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阿婧手持双剑舞着,身姿轻盈,剑招利落无比。她的脸上渐渐有了汗水,右手剑收回,左手剑向右刺出时,一滴汗落在收回的剑上,随着下一瞬的挥出碎开于剑刺出的方向。
直至双臂使不出力以致左手拿的剑掉落在地,阿婧才停止练剑,然后,干脆坐到地上,望着视野前方的空地,喘着气,发呆。
不知过去多久,一片枯黄的树叶滚到阿婧脚边,看着这片叶子,她想要拿起,忽而一阵大风吹过,将这片枯叶吹向半空,又吹向院墙。
树叶旋转着,舞动着。
即使从树身掉落,它也还在感受世间,还在尽情飘舞。
阿婧浅浅一笑,就在这个瞬间,觉得心境释然一些。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得去魔窟。
以阿婧的身份,一个人去。
阿婧留了张纸条在房里,再留下一点银钱,系上包袱,向晴城一处地方飞去。离开之前,必须去一趟的地方。
途中,立于树上的阿婧看见一辆马车从小瀑布所在的方向过来,同行保护的骑马之人中有几个眼熟的,在武林大会上见过,是轻风山庄的护卫。等这些人马远了,阿婧才向目的地而去。
哪想快到时,六个戴着铁皮面具的人冲出将阿婧包围,一字不讲就使出杀招。阿婧没花多少气力击倒这些人,揭开面具便要问受何人指使,这几人却在摇头不语后毒发身亡。
阿婧惊讶,听到身后树枝摇晃,立即转头,就见不远处的树顶一人匆匆转身飞离,背影些许熟悉。
像叶默。
阿婧没追,前往小瀑布处。
上次来是夜晚,看不清景色,阿婧也无心留意;这一次,纵然是白天,纵有心欣赏,也看不到盛开的花。
幸还有瀑布依然,能找到与碎星一起来过的证明。
站了会,阿婧跳到小瀑布旁,看着潺潺流水,伸出一只手,感受水的流动,不是很凉,与手掌接触的部分有些舒服,她怅然的四处看了看,却瞥见脚下蜿蜒的河水前方一处礁石旁有个书卷样的东西。
出于好奇心,阿婧走过去捡起此物,惊奇的发现纸上写着什么剑招的内功心法。因着纸张防水,即便落在河中,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她试探着练了练,只觉神清气爽。
阿婧将东西收在包袱里。
魔窟。
登风楼顶层,芸娘正在窗户上张贴喜字,贴完这一层所有窗户,她看了看厅内高座上的柯桑,走进屋,道:“魔主不在这儿,你倒是自在多了。”
柯桑懒散地趴在桌上,抬眸瞅一眼芸娘,又趴下,哼唧一声说:“芸娘,你都贴完了?”
“是啊,我想着要不要把整幢登风楼装饰个遍,给你撑排场。”
“这就不用了,意思一下差不多。”
芸娘静默一瞬,叹声气,“女儿家如此重要之事被魔主弄成儿戏,你非答应做什么呢?”
“甭劝我,我也烦着呢!”
“那就反悔,还有一天,你就算后悔,魔主也怪不得你。”
“我烦恼的不是这个,是即使知道他不是真心,我也愿意,说不定能弄假成真,就是担心万一,万一阿婧跟那些正派人士一起过来,影响我和阿忱。”
“何苦啊!”芸娘嘟囔,想了想,凑近到柯桑身边,低声说,“你且抓住这一日机会,干脆与魔主生米煮成熟饭如何?”
柯桑双颊一红,噱然起身,哼道:“怎么可能!”她以手捧住脸,“我答应过阿忱要自尊自爱,不会做这种事。”
芸娘自觉失言,拍了拍嘴巴。
柯桑问:“阿忱出去时,你可有看到他往哪去了?”
“应是后院蚕婆婆那。”
“好吧,那我就不去找他了。”柯桑站起,步下台阶,“走吧,芸娘,我们去试试婚服。”
蓝忱的确去了蚕婆婆所在的院里,可惜,自从得知他要与柯桑成亲,蚕婆婆便不愿搭理他了,此行,他是去见归来的鹤老头。
已近傍晚,鹤老头等在小厨房里,喝着清汤。见到蓝忱,他脸色很是平淡,让他坐下,却不说话。
蓝忱还是行了一礼方坐。
“师父,您大可以不用回来,魔窟的事,我有把握。”
鹤老头觑他一眼,放下调羹,“我来不是劝你,也不会帮你,是等我师兄来找我,为着秘籍,他不会不来。”
“多年没有踪迹显露,他多半有另一层身份。师父,不瞒你,我怀疑闵义就是徐义。”
“哦?有何证据?”
“我让钟拾调查阿婧的父亲徐武,查到他曾救过闵家小姐闵心若,后去了闵家当暗卫。阿婧一家既为闵予所害,另一凶手也很可能是闵家人。她提及徐武懂得‘拨云九式’的第三式,一个送货的如何学得,怕是在闵家所学,而闵义曾经也是暗卫,我猜他是徐义,与徐武相交,这样一切都能解释通。”
鹤老头听完,不置可否,只是说:“你对阿婧还这样上心。”他已知道小姑娘还活着,离开魔窟,与蓝忱不再同路而行,希望这个徒弟莫要因此生恨。
“她不稀罕。”蓝忱脸色淡淡,语气更是淡得没一点起伏。
宛若不在乎。
鹤老头失笑,调侃道:“你稀罕不就成了?”
“师父。”蓝忱语调低了。
“为师知你脾性,此次假意成亲,你想达到什么目的,随你心意,但我得劝你一句,凡事要有分寸,知道吗?”
蓝忱默然,低头不看鹤老头。
看他如此,鹤老头哪还有不明白,无奈的叹了一声。他站起,从灶台上端起熬汤的陶罐,放到桌上,又坐下,随手指了指放着碗筷的地方。
蓝忱望了望鹤老头神色,纵然没有半点心思喝汤,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喝汤的时候,心里却想:阿婧,你一定要来,来看这场戏。
为你所设的一场好戏。
……
素州大酒楼里人山人海,皆是来自各门派的弟子,门外经过的普通百姓即便疑惑,也因守门护卫不敢靠近,无不暗自猜测众多门派聚集在此的原因,这种阵仗实属多年少有。
这个江湖,要变天了。
从酒楼出来,闵思卓告别闵义转身,有百姓向他打招呼,他淡笑一礼,并不多言,快步行远。
拜访萧夫人后,闵思卓与萧骅坐于萧府内院的一座凉亭下,共饮热茶。
萧骅给闵思卓满上一杯茶水,开口道:“听我父亲讲,阿婧在晴城?”
闵思卓推了下茶盏,看着杯子上空漂浮的热气,摇头。阿婧突然离开吓得姚婶慌张报信,他却像早有所料,反应平淡。姚婶还当他与阿婧发生矛盾,急得询问,闵思卓找个理由才让她消除怀疑,放心下来。
矛盾?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她离开了,没说去哪。”闵思卓说。
萧骅微微惊讶,“孤身一人难免危险,魔窟不会放过她的。”
魔窟放出的所谓消息,他虽不相信,但也派人找过阿婧,却不想从萧辙那得知她的消息,以为她要寻求正派庇护,哪想,她消失不见。
闵思卓又摇头,不赞同萧骅的看法,“以阿婧的本领,魔窟既没拦住她离开,自然也无法伤她。”
“无法反驳呢。”谁让他被阿婧救过。萧骅干笑一声,蓦然想起萧辙讲述的另件事,“没想到辰星少侠是魔窟魔主,难怪他帮阿婧对付你我。”
“我也很意外,外界对辰星少侠其人评价颇佳,很难让人把他与魔窟联系到一起。”
“大概接的上一任魔主之位,你想,现如今魔窟与之前行径有明显差别,不是吗?”
闵思卓颔首,转而说:“即使而今行事不猖狂,但像秦长老这些正派侠士,却是为魔窟杀手所害,这一点也是事实。”
“这么说,这次前往魔窟,你会全力以赴了?”萧骅问得意味深长。
闵思卓没立即回答,低头,见杯盏的热气少了些,端起,品一口茶,反问:“萧兄真的不去?”
“嗯,我娘不愿让我涉险。”
“能理解,以后萧兄是要淡出江湖?”
“没到这地步,就算我愿意,我爹也不会允许。”萧骅深吸一口气,沉默一会,叮嘱道,“此行小心些,魔窟敢这么做,定有隐情。这事,太奇怪了。”
“会的。”闵思卓端起茶杯,若有所思。
其实,他也觉魔主所为奇怪。如果设置陷阱,怎会以亲事为饵?仅以秘籍诱惑,自有正派人士为绝世武功冒险。但他偏偏选择终身大事的日子行此事,其心思真难以捉摸。
看闵思卓端着茶杯不喝,一副出神的模样,萧骅试探着说:“你和阿婧怎么样?”
“嗯?”闵思卓眼神聚焦,看向萧骅,手却是一顿,“你说什么?”
萧骅斟酌半刻,决定索性说得直接点,“你既不计较阿婧杀你小舅舅,她又离了魔窟,你们俩就能有个以后吧?”
他望着他,心里有一分忐忑。莫名而起的情绪,当真羞愧。
他难道不希望这两人有以后吗?
萧骅垂下眼帘。
闵思卓微怔,静默一瞬,他将茶端起喝完,言简意赅的道:“没有以后。”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萧骅抬起脑袋,一想,很快想到一个理由,“你父母不同意?”
“嗯。”闵思卓眼神有些寂寥,放下茶盏,侧过头看向小亭外,秋日的萧瑟恰能述说他的心情,他收回视线,苦涩的说,“你有所不知,我小舅舅还是杀害阿婧家人的凶手。”
萧骅震惊,那点心虚转瞬没了。
片刻沉默后,萧骅想到一事,道:“你上次提过的那土帮人死了,尸体被放在素州大酒楼,就剩皮包骨。”
“血魔功?”闵思卓惊愕的问,“是魔窟所为?”
“的确有人这么说。你还记得土帮上一个三长老吗?听说也是这个死状,那时就有人传是魔窟做的。”
“按理只魔窟还有曾是血魔宗的人,不过就我们接触过的魔窟杀手来看,并无谁使用这等残忍武功,此事倒有些蹊跷。”
“你觉得,有无可能是哪个正派人士暗地修炼此功?”萧骅猜测着,与闵思卓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怀疑土帮内部,尤其叶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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