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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日子里,她更为心慌,葵水没有再来,她千防万防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百思不得其解,手忙脚乱地翻出那“芳芝丸”来,突然明白了什么——
皇上,你怎么可以生得这样两幅面孔?一面装着宠我,一面却算计我?你为什么不肯放我和羽伦一条生路呢?非要逼我到鱼死网破的境地吗?
这一次,他失算了。他以为换了她的“芳芝丸”,便是万事大吉了,哪料她却寻了其他的药来,“我记得在没进宫以前,在诚文轩里看到过一本医书,上面说过这方面的事情。每个女人由于体质不同,所怀胎儿大小甚至男女的不同,喝过药后的反应就会不同。”
“今天这碗堕胎药若是杀了个小皇子怎么办?说不定杀的是将来的皇帝呢!”悦儿的眼睛瞪得老大,那般语不惊人死不休,吓得浣彤赶紧捂了她的嘴。
待她将熬好的药汁倒出,眼底已是含了泪,“您真的舍得自己的孩子吗?”
“天下有哪个娘不爱自己的孩子呢?”浣彤哽咽,心如刀割,“就是因为爱孩子,才不想把他带到这世上。如果一个母亲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在孩子未成人时就要弃他而去,又何苦让他来到这世上受苦呢? ”
药滑入她喉里之时,一滴泪于她的眼角滑落——
孩子,不要恨娘,娘今天如此心狠,是因为娘爱你。娘不想你活得痛苦。等你去了另一个世界,再投胎到一个平常的人家,一定会比如今生在这帝王家快乐许多的吧!
羽伦,若不能护你周全,我也不想独活……
“悦儿真羡慕娘娘,有那么多人喜欢。皇上、羽伦公子,还有翰琼大人,他们都好喜欢娘娘。不,羽伦公子是过去好喜欢娘娘。现在,他赶不上翰琼大人一半关心娘娘。翰琼大人每次捎话来‘诚文轩一切安好。’,娘娘就笑得好开心!”提起翰琼,悦儿便兴致勃勃,没完没了,“翰琼大人是不是睡得不好?要不怎么眼睛周围黑黑的呢?”
“悦儿,你很喜欢翰琼,是不是?”浣彤望着她弯弯的眉梢、纯美的笑靥,柔和地道。
悦儿忽地红了脸,却没有隐藏,径直点了点头,“嗯。”
浣彤爱她瞳仁里那绚烂如骄阳的美好幻影,满是不曾被爱所伤的清澈和明媚,“你爱他吗?”
“这个……”她顿了顿,好似略作思索,“悦儿不知道。悦儿爱娘娘,所以希望娘娘过得好。悦儿也希望翰琼大人过得好。所以悦儿也是爱翰琼大人的吧。”
“不急。你慢慢就体会得到。在我看来,爱就是愿意为对方牺牲。这个牺牲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小到愿意牺牲早晨被窝里的慵懒,为你心爱之人穿衣梳头做早饭,愿意为他不辞辛苦怀胎十月生儿育女。同样,他若是爱你,所有其他美人的美丽容颜在他眼里都是昙花一现,他会为了你而改变,会放弃全天下即使再好的美人。”浣彤忽觉两人心灵相通——悦儿看翰琼,就像当年自己看羽伦。情窦初开之时,没来由地认定了他,不管不顾地觉着他好。
“哦,悦儿明白了。皇上就是那样对娘娘的嘛。娘娘,那大的牺牲是什么呢?”她此言一出,浣彤即刻心里一颤——悦儿,你怕是不知道,皇上面具下的那另一张面孔吧?他的手段,怎么算是爱呢?
她没有把阖业硕的那些不好直接告诉悦儿,只缓缓埋下了眼,气息虚弱下去,“对于王公贵族这样大权在握、佣兵天下的人来说,衡量他们的爱,是要以‘大的牺牲’为标准的。他们爱谁,便是舍得为谁牺牲功名利禄、前程爵位。如果这个人身为一国之君,他所愿意放弃的,就是全天下。当你爱上了这样的人,就愿意为了他而牺牲自己的幸福甚至生命。也许这个牺牲对你来说并不值得,也许你的牺牲他并不在意……”
“所以你就愿意为了羽伦公子而牺牲肚子里的孩子,而他却并不在意,是么?”听到这里,悦儿竟是打断了她,直直戳到了浣彤的痛处。
“不是,他在意的!”她无比激动地反驳出口,随之却全然没了力气,浑身瘫软下来。
悦儿心疼得不行,可怕她更伤了身,又再说她不得,“很难受是不是?悦儿怎么觉得您说话都没有力气呢?要不要睡会儿?”
“别走,悦儿,陪着我……我怕……抱着我,我怕。”她拉住悦儿,陷进她的怀里,像一个惊恐的孩子。
她怕,怕孩子离开她身体的那一刻。她怕身体上的痛,可更怕心上的痛。她怕还未出世的孩子恨她;她怕她一厢情愿地为赫靖羽伦放弃了孩子,而他却并不在意她;她怕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了这世上,眼前这个单纯的丫头要她怎么放心得下?她没有想到,这孩子的亲生父亲,会为失去了这个孩子而怎样心痛。
“好,好,悦儿在这儿呢。娘娘不怕啊。”悦儿紧紧地抱住浣彤。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迷糊睡去,直到鲜血将浣彤的身下都染红……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许久死寂的沉静,被福安气喘吁吁的呼喊声打破。
“哎呀,您这血?怎么出去迎接皇上啊?要不娘娘装睡吧!”一时间,悦儿也变得聪明起来了。
浣彤欲从,可转念一想,依阖业硕的个性,肯定会找悦儿问话。她要是哪句答得不对,这婧云宫的人怕是都要没命了!
还没等两人套好招,阖业硕已是如闪电般到了榻前,“朕该罚!若是哪个臣子如朕这般偷跑回家看媳妇,朕怕是会扣他的俸禄!或者,罢他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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