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巍涨红了脸,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心,他没有告诉公主自己是特地前来。
只是说与母亲一同进寺礼佛才会出现。
皇上得知城安寺有刺客后,立刻派人将公主接回了宫。
郑巍在家修养了整整几个月。宫中公主派人送来许多补品,似乎经此一遭,二人的关系不再似从前那般水火不容了。
转眼便入了冬,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韫落正做着手中的女红,自从去了城安寺回来之后,就连皇上都意识到公主变了。
那个从前经常与他无理取闹的孩子,在城安寺的那几天里长成了大人。
她整日不出宫门,只待在自己的宫殿里。
就连皇上,都不怎么见了。
为此,皇上心中不免失落,空暇时分,他坐于皇后宫中,问起皇后:“我看见韫儿如今懂事的样子,心中欣慰,可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你说朕是不是不该讲她送去城安寺?”
皇后淡淡一笑,端起下人刚送来的安神茶,“皇上宽心,臣妾也去那城安寺待过,那是个修炼心性的好地方。”
“皇上许是看见公主如此娴淑的模样还不太适应,等过段时间就好了。”皇后将安神茶双手端起递于皇上面前。
“况且皇上本就希望看见公主这样不是吗?公主也就快要出嫁了。”
皇上点点头,接了过去。
皇后低下头,目光深沉。
出了皇后的宫殿,皇上便收到了前线消息,大将军李元因战事失利,连丢三座城池。
皇上因此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并且削职李元。
可城池丢了便是丢了,皇上每日因为政事殚精竭虑,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隽国的江山正在一点点倒塌,这岌岌可危的国家正在迅速走向消亡。
郑巍得知皇上即将御驾亲征时,他正准备进宫,父亲已经几日没有归家,他知道宫中事情很多,但是郑夫人已经忍无可忍了,郑巍只好识趣地说要去宫中寻一寻父亲。
大雪纷纷下,车马外的世界皆是白茫茫一片,郑巍望着宫城的方向,隽国难道真的会灭国吗?那公主又会如何?
意识到这个毁灭性的问题之后,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宫中的道路也早已掩埋在白雪中,郑巍一步一脚印踏着步道走向宫殿。
公主殿不是他这个外臣能随意进出的,所以他只能远远站着向着宫殿的方向望去。
父亲神色凝重地出现在郑巍面前时,郑巍一时间到了嘴边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了,他十分害怕父亲会说出什么自己承受不了的事情。
然而,父亲却只是淡淡道:“婚嫁之事,自古以来都由不得一个人的意愿。”
“若是皇上要你尚公主,你可愿意?”郑太师眼中有点担忧,他知道皇上的苦心。
她希望公主有个好的归宿,至少是一个有保障的后路,如今皇上的选择到了郑巍这里。
直到刺客郑巍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没有一丝犹豫,相反他还有点庆幸。
父亲将皇上的意思转告于他,皇上对于公主几月前城安寺遇刺一事一直放心不下,而郑巍因为恰巧路过救下了公主,皇上对他赞赏有加。
如今,皇上满意之人只此一人。
郑巍是皇上钦点的驸马。
郑太师却因此事而忧心,一来是因为郑巍若是做了驸马,日后便注定仕途会因此受到影响,二来国家如今危难之际,郑太师也有些私心想要多为家人考虑。
郑巍的反应是太师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更像是早已做好决定的模样。
公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父皇派人送来了热羹,“雪天寒冷,皇上担心公主受寒,命人送来了暖炉和热羹。”心妤双手端起汤碗,等着公主接过汤碗。
韫落轻声叹了一口气,“也好,是他的话也好。”
心妤皱了皱眉,回忆起公主曾经因为驸马一事而闹得脾气,如今的反应只能说再平淡不过。
公主当真是变了。
——
皇上出征的那日,韫落立于城墙之上,寒风呼啸着,吹得她脸颊生疼。
可一直到铁骑们都只剩一个个黑点时,她才有罢休的意思。
郑巍早就脱下自己的斗篷为公主披上。
公主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一直在自己身旁后,韫落倒是显得不好意思起来,她的性格当真是变了。
韫落要脱下斗篷,被郑巍阻拦,“天气寒冷,公主小心着凉。”
“你为什么会答应父皇?”韫落问出了自己连日来的疑问。
“皇命不可违。”郑巍回答道。他说的是客观事实,可却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然而,这话落在公主的耳中,便是极大的嘲讽与不屑。
皇命难违,就连她自己都曾经利用这一点为自己寻得便利,甚至无理取闹。
可如今听在心里却无比苦涩。
韫落还是将斗篷还给了郑巍,“郑大人回去路远,还是大人穿着吧。”
郑巍想说自己没事,可话到了嘴边,公主已经将斗篷递了过来。
他只好作罢。
三日后,一封飞书传入皇上的营帐。
太子来信,郑太师与三皇子勾结,于皇上出征之时,辅佐三皇子承位,图谋陷害太子。
此事蹊跷,可皇上不在宫中,不敢随意定夺,太子既然飞书传信,便不可能是无中生有,可郑太师是自己信任多年的老臣,怎么会有勾结三皇子这种事情发生。
皇上知道太师与太子之间多年有嫌隙,好在有郑巍从中调协,皇上这么些年觉得二人之间早已没有那些纠葛。
却不曾想到在自己御驾亲征时出了岔子。
皇上回信太子,不可轻举妄动。
就在皇上准备回朝之际,太子的第二封飞书传入了营帐。
此信将三皇子密谋篡位一事,完完整整全盘抖落出。
皇上看完此信大怒,一气之下命太子全权主理此事。
宫中每天都在翻天覆地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韫落在公主殿也听闻了一些消息,可她自以为这事就算再怎么闹也到不了自己这里,她不明白两个哥哥在明争暗斗些什么,如今国家危难之际,父皇又远征在外。
众人应当齐心对抗外敌才是。
不出半月韫落便要与郑巍成婚,她每日自顾忙碌着。
她唯一期盼的便是父皇能够早点回来。
以及,那日城墙之上,韫落被拉住的衣袖,郑巍吞吞吐吐,憋了许久,说道:“公主放心,臣定会誓死守护公主。”
韫落的心弦被拨动,除了父皇说过类似的话,这是她生平从第二个男人口中听见这样的话,可是,这也是皇命难违吗?
就算是如此,她依旧为之动容。
——
大红色的喜服铺满新屋,入夜,郑巍推门入内。
韫落心中一片涟漪荡漾,就连手心都微微颤抖着,可她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公主是在惩罚我吗?”
郑巍双眸充血,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带着愤恨与仇视,韫落被他的模样吓住。
“你在说什么?”韫落不解道。
郑巍将身着的喜服外袍一把扯下,“现如今,公主还需要装傻吗?”
“我父亲被贬房州,不正是因公主从旁的推波助澜?”郑巍甚至都不愿意靠近韫落,他看向韫落的眼神从仇恨走向了不甘。
他心有不甘,郑太师与三皇子太子子虚乌有的言论拉下政治舞台,太子有心而为,早已谋划着这一切,只不过皇上的离开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罢了。
而这一切与韫落又有何干呢?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太子走的一步棋罢了。
他先是故意引导韫落知晓太师与三皇子二人经常闭门面谈一事。
又请求公主写信给皇上,公主并未多虑,信中恰好提及此事,皇上自然便信了太子的话,就算不全信,也会信一大半。
而韫落便就成了这桩阴谋推波助澜的人。
且这是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郑巍因为已经尚公主逃过一劫,韫落在宫中听闻太师被贬一事后,也想过要去找太子问清楚,可是她在太子眼中根本没有分量。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然而为时已晚。
“我没有想过会这样。”韫落错愕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言语会引起这样的后果,她一直以为太师与三皇子是因为国家危难之事,而日夜不休在思考对策。
太子确实来找过她,哥哥说皇上远征在外,自己的书信或许能安抚皇上的心情。
而哥哥也同她说过大臣们都在日夜聚集商讨如何对抗外敌一事。
特别提醒她的是三皇子与郑太师日日夜夜都在三皇子的府邸议事。
韫落未曾多想的是太师此等地位的大臣为何要私下与三皇子议事。
这在有心人眼中根本就是有密谋的嫌疑。
韫落明白自己被太子利用,她心中有气愤,也有心寒。
她自以为自己与哥哥从小到大,兄妹齐心,未曾有过任何争吵,却没想到哥哥表现出来的伪善骗了他。
让她以为一切都如此简单,却不知这背后的阴谋。
一瞬间,韫落觉得此刻自己周围的大红色十分刺眼。
她的心在此刻跌入了谷底,可她仍然要面对眼前郑巍的质问,她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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