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祈安调整好情绪，外面天已大明。

出门时，刚好碰到过来找他的南宫飞云。

“洛师兄你这是，”南宫飞云看着他满脸疲惫，没有精神，调侃道：“昨晚找魔族单挑去了？”

洛祈安沉默半秒，道：“差不多吧。”

不过不是魔族。

“真的假的？”南宫飞云当真了：“师兄怎么不叫我？”

洛祈安看他耿直得可爱，也不逗他了：“开玩笑的，就是失眠没睡好。”

两人边说边化为流光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出现在昨天蹲的房顶上。

洛祈安看着远处正在消失的魔气，道：“真是奇了怪了。”

两人毫无头绪时，见下方宫殿门一开，一个抱着拂尘穿着粗布道袍的老头迈出门槛。

洛祈安来了兴趣，按照一般剧情设定，这种给皇帝炼丹的术士基本都是心怀叵测、装神弄鬼的骗子。

那黑气偏偏又只出现在他待的宫殿上方，恐怕和此人脱不了关系。

洛祈安扭头，两人对视一眼，南宫飞云率先飞身跃下，洛祈安紧随其后。

恰巧落在那老道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老道士连忙刹住脚，面上惊疑不定。

“前辈，我们是云昆派的弟子，听闻您炼丹之术高超，想来学习一下。”南宫飞云道。

洛祈安也配合着崇拜道：“是啊是啊。”

老道谨慎地一甩拂尘，装模作样道：“不收徒。”然后昂首挺胸从两人中间穿过。

洛祈安、南宫飞云：“……”

“这老头身上也没魔气啊，”洛祈安道：“看来只能先潜进炼丹的地方看看了。”

两人隐了身形，轻巧地闪身来到宫殿前。

两名**岁的道童打着哈欠立在大门两侧，正是玩的年纪，哪能站得住，人在这里，魂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连洛祈安光明正大地推开房门都没看见。

门只开了两秒，无声无息，等道童察觉到凉风拂过回头时，门早就恢复如初。

整个大殿布置很简单，东西都让人搬了出去，空落落的，中间放着张紫檀木雕花长桌，一个篮球大小的炉子搁在桌子中心，几个盛着各色粉末状物的小瓷碗整齐码放在旁边。

窗户都被刻意地做了遮光处理，里层糊着厚厚的窗户纸。

室内光线较暗，空气中隐约有灰色的烟雾飘动。洛祈安视线扫了一圈，看见无数忽明忽暗的光点。

全部都是线香。

各处缝隙都被插了香，几乎给这个空间腌入了味。

洛祈安和南宫飞云同时动作，默默封了嗅觉。

“应该把商略一起带来的。”洛祈安道：“他或许能分出来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两人尝试着挑起一点在指间摩挲，红色的颗粒粒粒分明，像是染色的白糖。

洛祈安尽量快速、稳当地将所有碗里的颗粒倒出一小部分分装好，以后有空带给商略研究。

南宫飞云则四处查看，内室也只有张简单铺好的床，其余桌椅或装饰都没有。

洛祈安装好东西，也跟着转悠一圈，看着密密麻麻的线香燃烧，总感觉怵得慌，于是一挥手，灵力波动拂过，所有光点齐齐熄灭。

这下室内就更暗了。

他听着南宫飞云行动间的簌簌声，低声道：“你那边有发现……”他转头，和不知什么时候贴近他的南宫飞云对上视线。

“？”

洛祈安心跳一滞，直到看见南宫飞云伸手拔下他面前的一丛香：“这些香燃了起码十天。”

洛祈安回神，眨眨眼，“什么香那么耐烧，十天就燃了这么点。”

南宫飞云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忽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还夹着着对道童的呵斥。

两人默契地隐身跃上屋顶横梁。

下一秒，老道士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外面的天光倾泻半面入屋，很快消失。

老道士看见熄灭的香，急得直跺脚，“坏了坏了。”

立马扭头招呼：“六一！”

一小道童胆战心惊回：“师父我在。”

“去请陛下！”

哒哒哒地脚步声逐渐跑远。

老道长甩甩拂尘，重新点亮部分线香，然后直奔桌前查看丹炉。

看到丹炉没事，他脸上一松，目光瞥见旁边的小碗时，再次顿住，弓腰贴近碗面，仔仔细细斜视过去，就差拿个尺子量刻度。

洛祈安没动多少，只用手指略微沾了点，本以为他察觉不到，谁曾想，这老道士跟尺子成精了一样，真就看出了那点等同于没有的偏差。

恼怒地对留下的小童发了好一通火。

“让你们看门，你们怎么看的？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小童也委屈啊，本就是凡人，哪能看得见隐身的人，哽咽道：“师父，我和师兄一直盯着的，真的没有看见人进来。”

“犟嘴！”老道士刚张嘴骂，忽然想到什么，“你们确定没有看见人？”

小童连连点头。

“太子殿下有没有过来？”

小童摇头。

老道士眯了眯眼，“行了，我知道了，去外面站着吧。”

小童忙不迭走了。

不多时，脚步匆匆的皇帝当真跟着传信的小童来了。

“怎么回事。”皇帝蹙眉满脸不耐。

“陛下，有人打断了神丹炼制。”老道士道：“我出去给您送丹的功夫，就有人摸进这里，不但灭了长明香，还偷走了神丹的材料。”

皇帝神情一冷，“谁这么大胆？”

“我不知，”老道士道：“两小童都没见着人，我怀疑，偷走东西的人不是寻常凡人。”

宫里面现在不是凡人的除了皇帝身边几个隐藏暗卫之外就是云昆派来的两人。

老道聪明，这一句话直接缩圈，把嫌疑全部拉到了洛祈安两人身上。

显然皇帝也明白了这一点，面沉如水，“材料还能找齐吗？”

“能，”老道士道：“就是其中有几味较为珍惜，需得等几日才能到。”

皇帝一颔首：“那便宽限你几日。”

随即转身离开。

老道士笑容消失，嘴唇无声动了动。

……

皇帝过来时，洛祈安和南宫飞云正坐在一处景致很好的凉亭下棋。

周清清也托腮坐在一旁，全神贯注看着黑白子厮杀。

皇帝一看这场面不禁心生疑虑。

周清清适时地开口：“二位师兄，你们这都下了一早上了，还没分出胜负？”

洛祈安这一抬眼，才“恰好”看见静悄悄站在后面的皇帝，随意搁下手中的白子，起身恭迎：“陛下。”

南宫飞云也像是“如梦初醒”般跟随起身。

皇帝慢条斯理走到凉亭中，很平易近人地向下挥挥手，示意两人坐下。

“我过来就想问问二位捉妖的进度如何。”皇帝撩袍坐下，“近些天坤明宫时常有些异常，不知二位去看过没有？”

坤明宫就是老道士炼丹的地方，这是来探两人口风了。

洛祈安略带愧疚道：“我们学艺不精，还未曾找到妖怪的踪迹。至于陛下所说的宫殿，我们没记名字，不知道去过没有。”

皇帝若无其事地颔首，然后看向周清清：“清清，你母妃时常念你，这次回来，去北行宫陪她一段时日吧。”

“是。”周清清依言离开。

洛祈安一拂手，将桌上棋盘收好。皇帝没说话，两人一时之间也只能沉默。

皇帝手指在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忽然道：“二位作为云昆派高徒，可曾想过成仙？”

洛祈安道：“成仙乃世人痴愿，既有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皇帝莫名笑道：“你们的寿数已然长生，拥有普通人所不能及的时间，还执着于成仙，那……”

他停住，没再往下说，但洛祈安大概能猜到，多半是些想为自己也追求“成仙”的开脱之词。

翻译一下就是，你们这些寿命长的修道者都想成仙，那我们普通人追求一下成仙更没问题吧？

当然，用什么办法你先别管。

“我希望，两位仙长既是来捉妖的，那便安心捉妖，勿要掺和其余事物。”

洛祈安道：“这是自然。”

皇帝走了。

洛祈安对南宫飞云使了个眼色：“我说什么来着，多半是那老道迷了陛下的眼，在给他炼制所谓延年益寿或能成仙的丹药。”

“位高者尤其在意寿命，舍不得放弃权利是人的天性。皇帝现在的行为也不奇怪。”

毕竟掰着手指头数，几乎没有哪个朝代的皇帝不求长生。

南宫飞云道：“普通人生老病死无可避免，怎么可能有长生丹这种东西。再者说，要是一颗丹药就能让人原地飞升，那就不会有人去修道，全部炼丹好了。”

“是啊，”洛祈安手撑着下巴，道：“陛下肯定也懂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想赌一把。”

“这就难搞了。”洛祈安道：“按理来说朝代的更迭不是我们该管的。”

“我们也管不了。”

洛祈安垂眼，指节抵唇。片刻后，一只萤火虫从他指尖飞出，“先问问师父吧。我们这一闹，给老道士的进度打断，应该能争取几天时间。”

南宫飞云点头，两人起身，开始装模作样地到处寻妖，面上所有地方都跑一遍，唯独跳过坤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