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感知着虚无缥缈的黑暗，心中烦躁和暴虐无声蔓延。

他环顾周围，发出一声轻嘲：“废物。”不知是说自己还是其他人。

又是这样，他想。

从他产生意识以来，他就被困在这一片寂静虚无里，只能在那人活动时通过他的感官窥得外界的一丝信息。当他昏睡时，他便只能面对这无际的黑暗，只有在那人神志不清之时，他才能夺得一丝对身体的控制权，暂脱牢笼，挣得一分短暂的自由。

可是，这又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被囚困在这里，而那个叫做"斯莱"的人就能逍遥自在?!他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只能像他的影子依附他而生!

既然他可以趁那人心神不稳的时候伺机而动，那为什么不可以找办法彻底将他取而代之呢?

他这样思索着，所以当他通过那人的反应发现那镜子可以将他映照投射出来之后，就迫不及待想要试探彼此的实力，甚至——尝试杀死他。杀死他，他就可以永远占据这具身体!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被束缚着，看一幕幕戏剧上演，却永无登台之日！

一番交手，两人不分上下，只能说那人不如他果断，让他抓住机会机捅了一下，只能仓皇出逃。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走后，他就也陷入了黑暗，再醒来就回到了这个地方。

影摸着左臂上斜长，正在冒血的伤口，忽然掐起伤口，逼得血流的更急，顺着手往下落，眼睛里情绪不明，勾唇：“真是废物。”

忽然，一声冰裂从远处传来，在这死寂之地回荡，与此同时，影一怔，敏锐地察觉身上无形的束缚短时间内剧烈的消减。

“呵。”

龙族得天独厚，五感敏锐，魔力高强，普通的隔绝感官的魔法在他们面前形同虚设，纵使这是凭借**师留下的魔法书施行的隔音咒，在他们面前，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于是，影刚睁开眼，就听见旁边两个絮絮叨叨的声音，只是像隔了一层玻璃，需要静心去听。

刚接手这身体，影静静缓过一会儿，集中精力听着房间另外两人的交谈。

“……我看见，他用爪子捅穿了教主的身体，地上都是教会的人的尸体，还有血……”

影回忆着他曾经旁观过的，那个人的经历，认出来，这个声音属于名叫达娅的小女孩。

“或许，里面……有隐情呢？”

影一下就认出来，这是那个叫柏昕的少女，那个人很多次都偷偷看她，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听着这维护他的话，影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她想维护的另有其人，虽然他也不知道她和那个人才认识几天，怎么就这样维护他，还是对每个人都如此轻信？

估计是圣母或是傻子吧？他这样想着。

对于达娅的话，影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那是他第二次“”放风”，姑且这么说吧。他当时刚睁开眼，就看见两个穿白色教袍的人对他出手，他顺手就给他们解决了，只可惜斯莱很快就恢复了神智，他也就被赶回去了。

耳边说话声渐止，两人呼吸平缓，给夜添了几分安宁。

影却毫无睡意，只觉得颇为兴奋。毕竟每一次出来的机会都来之不易，他不想浪费，他想尽快搞清楚他和斯莱之间的关系，快点找到取代他的办法。

想到这里，他撑着靠坐起来，将衣服扯开，只见胸前那个窟窿已经恢复了不少，只剩粉红色的皮肉缓慢生长，以黑龙的恢复能力看，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彻底痊愈。

他又掀开衣服，看左臂，果然有一道浅粉色的肉口，影认出来这是之前在密室斯莱砍的，眼里闪过一道光。

看来，他身上的伤也会反映到这具身体上。

不过这也很正常，他们共用一具身体。

只是他之前的想法，简单逼迫那个人濒死，在其绝望之际取代他，就不太行得通了。

毕竟他可不想用一具破破烂烂的身体，那样好多事儿就做不成了。

直觉这次他还能掌控这具身体一段时间，影舔舔尖锐的犬齿，愉悦地享受这细微的疼痛，闭上眼养伤。

第二天早上，柏昕刚醒，就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正睁着眼睛望着床上的帷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清晨的光撒在他脸上，像一幅油画。

又多看了两眼，柏昕还是出了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想趁达娅没醒把一些事儿问问清楚。

她从被子里爬起来，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昨天打伤你的人是谁，这么厉害？”

黑衣青年本来一动不动，听到这话却转过头看她，眼里神色不明，低笑起来：“那个人确实很厉害，你很有眼光。”

柏昕觉得这赞赏来的莫名其妙，猜他可能碍于面子不想多说？又疑惑起来，她莫名觉得斯莱不会是执着表面的人。

她还是换了个话题：“塔洛尼亚那个教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解释过你不吃人，可是有人说他亲眼看见了……”

“我捅穿两个人的身体对吧。”黑龙说：“那是真的。”

青年看着她，咧着嘴，尖锐的虎牙暴露出来，笑的冷漠。

是之前从没出现过的神情，看得柏昕一愣，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问。

影没太刻意模仿斯莱，好不容易挣脱牢笼，他不想将自己又转头套进另一个壳子。

只是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还得通过斯莱身边的人了解他的弱点，最好能直击他的心灵，让他神智崩溃，永远被他压制。

“他们罪有应得。”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补了这一句多余的解释。

不过解释一下也好，方便他后续行动。

“那两个人不是好人，要杀我，我就把他们杀了。”影淡声道，语气毫无起伏，好像在说天气不错之类的客套话。

柏昕看着他，哦了一声，觉得这样还算合理。

毕竟他和奥兰多法师合作准备营救城里的人，又和奥兰多前辈是朋友，而这位亡灵法师出了名的嫉恶如仇，说明斯莱在怎么着不该是滥杀无辜的恶人。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摸索着手腕，将上面的印记给他看。

“奥兰多前辈说，你见过这样类似的咒语，可以和我说说吗？”

猩红色的荆棘缠绕着一只怨毒的眼睛，仔细看去，它仿若有生命一般细细起伏。

之前透过斯莱的眼睛没太注意，现在影随意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的，脑中就浮现了这个鬼东西的名字。

缠魔之眼，算是较高级的禁咒之一，施咒者不但可以通过印记追踪、窥探中咒者，还能随时夺取中咒者的性命，施咒者一死，中咒之人随不会当即殒命，却会日渐虚弱至死。

曾经在龙族居住的冰洲盛行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过于恶毒，被各大洲列为禁术。

不过还是瑕疵品，估计是什么学艺不精的小魔下的咒。

回忆着斯莱确实和那个亡灵法师说过此事，影斟酌着措辞：“嗯，和缠魔之眼很像，不过它已经被列为禁术了。”

“你还记得之前的方案吗？”影漫不经心套着话。

他被关着的时候能看到听到的也不多，断断续续的，这也是他决定先借助斯莱身份的原因。

“你说，你可以用剑布一个法阵，暂时屏蔽掉中咒之人和城主的联系，趁这个时间解决掉城主。”

影一听，觉得好笑又有些自得，也不管禁术一般鲜为人知，只是想到那人无知，竟然用这法子，不仅救不了任何人，还丢了龙最重要的武器，让自己陷入险境。

又想到自己还得借助柏昕等人击溃那个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样不行，我又翻了很多书，发现这个咒不会随着施咒人身死而消失，反而会因此蚕食中咒者的生命。”

此话一出，除了柏昕眉头一皱，影居然也感觉心头一跳，脑子里如有鼓响，锤的人心神不宁。

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又正色道：“好在我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什么？”柏昕惊喜地抬头，就见冰蓝色的剑刃剑直冲她而来，随之而来的是青年的身体，带着她往后倒去。柏昕吓了一跳，急忙要避开，却被半包进黑龙的怀里，呼吸间是温暖的气息，柏昕一时僵住了。

眼看剑将至眼前，它忽然在离她几寸距离擦过，柏昕偏过头去看，剑已经插进了实木地板里。

柏昕扶着椅子一把推开他，待站稳才暗暗松了口气，自己也不知紧张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盯着青年。

他脸上的笑让刚才的动作无异于一场恶作剧，心里不知是火还是羞恼，“你干什么！”脑子有病？

青年却指着剑尖上的血给她看，“有东西，吓到你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假话，血是他后来自己抹的，剑是一开始冲她去的。至于倒下，他归功于这具身体重伤未愈，算是突发情况。

但是，他没那么无聊去吓唬她。

他自始至终想吓唬的是这身体里另一个人。

其实影拥有意识也有百年了，只是最近才能掌控这具身体而已，他跟随着斯莱断断续续观测了他近百年的生活。

很多时候，他发现这人好像没什么目的的活着，只是四处寻觅材料，致力于解开自己身上的封印，路上救人也是顺手，孑然一身从无牵挂，到了最近才有了些变化。

这也是他苦恼的原因，他找不到击溃斯莱的办法。

但是刚才，他找到了。

“那你下次能不能打个招呼。”柏昕气急无语。

影没心思听她说话，回想着刚才身体里出现的灵魂波动，还有逼迫他收手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疼痛，舔舔干涩的嘴唇，只觉得异常兴奋，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现在

影：你是圣母还是傻子？（嫌弃脸）

斯莱：不是我说的

后来

影：对不起，我是傻子

斯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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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