扫过来就令人颅骨生钉,寒冰刺骨,哪儿还敢升起半分旖旎。
前者气质温和似三月暖阳,一双桃花眼望过来时,只恨不得能溺死在他所编造出来的那方名为温柔的深情中。
姜芜垂下长睫,轻声道:“你师父说得对,反正点的菜多,正好坐下来一起吃。”
“那我谢过师父和师母相邀。”
很快,点的菜相继上桌,姜芜发现里面还有一道山楂冰雪冷丸子。
洗干净的红彤彤山楂如红宝石一样点缀在洁白如雪的凉粉和圆子上,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谢霁让小二将那碗山楂冰雪冷丸子放到她面前,“夏日冰饮虽好,也得注意少食,免得夜间腹疼难忍。”
“我知道的,我有分寸。”反正都到她嘴里,吃多少还不是她说了算,有本事从她嘴里把勺子给抢了。
贺时晏眸底晦暗的注视着他们二人,唇角轻勾,“师父和师母的感情真好,不禁让我想到了之前师父待雪儿也是如此。我还记得雪儿最爱吃的也是冰雪冷丸子,以前做完功课后就总爱缠在师父身后追着要吃,要是吃不到还会闹,最后还得师父拿出冰雪冷丸子才哄好。”
他还欲再说,谢霁冰冷的音调已是先掷了过去,“有什么话非得吃饭的时候说吗。”
正用银羹雕花长勺往嘴里扒拉着冰雪冷元子的姜芜暗自庆幸,还好挨训的不是她。
果然,看别人挨训就是舒服。
贵为太子却被人毫不留情训斥的贺时晏没有丝毫不忿怨怼,反而虚心愧疚的低下头,“倒是孤忘了师父不喜旁人在用膳时说话。”
在他们吃饭时,会有乐人隔着一道珠帘为其伴奏。
银碗满盘,穷侈极欲。
几人用膳结束,在离开时,太白楼的管事突然面色急灼的走了过来。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等下回来。”谢霁交代了姜芜几句后,随管事进了一旁的空包厢。
贺时晏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怜悯地看向身旁的女人,“夫人觉得,你丈夫是真心想要娶你的吗?”
而后,贺时晏见到那垂着头的女人有过片刻的迟疑,而后缓缓点头的说,“夫君愿意娶我,想来,自然是喜欢我的。”
“那夫人可曾见过,你夫君真正爱一个人时的模样。”
姜芜很想说,她当然知道,但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低着头,一味不安的用手指勾缠着腰间玉禁步。
毕竟她只是一个可怜的,马上要知道丈夫不爱自己的可怜女人。
“夫人是不是以为,师父现在对你的好,就是真的好了。实际上只是因为师父有着责任感罢了。而我,见过师父他真正爱一个人的模样。”贺时晏眼神中充斥着对她高高在上的同情,又故意吊足了她的不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芜皱起眉,满是不解。
“夫人今天应该见到了师父除孤之外,唯一的一个弟子才对。”
姜芜点头。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是不是想要来挑拨我和夫君感情的。”双拳握紧的姜芜眼尾通红的瞪他,“我告诉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的。”
贺时晏于心不忍地伸出指腹擦拭着女人泛红的眼尾,轻叹道:“夫人先前,就没有注意到桌上有一道未曾被人动过的玫瑰酥饼吗。”
“你做什么。”被他动作给吓到的姜芜抿着唇后退一步,面覆愠怒,“你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师母。”
那人似没有注意到她的生气,反倒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眼里还有着对她的不忍,怜悯, “因为那是雪儿爱吃的菜,师父每次来太白楼都会带上雪儿一起,久而久之,即使师父不刻意吩咐,这里的后厨在师父来吃饭时都会做好一道玫瑰酥饼送来。我也是师父的弟子,和师父来过太白楼吃过饭,可是后厨却不会特意为我准备一道菜。”
“想来夫人也应该知道太白楼是师父的产业,有些事要是没有吩咐过,他们又怎会如此。”贺时晏像是个在正直不过的君子,不愿她被夫君蒙骗的告知着她残忍的真相。
“我知道有些事瞒着夫人是最好的,但我不愿夫人被瞒在鼓里,夫人理应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否则于夫人而言,莫过于太残忍了。”
我也不想今天那么晚才更新,主要是冲撞到了[小丑]
村里有个亲戚横死,今天中午出殡,我在12点左右就开始呼吸困难喘不上气,胸口像压了东西,难受程度和在高原缺氧一样,家里没有氧气瓶只能用嘴呼吸,后面身体还发烫[小丑]
快2点了,已经出殡结束我才好受一点[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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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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