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负手而立，石青色的长袍显得他身形更加欣长，也掩盖了他蓬勃的肌肉，更显出些大病未愈的苍白感。
人群熙攘，但他很轻易地就能让人一眼捕捉到。
顾澄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片刻之间好像还是当时那个争强好胜、恣意放肆的少年。
“亭山，我请你吃馄饨。”
贺泽微微一怔。
亭山是贺泽的表字，但贺泽加冠的前一天顾澄就已经离开京都，远赴边关抵御外敌了。
所以顾澄从未叫过他的表字，平日里叫他殿下，偶尔惹恼了就直呼大名。
贺泽心思转了转，不只是直呼大名，估计只是不好说出口，心里估计还要在名字之后加上个诸如“狗贼”之类的。
探听消息的人回来报，顾澄站在城墙上的时候就是这样骂敌军主帅的，把赫连勃坤气的够呛。
赫连勃坤气急了一口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他就叉着腰中气十足地骂对方是“活不长的老狗贼”。
硬生生把对面逼急了冲上来中了圈套。
贺泽收回神思坐到了顾澄旁边的长条板凳上，小摊虽然简陋但却很干净，桌子收拾地整整齐齐也并没有什么油渍。
顾澄把手肘撑在上面托着脸，等贺泽坐下了就微微侧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
“我以为你还要好一会才能出来。”
因为手掌托着腮的缘故，脸颊在挤压之下把声音也挤成闷闷的。
鬓边有一缕发丝垂下来挨着嘴边，随着他说话时脸颊的鼓动便上下地摇摆。
顾澄连着吹了几下都没有把他吹走，正有些不耐烦地要抽出手的时候，贺泽先他一步伸手将那一缕发丝别到顾澄的耳后。
手指和脸颊耳尖的触碰之间，隐秘地传递了一些温度。
贺泽因为那点病症始终都有些畏寒，此时又在夜风中站了许久更是手指冰凉，所以当他缩回手指时只觉得指尖一阵刺烫。
顾澄却被冰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样的温度让他有些恼怒，他不知道贺泽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症竟然让身体亏损至此。
“他召我去却又并不愿意见我，只让高年传了话罚了三个月俸禄。”
这个他自然指的便是昭帝，如此不避讳地提起，贺泽又收起了那些摆在明面上唬人的自称，两人先在与其说是当朝储君和手握兵权的继承人，倒不如说是富贵人家里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公子哥。
顾澄现在没心情听他讲那个糟老头子了，只是一味地盯着贺泽，盯完了还要上下打量，总之是不大怕贺泽发现的。
或者说他巴不得贺泽赶紧发觉，赶紧主动问他。
贺泽有些忍俊不禁地钓了他一会，直到顾澄想杀人的目光都要汇聚成实质性的了，才不紧不慢地问道：“阿澄在看什么？”
终于等到贺泽主动开口的顾澄松了口气，他才不要主动关心这人，显得他一点也不刚强威猛。
顾澄权衡了一下把“你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换成了皱着眉质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冰！冰到小爷了你赔得起吗？”
顾澄自认为这话是天衣无缝地强硬，实则落到贺泽眼里只觉得别扭地可爱。
他垂下眼睛，遮掩住了平日里总是凌厉冷肃的目光，本就因为身子亏损而瘦削了许多的他此刻更显得虚弱如蒲柳。
面对顾澄的指摘，他从善如流道：“是我的不是，阿澄莫恼了。”
顾澄面对这样虚弱无力的贺泽一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我倒也不是……”
啊！好烦！这京都的人都是这样娇弱吗？他又没说什么重话。
此刻被病弱美人冲击了头脑的顾澄哪里还记得贺泽胸肌明明比他的还要大，满脑子都是怎么赶紧把人哄好，自然也就错过了贺泽唇角挑起的那一点弧度。
突然他想到在边关行军之时，偶尔遇到严寒天气将士们都会聚在一起取暖，毕竟大家都是男人，又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没什么可避讳的。
于是他犹犹豫豫地开口：“ 不如……我给你捂捂手吧。”
话刚说出口，顾澄就后悔了，他怎么能对这狗男人心软呢？
而且就在这！这满是行人经过的京都大街上，他堂堂威猛无双的小将军给一个男人捂手？万一被谁看到了再传出去，那他还要不要在朝中混了？
贺泽却好像看出了他的为难，柔声婉拒道：“不必了，多谢阿澄。”
顾澄一时间觉得有些羞愧，贺泽再怎么样也是个病人，自己竟然为了点颜面就放任他这样？这也不是什么义士所为吧，
于是他带着些强硬的语气说道：“没关系，把手给我！”
贺泽犹豫再三，手都没有递过去，顾澄不耐烦地直接把他的手拉到自己手里，入手是一片吓人的冰凉。
顾澄再次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双手握住了贺泽的手，又用宽大的袖子包裹上，尽可能地传递出更多的温度。
但这个动作有些太亲密了，两个男人抱一抱估计路人只会以为是好兄弟，但是两个男人握着手问题可就太大了。
顾澄只能有些别扭地把头转向另一边，装作在看街道另一边的景色的样子。
从贺泽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有些泛红的耳尖和脖颈，
这样容易害羞吗？倘若再做点什么，是不是身上都是红的……
贺泽眼睛盯着看，脑子里却在漫无边际地想开了。
“馄饨来咯——客官你们慢用，有事叫我。”
小贩把两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馄饨放到了桌子上，几乎是在一瞬间馄饨的香味就涌入鼻尖。
顾澄看着怀里裹着的手，想了想只放出了一只来。
他们坐的位置并不算显眼，天色又暗了下来，所以即便街上不断地有行人来回地走，也没有人看到这两个正在吃馄饨的俊美少年在桌子下面牵着的两只左手。
馄饨刚刚出锅，还是滚烫滚烫的，顾澄只能小口地咬开面皮，一个没注意馅料里带着的热汤流出来烫到了舌尖。
顾澄“嘶”了一声，猛地往后一缩，嘴里还不断地往里抽着冷气。
贺泽立刻拿了手边的茶壶倒了一杯冷茶递给他，语气强硬道“含着。”
顾澄被烫的懵住了，听到他的指示脑子还来不及反应，手却诚实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含住了。
冷茶中和了舌尖上的温度，缓解了一点痛感，让他觉得舒服了一点。
他刚被烫地猛了，眼底泛起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看起来像一只受了委屈的泪汪汪的小狗。
他含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事情了就咽了下去，但是冷茶一下肚，稍微一缓舌尖上的温度就又攀升了上来。
“张嘴，我看看。”
顾澄此时也看不到自己的情况，大约是贺泽的语气 太坚定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一些信任感，于是他乖乖对着贺泽张开了嘴。
眼底还泛着泪，舌尖和嘴唇都泛着红，因为刚喝过茶水，此刻看起来还是水润润的。
贺泽的目光变得晦暗，他伸出手捏住了顾澄的下颌，小摊上的烛火并不算很亮，顾澄又偏偏背对着光，贺泽看不清他嘴里的情况。
于是贺泽抽出了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着向顾澄嘴里探进去，双指捏住了他的舌尖，微微用力向外拉扯了一点。
无论是捏着下颌处掌控的手掌，还是探进嘴里的手指，接触间都是一片冰凉，顾澄觉得有些不适地想要往后缩，却被合拢的手掌按住了。
“乖，听话。”
顾澄看不清贺泽的神色，只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哑。
好像被唬住了似的，顾澄再没有动作只是无力地张开嘴，感受着下颌处的手掌微微收紧的力度，以及……口中不断搅动着舌尖的手指。
半晌，贺泽才收回手，安抚道：“没事，没烫坏，一会我叫人给你送点药。”
说着便取出一方素帕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上的湿润，顾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上面的水渍其实是自己的口水。
于是脸色瞬间爆红，磕磕绊绊地说：“不，不用了，我，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说完就转身飞快的溜走了，好像身后又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贺泽看着他的背影，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即便已经擦拭过了，但是那种湿润滑腻的触感仍然萦绕在他的指尖。
他垂下手，但指尖却轻轻地揉搓了一下。
他在桌子上放下了一两银子，对小贩说道：“不必找了。”
小贩连忙道谢，他却恍若未闻一般走入了夜色。
顾澄一路脚步未停回了顾府，多一秒他都不想面对那样的场面。
门口守着的军汉看到他时还有些好奇地问道：“公子，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顾澄闻言脑子里再次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来，他一阵风儿似的冲进了府中。
“别管，没事！”
回到房中，顾澄直接扑到了床榻上，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太羞耻了，太不符合他猛男的作风了！
他撒气一般狠狠地锤了两下床榻，勉强平缓一些，就听到房门被敲响了。
“公子，太子府来人了。”
审核你好，这章是攻在检查受被烫到的舌头有没有受伤，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亲密举动，拜托不要再锁了，谢谢！
顾澄这个笨蛋小狗被狗男人骗的一愣一愣的，没办法，毕竟谁会不爱病弱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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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