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小孩子天性如此,一时一个样。

百里澄今日见不着可爱的小侄女固然有些失望,但她时常来东宫,不怕没有机会见阿荧。在东宫待了半个时辰,百里澄便起身告辞了。

在她离开东宫后不久,太子妃梁氏便来了。她把女儿带回来后重新换了一身宫装才过来,看见桌面上摆着两杯茶,了然方才是百里澄来过了。

太子妃问太子,“长公主离开了?”

“方离开不久。”太子与太子妃对视一眼便敛眸低头喝一口水,而后又看向太子妃身后,只是没有看到某个小家伙的身影。

见他如此,太子妃脸上带了些许无奈,解释道:“阿荧去沐浴了。方才追着蝴蝶跑,不小心摔了一跤,人没疼哭,看到裙子破了,倒是心疼得流眼泪了。”

太子听到女儿摔了本来还挺担心,听到后面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不过一件衣裙罢了。”

“那衣裙是她大姑姑送她的,她平日里且舍不得穿了。”太子妃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今日出门前她劝过女儿换套衣裙,但阿荧说要穿得漂漂亮亮去扑蝴蝶,结果把衣裙跌破了。

太子看着太子妃的笑容,不禁有些失神。

世家女子多姝色,而太子妃出身大族禹州梁氏,为嫡脉长女,自幼所受教养非比寻常,更是秀婉端庄,容色姝丽。当年皇帝为太子选妃,几番挑选后才定下了梁氏。

梁氏貌美,太子不是不知。只是他们向来相处淡淡,平日里只是相敬如宾罢了,多的也没有了。也就只有说起女儿的时候,他们才会更像一对夫妻。

太子的失神很快被一阵汹涌而来的咳嗽打断了,急促且凶狠的咳嗽使得他满面病态的潮红。太子妃连忙上前拍抚后背,并唤宫侍赶紧将汤药奉上来。

汤药是准时备着的,很快被宫侍端到了太子的面前。所有的汤药味道几乎都是苦涩难闻的,可它是治病救命的东西,再苦涩再难闻也要喝下去。太子多年喝药比用膳还要频繁,伸手端过药碗直接饮下那黑乎乎的药汤。

这样的场景一日少说要上演三次。东宫便经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艰涩药味。

距离岁贡的日子不远了,该不该让诸侯王进京也是时候商量出个结果来了。在那些支持诸侯王来京的大臣们几次三番发力、东宫初始无为最后也发声请求皇帝准许的情况下,皇帝在四月初下诏允诸侯王于岁贡时进京朝觐。诏书下,传诏的天使即日出发,奔赴各诸侯国传诏于各诸侯王。

因为距离远近存在差异,百里漾所在的江都是在四月中受宣的诏令,最远的山阳也在四月底受到了诏令。

“这次可算是能回湛京了。”

送走了传诏的天使,崔栋急匆匆从外面赶来,兴奋说道。他是真的高兴,也为百里漾高兴。百里漾不比他,他这五年里至少还回过几次湛京,百里漾却一次都不能回去。他这样都时不时思念远在湛京的亲人,百里漾只会比他思念更甚。

“也不知阿爹阿娘他们如何了?”百里漾接到诏书后心中的激荡久久没有完全平息。他对回湛京自然也是怀有期待的。

这一世的父母兄姊待他好,他内心是真心把他们当作亲人的。长时间的两地分离,他心中如何不一直念着?

“不过,陛下诏允的是所有诸侯王?”崔栋高兴过后,一双浓眉狠狠地皱了起来。

“是。”百里漾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皱眉后又松开,“都是诸侯王,都是父皇的儿子,不可能独我进京的。”皇帝是他阿爹没错,但却不完全是他一人的父亲。这点他是早就明白的。即使阿爹同意只让他一人进京,他的那些兄弟们岂会甘愿?

崔栋拧眉沉思,此事能有这样的结果,湛京中必然是经过了一番博弈的。湛京毕竟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那里的局势如何,他们远在江都收到消息总是要滞后一些的。

“情况如此是定了的,多想无益。”百里漾很看得开,他拍拍崔栋的肩膀,“即便有什么也是回到湛京之后了。快去准备准备,动作快些,我们便能快点启程回去。”

也是,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

崔栋连连点头,“对对对,得快去准备。”他朝百里漾行礼,然后急吼吼地又跑了。

百里漾再次看着他一溜烟跑没的身影,抬起的手还在半空中,他还有话没有说完呢。算了,由着他去吧。毕竟,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百里漾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欢愉,他忍不住揣着手手在大殿里乐悠悠地来回走了好几圈,路过台阶下的青铜兽灯,看见里面的灯芯歪了还好心情地拨弄了几下给弄正了。

他高兴了一阵儿,转了几圈,激荡的心绪平复了许多。又马上想到,既然要回湛京,一些事情就得即刻着手安排起来了。毕竟诸侯王亲自进京朝贡与王国相代行其事,里面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定了定神,思索了片刻,心里很快有了章程,百里漾复端坐到桌案之后,叫来侍人,吩咐道:“去请范国相前来议事。”

此番去湛京,一来一回再算上待在湛京里的日子,少说、少说也要月余时间。江都这里还需要安排值得他信赖的可靠之人镇守,总不能他前脚离开江都,后脚后院就失火了。

相似的情景在其余的几个诸侯王国中也在发生。

但在此之前,消息是最先在湛京传开的。京城的地界上,顺便掉块瓦下来砸到的不是公侯勋贵至少也得是七品官。诸侯王将于岁贡时进京朝觐的消息其实传得迅速,皇帝下诏后不出一日,湛京的上层圈子基本上都知道了,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说到底,还是因为目前湛京里的情势颇为微妙。皇帝肉眼可见的一日一日地老了,头疾复发日渐频繁,这几年已明显的可见其老态甚至是病态。太子也一直体弱多病,他的身体状况有时候甚至连皇帝都比不上,且东宫无子,这又是一大难处。而那些分封出去的皇子皆成了一方诸侯王,掌权有势,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许多事情他们该想的不该想的也都会去想了。

坐上那把椅子就等同于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眼看着触手可及,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这两三年,好些个诸侯王频繁上家书给皇帝,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说他们只是单纯地叙父子之情,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啊。

“这次怕是有得热闹了。”有人便作此感慨。

这湛京的天终究还是要乱起来了。

这个消息令很多人心思都浮动了起来,心动必有所行动,这令湛京上层少有的躁动起来。可有人动,亦有人不动。最能沉住气的往往是那些距离皇家最近的人家,公府权贵、宰冢之家,往日里该如何就如何,似磐石般嵬然不动,但奈何有人总想找事。

某一日下了朝,皇帝没有宣召前头的几位重臣再开个小会议。大将军崔预拿着笏板利落的转身就往大殿外走,行伍之人行动尤为迅速,他又惦记着今早出门时妻子说的亲手下厨做糕点,怕回去吃不到热乎的。于是脚下跟着了火似的,一路越过好多人走到了前头,压根没有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的声音。

“大将军,大将军……”

追的人气喘吁吁,一口气都快要提不上来了。可他很执着,非要追上崔预不可,用自己的身躯拦在崔预面前不让他继续往前走,“您怎么走得这般快?”

“原来是太常卿,有何事唤我?”不得已停下来的崔预客气问道,但这只是表面。

崔预看见这个老梆菜就心烦,他这会儿心里惦记着回去吃妻子亲手做的糕点,就更加不耐烦了。不过大家都是体面人,周围又都是朝堂上的同僚,崔预只好挤出一张笑脸迎人,只是配合着他那满脸的髭须,颇有一种“狰狞”感。

这厮平日里就妖妖怪怪的,崔预本来平日里就烦他,加上他之前一直是大力支持诸侯王进京朝觐的大臣之一,这会儿又撞到他跟前来,莫不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太常卿年过六旬,年轻时就身材单薄,老了缩水之后,说是又干又瘦也不为过,像缩水的豆芽菜。偏偏这厮笑起来还颇猥琐,眯着眼睛怎么看都像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恭喜大将军了,此次岁贡之后,可谓是双喜临门啊。”太常卿拱手贺喜道。

“什么喜?”崔预盯着太常卿。这老货又在说些什么他听不懂的话?最烦这些说话非要七拐八绕的人了,有话就不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么,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太常卿十有**又要开始作妖了。

太常卿一副“我偶然知道了你的秘密,特地悄悄来恭喜你”的模样,他欠身凑近了崔预,刻意低声又乐滋滋道:“老夫听说大将军之子不日前已定下了亲事,令嫒喜事也临近了,只需等待……岁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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