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像以往进入特别指挥室，奥利特今天坐到了城市精神力防护罩控制室里最中间的那把椅子上，戴好指挥头盔，闭合双眼，睁开镜头。

输出端口的监控只能覆盖首都星十分之一左右，要不是虫群能钻地的深度也有限，他覆盖不到的地方还会更多，更何况要分出一部分监控它们让虫群没机会逃往太空。

之前在其他星球上，奥利特借鉴了自己第一天来到域八首都星时的方法：展开精神力网后用飞行器的运动代替了他靠自己扫描，只要能在三分钟内确定所有虫群大脑的位置就可以，只是这个方法在首都星也不适用。

所以奥利特想到了另一个方法：用星球上本身就有的扫描设备加上他的精神力探查，利用虫群本身进化出的智能，将它们全部赶到首都星军区附近，进行集体剿灭。

为了不打草惊蛇，首都星城市的精神力防护罩也都没有打开，高级军雌全部出城备战，以防万一，奥利特也就同时负责坐镇防护罩控制室。

这有点像奥利特还是人类时玩过的一款非线性解密游戏“死神O了”，游戏目标是在一定时间内杀死所有人类，而现在他这个“玩家”要将所有虫群逼到无路可逃——

所有指令从输出端口的屏幕上显示，几十多架飞行器无声无息地升上天空，快速地从预设航线上掠过。

每当精神力网上接触到一批虫群，奥利特就在它们身上悄悄投下精神印记，以防最后漏算或者多算，虫群的具体位置，奥利特会将其显示在整张世界地图上，再由其他军雌控制军部的监测设备将其赶往他们预定的位置。

奥利特和军部都认为，在域八首都星上分布甚广的虫群有个唯一的首脑，它指挥着每一片虫群的行动，如果虫族想分别击破，则会有可能引起虫群的警觉断尾求生，而它们既然已经熟悉了检测设备的运行模式，那就不容易因为检测设备的运行而逃跑。

军部用检测设备的检测区域制造了四块视野盲区作为诱饵，而这片盲区的四周都是检测覆盖的区域，被标记上的虫群就这么一波一波地，被赶入了这些区域，每块区域也分别放置了一个奥利特的输出端口，防止虫群强行突围。

待最后一批虫群要被赶入诱饵区时，这些地方的地皮已经有撕裂的征兆，如果靠得近些，能听到悉悉索索的摩擦和咀嚼声，地面在蠕动，偶尔能看到石块的缝隙中渗出黑色的粘稠液体。

“听我命令——杀！”军雌们这时候才知道，输出端口能传递的并不只是精神力和可视化数据，它也可以传输声音，只不过奥利特之前没有使用过这项功能。

无数导弹就像流星般精准扎进矿石堆成的山脉中，炸烂的虫群碎片和矿石碎片一同飞散而出，更多雌虫早已穿好外骨骼或是启动机甲等待着这一刻，随着他们身上的推进器闪烁，冲入了混乱的战场中。

奥利特在控制室里操控输出端口监察着局势，一方面支援精神力干涸或者受伤的军雌，一方面检测虫群有无逃跑的迹象。

一共六个A级军雌都被他做了重点标记，他要格外注意他们的精神力状态……咦？

怎么会有个A级军雌离他这么近？

奥利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还是被一股巨力扼住的咽喉，掼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憋住这一口气，奥利特来不及顾及自己快被捏断的脖子，稳住精神力维持住战场上的端口，再用精神力将指挥头盔调整成可视外界的模式。

‘住手，格林，你想让所有还在战场上的军雌为你陪葬吗？’奥利特被掐得窒息，但还是辨认出了眼前的虫族，至于他身后的那群黑影……实在看不清，一时间他也想不到是谁。

精神力凝聚而成的声音在格林脑海中响起，与奥利特日常的说话声无二，而格林不为所动道，“剿灭计划已经到了尾声，不会再有问题，就算有，A级精神力的指挥而已，我付出点代价，也能做到。”

奥利特对外宣称的精神力一直是A级，格林自然也是这么认为。

‘S级，你可替代不了，另外，我死了，你再去找个雄虫去其他星域当治疗师？其他星域的军雌精神暴动你不管了？’奥利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交涉还在有条不紊地在格林脑内进行。

“什么？”格林瞳孔骤缩，手不由松了半分，就在这时世界静音了一瞬，他就像个皮球被弹飞了出去，被身后的虫族接住放下站稳后才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雄虫猛咳了几声，他颤抖着手，惨白的手背轻轻擦了擦唇边涌出的鲜血。

“……你想做什么？”奥利特的胸膛不稳定地起伏着，头盔后的灰眸已经重新合上，这回是为了战场上的端口节省精神力，气若游丝地问道。

五十台输出端口已经占用了奥利特能控制的所有精神力，刚刚把格林弹开的力量，是他强行从小腿中剩余堵塞的能量块中砸出来的。

简直浑身都在疼，奥利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一次蜕变后醒来的第一天，那种连惨叫都叫不出来的疼痛感，又在他身体经脉中炸裂开来。

“……”格林还在思考奥利特刚才说的那句话的可信度，S级的精神力？那医学院和军部的检测报告是……作假的？

格林不想这么相信，但以往刻意没有深想的疑惑都重新浮出了脑海，为什么雄虫精神力治疗师只培训了一个，为什么他一个虫族的精神力就足够梳理所有军雌的精神力，为什么主星之后会先派遣他到八号星域，为什么……艾瑞斯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你真的有S级的精神力？”格林内心已经相信，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奥利特没有回答重复问题的余力，头盔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的身体也一动不动，只有胸膛的起伏说明他还活着。

“格林中将，还是不要这样吧。”在他身后有虫族在说话，奥利特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即使是S级，他也该为他犯下的罪付出代价。”格林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

奥利特隐隐明白了他的目的，猜到了他身后的虫族的身份……于是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也准备彻底保持沉默。

锋刃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响声，皮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声音厚重，忽然，它们一起停下了。

格林被一堵精神力墙阻挡了去路。

“这是什么？”格林试图将其劈开，都像是砍在一块立体的非牛顿流体上，劈不进去，抽不出来。

“……”四个战区中压力最小的一个已经接近收尾了，奥利特发出让大部分军雌都支援下一个战区的指令后，操控当前战区的输出端口直接冲入战场与剩下的虫群同归于尽，减轻他不少操控负担。

奥利特又抬手抹了一下血，但因为强行使用高浓度的精神力能量，他全身的皮肤都出现了细小的裂痕，渗出血液，这么一抹，只是将血越抹越多。

“就算你是S级，你有权随意剥夺其他虫族的生命吗！”格林放弃了他的无用功，站在精神力墙外怒斥道。

“……”没有，他也从来不想。

“就算你是皇族，你有权掩盖事情的真相吗！”

“……”这件事……并不是他做的。

“你还记得死在你手中的那些虫族的脸吗！”

“……”我记得，我从未忘记过，我从未忘记……我在这个世界里犯下了什么错误。

格林的诘问和身体的剧痛让奥利特仿佛回到了他一次蜕变后刚刚睁眼的时候，他被痛苦折磨地生不如死，而又无可避免地回忆起，在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前，感受到侵袭大脑的那种绝望的疯狂。

‘……妈妈，我该怎么做，我好害怕……好想回家，妈妈……’他是不是失控了？他是不是杀人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疼？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他该怎么做？

“你就从未有过任何悔过和愧疚吗！”

“……”有。

头盔下的灰眸已经缓缓睁开，脸部开裂的皮肤同样渗出了血迹，在脸上汇集，滑下滴落，像是鲜血的泪滴。

“你有想过向他们的亲属道歉吗！”

“……”……他想过，他不敢。

“你就不为你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弥补吗！”

“……”或许……做了一些吧，他通过医学院和斯塔勒的数据库找到了受害者的家属，在星网上以玫泊的身份……做了一些事情。

“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一次蜕变失去理智无法控制杀人，还是说自己是玫泊，在星网上帮助过受害者的家庭？

前者如同辩解，后者……奥利特扫了一眼霍斯身后的虫族，那些大概都是当年受害者的家属，他怎么在星网上的朋友们都在的时候说出这个真相？让他们在失去一个朋友的同时，发现这个朋友就是害了他们的罪魁祸首？

对奥利特的沉默忍无可忍，格林用精神力灌注进长刀，向坐在椅子上的血色身影掷去。

在精神力的领域，奥利特几乎可称为神明，只是微微偏头，就躲过了这一突破精神力墙的一击，只是在头盔上留下了一道划痕，以及一截黑发飘落而下。

这时，在场所有虫族都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奥利特的耳边闪烁。

总算写到10w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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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