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蛇女之悲

不稍片刻,太公就被请到前堂,除了宋扶宴追蛇女未归,所有人都在。落云宗的年轻弟子好奇打量他,忍不住交头接耳:“这就是灵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除了长得有些奇怪,跟凡人没什么区别啊。”

“不太一样吧,他长得······额,挺有辨别度的。”

“这有什么,凡人也有很多丑得千奇百怪的啊!”

瞎说什么大实话。裴玉懒洋洋垂着眼皮看谢清弦剥橘子,心里十分赞同小少年们的话,表面却装得像个人,一本正经告诫谢清弦:“嚼人舌头非君子所为,小孩子听听就好,不管谁说都不能跟着学,知道没?”

谢清弦根本没留心落云宗弟子们说了什么,表情略显茫然,但裴玉什么都是对的,毫不犹豫点头赞同,当事的几个小少年默默羞红了脸。

裴玉嘴角勾起,心情愉悦。

迟枍雪拿出安置所墙头捡到的毛发,粗糙发白,看上去和太公拉碴的胡子大差不差:“你去过安置所。”

“去过。”太公懊恼道,“我从孕妇对胎儿的执念中诞生,照顾孕期的妇人和她们腹中的胎儿是本能,城中的孕妇全在安置所,我放心不下,就想偷摸过去瞧瞧。”

谁料不小心被出去找发簪的孕妇发现,反而让人家受了惊吓。

“你说的庇护又是何事?”迟枍雪看向他怀中的襁褓,“那是凡人的婴儿吧?”

太公:“有人在追杀我,不,更准确说是,有人想抢走这个孩子。”

自太公诞生以来,只要兆丰城城内有女子怀孕,他都经常悄悄去看望,但他法力低微,能做的就是暗中给她们送山里挖来的药草或者替换高门后院妻妾相互投的滑胎药。

柳芸儿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罗燕竹手段的确狠厉,三番四次下的打胎药都给太公换了没成功,仍不死心,甚至趁着岑暮归外出谈生意,绑了柳芸儿将她百般折磨。

罗燕竹确实没想要柳芸儿的命,因为堕胎不成,胎儿即将出生,她想等孩子出生后抱到自己身边抚养。至于柳芸儿,一个没了孩子和容貌的青楼女子,岑暮归还愿不愿意瞧她一眼还两说,慢慢收拾也不迟。

柳芸儿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全靠罗燕竹让人塞入口的丹药吊命,吃食也经常被下人克扣。太公无法,只能趁罗燕竹不在的时候偷偷给她送水和食物。

柳芸儿不堪折磨,多次请求太公杀了她,但为了腹中孩儿,每每还是选择咬牙活下去。她迫切祈求岑暮归回来,他那么爱她,绝不会弃她们母子不顾!

却不知心心念念的人早已在萧翠翠的温柔乡中醉生梦死,一再拖延归期。

最终,她等来的却是一个手握利刃的黑衣人。

黑衣人不知对她做了什么,胎儿飞速发育到十个月大小,然后活生生将她的肚皮割开,取出沾满母亲鲜血的婴儿。

太公躲在暗处看完全过程,大气不敢出。

柳芸儿气若游丝,眼泪都没力气流出来了,但拼着最后一口气,伤心欲绝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太公不敢动,他只是实力微弱的灵,随便一个修士逮住他都能把他轻松杀死。

黑衣人已经把婴儿裹上襁褓,准备离开。柳芸儿却不知哪来的力量,竟撑起,恶狠狠咬住他的手。黑衣人显然没想到她还活着,分神了一下把她扇开。

太公趁此机会抢走婴儿。

他实力微弱不假,但凭着滑稽怪异的身法,逃跑的功法一流,一番追逐后,黑衣人被甩开。

黑衣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一开始还算安生。刚出生的婴儿得吃母乳,太公抱着婴儿在山里转来转去才找到一只哺乳的母老虎,得它同意后把小婴儿放虎崽子一块吃乳。

然而虎崽子很快要断奶,他只好每晚趁着夜色翻进百姓家中挤家畜奶,甚至好几次差点被黑衣人抓住。

后来就闹起了妖邪虐杀孕妇的祸事,许多汉子为了自家媳妇和孩子给他送贡品,不乏家畜奶水,太公总算不用翻墙了。

妖邪的事越来越严重,太公知道作恶的应该就是柳芸儿,但她明显已没了人性,孩子给她送去定然也活不成。而且她记忆似乎也错乱了,以为是罗燕竹抢走了孩子,一心想找她报仇要孩子。

岑家虽没落,但家底还有不少,她多次尝试都进不去,于是转头四处猎杀修士,吞吃他们提升实力。

同时黑衣人暗中也加大了搜寻力度,太公不便现身,只好用分身送信,通过不起眼的豆花老汉给她们提醒。不想还是被黑衣人找到,迫于无奈之下,只好翻进城主府。

毕竟黑衣人似乎只能出没在暗中。

他赌对了。

“既然黑衣人在追杀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来求助?”迟枍雪指出他的漏洞。

从一开始面对众人,太公就表现得颇为拘谨,闻言更是忍不住扫了所有人一眼:“早些年有不少修士发现我,都觉得我是妖邪,企图祸害百姓,天天追着我喊打喊杀,所以······”

众人:“······”

别说,懂了,全是野生道友犯的蠢。

在座的修士们尴尬,唯有裴玉格格不入,不给面子笑了起来。

气氛被打破,年轻弟子们不记打,又开始咬耳朵。

“灵物受天道庇护,杀了的话,我记得好像会造天谴吧?”

“你没记错,哪来的野路子修士啊,如此没眼力见?”

全然忽略自己也看不出来的事实。

“这便是蛇女的孩子?”裴玉凑过去,手指轻戳小婴儿的脸,手感非常好,“男孩女孩?”

太公答:“女孩。”

小婴儿长开了不少,粉雕玉琢,睁着大眼睛,好奇看着裴玉,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很可爱嘛。”裴玉眉眼弯弯,心快化了,摘下腰间的玉佩放进襁褓,“希望你会喜欢。”

谢清弦一瞬间沉下眼,随即一笑,拉起裴玉的手戳自己的小梨涡,无辜又清澈看着他:“我也可爱。”

没人能拒绝一只撒娇的小狗!

没人!

裴玉毫不犹豫把谢清弦整齐的头发撸得乱七八糟:“小狗学会争宠了?”

谢清弦张嘴“汪”了一声。

迟枍雪见怪不怪,落云宗的弟子们却像见了鬼,走远些去交头接耳。

“他不是比迟师姐还冷的冰块脸吗,我之前想跟他搭话,理都不理人!”

“是啊是啊,那个裴公子没醒的时候他看我们一丝温度都没有,冷得我鸡皮疙瘩直冒,看,光想想又起了!”

“没错没错,方才我看他端果盘,我就自己拿了一块,眼神差点没把我冻死!”

其余人齐刷刷看过来,很不赞同:“不问自取视为偷。”

“败类。”

“人渣。”

“无耻。”

“宗门耻辱。”

“喂喂喂,你们够了!”

“怎么闹起来了?”温和儒雅的声音突然响起,宋扶宴人未及声先至,身姿儒雅温润,带着一股书卷气,一举一动从容优雅,不似斩妖诛邪的修士,像怀春少女幻想的无双公子。

落云宗弟子立马循着它飘来的方向望去:“啊啊啊,大师兄,你回来啦!”

“妖邪如何?斩杀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大师兄对付不了的妖邪还不存在呢!”

宋扶宴让他们安静。

“如何?”迟枍雪问。

宋扶宴摇头:“没追上,但我大概知晓她的藏身之处,确保万无一失,迟师妹,我们联手吧。”

宋扶宴和迟枍雪御剑离去,留下一群以危险为由不让跟着的小少年,个个蔫头巴脑,宛如枯萎的小树苗。

裴玉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一眼安安静静玩着他衣衫上鹤纹的谢清弦,稍作回忆,后知后觉他家清清是不是太内向了些,似乎除了粘自己身边,没见他出去交过什么朋友。

这可不好,他痛心疾首,没有朋友的人容易孤僻变态,他不能让谢清弦变态!

谢清弦:“?”

“小仙长们,”裴玉笑眯眯开口,“玩过角抵吗?”

角抵,又叫摔跤,民间活动的一种。

第一次出宗门的小少年们别说玩,就连名字也是第一次听,瞬间容光焕发,兴致勃勃凑过去团团围住裴玉:“没玩过,没玩过,怎么玩?”

裴玉慢条斯理给他们讲规则,听完一个两个摩拳擦掌:“听上去不难嘛。不过既然比的是力气,陈师妹你们就别参加了。”

陈馨欣为首的女修呸他们一脸:“少瞧不起人,每次宗门考核排前面的可都是我们!”

“李臻,忘记我上次怎么在月试上把你打得落花流水了?”

两方谁也不服谁,干脆按性别分组,让裴玉当裁判。

裴玉把谢清弦推出去:“好好交几个朋友。清清有些害羞,不敢交朋友,你们带他一起玩呗。”后面的话是对落云宗弟子们说的。

谢清弦乖乖巧巧走过去打招呼,单纯羞涩的模样让少年少女们集体沉默一瞬。

名为李臻的少年就是先前吃了谢清弦橘子的那个,最先搂住他的肩,嬉笑道:“没事,清清弟弟,我们带你玩,你年纪小个头矮,排哥哥们后面,包你躺赢!”

其他人连连应和。

他们不知道谢清弦全名,只听过裴玉喊他清清,于是跟着喊。

裴玉很欣慰,都是好孩子啊。

谢清弦根本不想玩,只想把这群人赶走,但裴玉兴致勃勃,他没甩开李臻的手。

于是修试版的角抵正式开始。

李臻第一个上场,这小子嘴巴倔,身体却很诚实,一开始就没动用灵力。陈馨欣察觉,不屑翻白眼,也收了灵力,平等和他斗力。

修士修炼乃洗骨换髓,脱胎换骨的过程,一般男女修士之间的力量差异不说没有,只能说微乎其微。很多女修□□上下狠功夫不必男修少,超越男修的也不在少数。

陈馨欣名字虽文静,力气可不小,和李臻拉扯一阵,最后一咬牙,大喝,把李臻掀翻。

女孩们欢呼,男孩们扼腕。

陈馨欣一拍手一叉腰,笑得张狂肆意:“怎么样,又输了吧李小臻道友,哈哈哈。”

裴玉支也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比试有条不紊进行,男孩女孩们有输有赢,很快轮到谢清弦。

和他对上的女孩叫白灵,看上去大谢清弦一些,却很娇小,是名丹修:“清清弟弟,得罪了。”

虽然没了记忆,谢清弦修士的体质也是板上钉钉的,况且还是不用灵力的对决,就算赢不了,撑个一会不落面子应该问题不大。

裴玉这么想着,然后就看见他家小狗几乎是开始一个照面,就滚在了地上。

啊这——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裴玉:“······”

其他人:“······”

白灵:“?”她还没发力哇。

谢清弦双眼含着泪回到裴玉身边,像只可怜兮兮的落水小狗。

“······摔疼了?”裴玉神色复杂,“你的······”

谢清弦下巴靠在他大腿上,手抓住他的衣袖:“头疼。”

疼?

哦豁,完了。

谢清弦这小子粘他粘得太欢快,跑上跑下气都不带喘的,害他忘了这小子也是个伤员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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