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晏清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脖子上的那根半透明的绳子,动静会通过绳子传导到乌纳恩的手上。
在逃跑失败之后,他就被乌纳恩在脖子上套了一个绳套,这是一根会无视空间截断的绳子。
蒋晏清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他可以进入空间,但这根绳子会一直跟着他,如果他在空间待久了不出来,乌纳恩就会像是惩戒一般拽紧绳子,把他勒得窒息,然后又放松。
这就是酷刑。
乌纳恩笑眯眯地对蒋晏清说,这就是科学。
蒋晏清也回以微笑,滚你妈的科学。
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套在脖子上的绳子总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成为了乌纳恩的宠物狗。
蒋晏清吃东西,但是他变得非常挑剔,味道稍微差一点就不吃,凉一点不吃,热一点不吃,心情不好也不吃。
吃饭这一件事对他而言成为了一种抗议手段,而不是一种生存行为。
乌纳恩总是笑意盈盈地面对蒋晏清的所有不配合,一遍遍地更换菜谱,不厌其烦地端上新的菜。
蒋晏清一般到最后都会吃一两口,这不是因为他被乌纳恩的执著感动,而是因为被打动了,物理意义上的“打动”。
他试过真的一点不吃东西,结果就是被乌纳恩摁着硬灌了一大包咸辣苦甜的营养液下喉。
蒋晏清对此气得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乌纳恩还给蒋晏清服用一种药,抑制蒋晏清的信息素生成。
这对于一个雄虫来说,就相当于把老虎的牙齿和利爪拔掉,蒋晏清失去了一种有效的反抗手段。
在让蒋晏清吃药这一件事上,乌纳恩几乎有些病态的偏执,他总要在蒋晏清咽下药片之后,让蒋晏清张嘴,他一寸一寸地去检查蒋晏清的口腔情况,挑高舌头,剐蹭内壁。
当他确认一切无误之后,就要求蒋晏清要当着他的面喝下一大杯温水。
蒋晏清看了看乌纳恩递过来的那一杯水,他沉默了片刻,说:“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神经病是一个形容词。”
他一把举起杯,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大量的水一下将卡在喉咙里的药片包裹起来,送入食管。
折腾到最后,蒋晏清已经连一眼都不看乌纳恩了,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气到爆炸。
蒋晏清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万事万物的好与坏都是比较出来的,跟乌纳恩比起来,都祁都显得是那么的可爱无害。
但是最好的还是,不管是乌纳恩还是都祁,都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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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晏清做了噩梦。
在梦中,他被一只巨大的红棘怪追逐,那是末日巨变里的产物,蛇与蜘蛛的混种,有剧毒,且无比的敏捷。
蒋晏清不断地奔跑,想要划出空间,但是却一直无法召唤出来,就像是点不着打火机一样,那道漂亮的淡蓝色闪光就只是不痛不痒地存在于指尖。
他的身后传来极度灼热的压迫感,所以他只能继续跑。
在无休止的奔跑中,蒋晏清坠下了一栋摇摇欲坠的危楼,底下竖立着密密麻麻的钢筋,身体又被红棘怪颀长的脖颈给缠住了,带毒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身上。
然后,蒋晏清就惊醒了。
意识到是梦境之后,蒋晏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平复心情。
“做噩梦了吗?”乌纳恩细细的声音在房间里突然出现,这一下把蒋晏清给吓得魂飞魄散。
蒋晏清扭过头,才看见乌纳恩坐在角落里,蓝色的眼眸染上了暗色,有如风暴肆虐的漆黑海洋。
蒋晏清没好气地说:“对,你不就是活生生的噩梦吗。”
他从没有见过乌纳恩睡觉,最多的不过就是闭目休息,也是很快就会清醒过来。所以,一觉醒来见到乌纳恩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的这种事并不少见。
乌纳恩:“你不应该睡这么多的,恶魔总是喜欢通过梦境来狩猎。”
蒋晏清一副“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的样子躺下,睡觉可能会被恶魔狩猎,但是不好好睡觉就可以直接进天堂见上帝了。
房间外突然出现了无比喧闹的脚步声。
两个虫族慌忙地冲进了房间,“大人,出事了。我们被警备队发现了,必须现在马上撤离。”
蒋晏清躺在床上,看了看乌纳恩的脸色,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哦豁,看来确实不是什么小问题。
乌纳恩下一刻就将视线对准了蒋晏清,他轻声道:“元帅大人好像嗅着气味找上门来了呢,可是很可惜,你只能跟我一起走。”
蒋晏清在装死,他用被子盖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听到。
但是这一招不能说没有一点用,至少也能说是一点用也没有,他的死穴还在乌纳恩的手上攥着呢。
乌纳恩稍微收紧手上的绳子,蒋晏清就感觉到了窒息感的再次袭来,他只能下床,穿上鞋子,一直走到乌纳恩的面前,带着微笑说道:“走吧,你不是想要把我也给一块带上嘛。”
乌纳恩也回以微笑。
走在建筑的走道之间,蒋晏清感觉到整间建筑似乎在摇晃,他难以想象外面到底是在发生着什么样的战斗。
乌纳恩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建筑的每一下震动都会引起他的颤抖,几乎就像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哪怕蒋晏清已经对乌纳恩的心狠手辣有所认识,都依然会被他的这个假象所迷惑。
走过一条七拐八弯的路,在尽头有一扇门。
走在最前头的虫族自发地打开门。
乌纳恩却停下了脚步,他似乎预感到了一丝危险,“等一下!”
但是门被打开了,只是开启的方向是截然相反的从外向里。
门外满是守株待兔的士兵,漆黑的枪管像一只只纯黑的眼睛。
“有埋伏!”
乌纳恩的反应最为机敏,在所有虫族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拽着蒋晏清返身往回跑。
蒋晏清被扯得脚下打了个趔趄,勉强地跟上乌纳恩的脚步。
乌纳恩跑起来比蒋晏清想得要快,而蒋晏清脖子上的绳子在这一刻成为了绞索,他要想不死于勒亡,就得拼尽全力。
跑了好一段,蒋晏清的速度无可奈何地变慢,他气喘吁吁地说:“乌纳恩,把绳子解开,再跑下去要出人命了。”
乌纳恩站停了脚步,蒋晏清以为乌纳恩终于要解开绳索还他一个自由。
蒋晏清:“不如我们分开来跑,我还可以帮你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他显得如此真情实意,而实际上,他只是想要趁着这个混乱逃向自由而已。
他在押注,押乌纳恩别无选择。
乌纳恩注视着蒋晏清,他轻声地问道:“你想摆脱我?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哪怕我死。”
他的执拗让蒋晏清看得心惊胆战。
蒋晏清还不明白,当陷入一个沼泽之时,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奋力挣扎,那些泥浆是如此的贪婪,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拽入底端。
蒋晏清不适地摸了摸绳子,他觉得不安全。
乌纳恩当然看见了蒋晏清脖子上的红痕,他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很快就到了,再忍耐一下吧。”
接下来的路程,不知道是乌纳恩真的考虑到了蒋晏清的情况,还是只是体力下降,他们的速度确实放缓了一些,至少蒋晏清这下能够紧紧地跟在乌纳恩身后了。
乌纳恩说很快,就是前往另外一条有飞行器的密道。
在进入密道之前,有一扇密码门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乌纳恩将手放在采集器上,成功地通过了检测。
门缓缓地打开了,直直地通向外面的世界,一架漂亮的飞行器就停在偌大的空地上。
乌纳恩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如何驾驶飞行器吗?”
蒋晏清:“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好就好在我一窍不通。”
一人一虫面面相觑。
乌纳恩:“那我想,我们别无选择了。”
蒋晏清附和地点点头,对,别无选择了,现在主动投降还不晚,还能混个认罪态度良好。
“我曾经短暂地学过一点,看来你得我一起冒险了。”乌纳恩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甜美的笑容,说:“或许有可能会死,但是我想问题不大,诺亚会庇佑我们的。”
蒋晏清:不,我觉得问题很大!一个不会开飞机的恐怖分子,你是在开什么虫族玩笑吗!
“我这辈子没求过别人,但是现在我非常认真地想求你一件事,”他的声音颤抖了,说:“投降吧,这样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乌纳恩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又无比认真地拒绝了蒋晏清的想法。
“能跟你一同赴死,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蒋晏清:我知道你可能很乐意,但是你睁大你的蓝色眼睛,睁大它!然后好好地看我,你看我身上有哪一根汗毛跟你说我想要跟你一块死吗。
乌纳恩扯了一下蒋晏清的绳子,径直走向飞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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