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到傍晚,冷风又吹了起来,鼓动了满城的霜雪。因此这座城中少了不少人,就还有几个零零碎碎的小铺没有收摊。
容毁随意走到了一个瓦器摊前,看着摊子上造型各异的瓦器,说到:“这里的瓦器造型与魏国不大相同,你有没有喜欢的,带回去一个。”
息荧挑了挑,这些瓦器看着都不太精致,并且多有磕绊的地方,她摇了摇头放下了这些瓦器,表示自己不太喜欢。
“不喜欢就走吧。”他拉着她的手走了,把她引往一个驿站。
“那些瓦器怎么不喜欢了?”
“都不太好看,而且有些地方好像被磕到过,总是有有缺口的地方。”
“那你还是喜欢精致完满的吗?”他看着她。
“大多数人都喜欢精致完满的吧。”息荧咽了咽口水。
“嗯,的确。”他点点头,“我想起当初我母妃刚生下我的时候,父王就把我放在桌子上,结果我一不小心把他喜欢的酒樽推了下去,摔出了一个缺口,他一气之下就给我起了‘毁’这个名字。”
原是如此。她一开始也觉得魏王的名字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全公主?”息荧突然意识到了全公主的名字。
“嗯。当年我父王一气之下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后,心中对我母妃也愧疚,后来他便给我妹妹取了‘全’字,希望能把留在我母妃心里的那个缺口补上。”
“那康王对允长使可算是情真意切了?”她问到。
也难得君王会因为一个名字对一个后妃存在羞愧感。
“他怎么会对一个女人情真意切?如果他真在乎她,当初也不会因为一个酒樽给我取这样的名字。只是我母亲总是变着法子邀宠,他虽不喜,但人心毕竟是肉长的,久而久之,他也开始心存愧疚。”
“所以他对全公主好吗?”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好”这个字。
本来他觉得他父王对他妹妹很好,可这好又好得太过随意,像是随意施舍路边的小狗的一样。
他父王没为他妹妹考虑过多。
但还是说道:“至少比喜欢我喜欢得多。”
她睁着眼睛看了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说什么都算是僭越了,她低下了头,魏王摸了下她的耳朵。
“耳朵都被冻僵了。”
“外面有些冷。”她打了个哆嗦。
“那回驿站吧。”
他说着把她往一家客栈中领,大约是因为是生长于北方的原因,息荧瞧着魏王比周围路过的行人身材要高大些,她站在他的阴影下,正好躲过了吹来的风雪。
容毁领着她去了一家客栈中,这客栈看着不大,但看外面的装潢,估摸着是城中最好的客栈。
息荧一上了二楼,便被一个侍女拦住了:“息娘娘请随我来。”
她抬头看着魏王,魏王让她去,他等她。
侍女把她引到了二楼走廊的右边。
侍女在前面说到:“今日是娘娘册封的日子,虽然没有在宫内举行典礼,但到了宫外,该有的仪式仍是必不可少的。”随后她打开了一扇门,“外面条件简陋,不比宫内,娘娘暂且在这里沐浴,片刻后奴婢会将娘娘的册封吉服送来。”
息荧一看这水,水中倒映出了她卸去妆容后苍白的脸。息荧心中颤了颤,她有些害怕魏王看到她这个样子。
她自以为现在已经得到了微薄的宠爱,都是建立在这张脸之上,她不敢想象没有美貌之后魏王对她又该是何种态度。
只是宫中女子侍寝不允许带妆,她总要这么面对他。
她用手拨了拨温度,水的温度正好,她沐浴完套上寝衣后守在外面的侍女就为她送上了吉服。
与她想象的不同,这是一件赤黑相间的吉服。
按理说妃位是嫁给君主作妾,册封当日的吉服应该是五正色之外的蓝色,但眼前侍女送来给她的衣服,确是赤玄相间的颜色。
“颜色错了,该是蓝色。”她道。
这是王后才能穿的颜色。王后册封之日也是君主与王后大婚之日,所以王后册封的吉服与魏国的婚服颜色相同。
穿了不该穿的颜色,可是犯了大忌,到时候如果再被有心之人捏住了把柄,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惩罚。
即使没有被有心之人利用,这种蔑视礼制的行为,如果被穿出去,也够得朝中御史参她一本了。
在进入魏王宫后她已经吃了许多亏,现如今经过种种事后她也已经树敌不少。这次遇上这么明显的一个陷阱,她需得多留个心眼才行。
息荧并不打算穿这件衣服。
“这是君上的安排,一切以君上的意思为重。”侍女道。
息荧与侍女僵持着。
“娘娘,莫要误了吉时了。”侍女招了招守在门外的两人,迅速进来强行帮息荧套上了衣服,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娘娘快去吧,君上在等您呢。”
息荧走出了长廊,整条长廊里没有一点动静和人声,息荧确信这条长廊里应该没有别的客人。
侍女给她指了指魏王的房间,她沿着长廊走了过去,廊上挂了许多灯笼,红色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息荧推开了门,魏王站在里面等她,她见魏王同她一样穿着赤黑相间的衣服。
听见门被推开了,容毁回过头。
“收拾好了?”
“嗯。”
他走了过去,随后撩开了息荧额边的鬓发,那里显现出了一块黑色的伤疤。往日里他是看不见这块疤的,兴许是被脂粉和头发挡了。
息荧下意识撩拨旁边的头发想要挡住,被为魏王用手挡开了。
“一块疤而已,怕什么。”他的拇指抚过她额边的疤痕。
“谢谢君上。怕君上看了,不喜欢了。”她故意说着,像是事事以他为先一样。
“不会的。”
“君上,颜色错了。”息荧突然说道。
“什么错了?”
“衣服的颜色错了。”她淡道,“这是王后穿的颜色。”
“这些东西重要吗?孤觉得你穿红色,你便穿这颜色的衣服给我看。”
息荧露出了笑:“一切自然是要以君上的喜好为主。”
“那好,你说的。”他听到后有种不真实的喜悦,随即将她抱到了床上,跨坐在他的腰上,息荧的手撑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望着他。
他仰头看着她,看着她起先苍白的脸渐渐变成了粉白色,像是前世的春天他从卖花人手中买来送给她的桃花的花瓣。
他试探性地吻上了她的唇,却没想到息荧俯身下去,主动吻了他。
经过前几日马车里的事情,此时息荧已经逐渐有了一个作为宠妃的觉悟,二人相拥在一起,呼吸打在了彼此的脸上,唇齿交缠。
容毁揽过她的腰身,将她忘乎所以地禁锢在怀里。
那份压抑经年的感情顷刻间倾斜而出,当他确信自己真正触碰到她的时候,他吻着她,脑海中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身体不自禁微微颤动起来。
渐渐地,他发现息荧的身子无力地软了下来,他放开了她。
息荧看着他,发现魏王眼睛里闪过一丝悲恸的喜悦,但转眼又变成了以往的时候对着她的那一副淡漠的表情。
她揣测了下,但想到君心难测,自己不该去想那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再者本来冬天天气就冷,她身子单薄,夜来觉得有一些寒冷,但现如今她同魏王靠在一起,竟觉得有些暖和。
他握住了她的手,学着礼官的样子,说到:“越女息荧,惠心通敏,性情如玉,着封为妃,往后年年岁岁,长伴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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