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珩从外边儿一踏进来,便听得周帝问了明昭这么一句话,顿时挑了眉,向明昭使了个眼色。
明珩前几日便提醒过她,明昭心里有底,这会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哪位江小公子?”
江氏虽说是簪缨世家,威望不可小觑,但放眼整个京中,姓江的可不只这一户人家。
若真要算起来,能称得上江小公子的,也有那么五六七八位。
明昭应着话,不知怎的,脑中忽地想起昨日里同江元黎道“你也是江小公子”的这一幕,神思莫名飘忽了一瞬,又立刻收拢回来。
周帝见她这睁眼说瞎话的模样,就知晓她没将那位“江氏小公子”放在心上,便也不多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京中那些传言,可传到你耳中了?”
明昭知晓自己这点小把戏瞒不过周帝的眼睛,便也没想着糊弄,如实道:“听说了些,不过儿臣一直想不明白,这些琐碎的话究竟是如何传出来的。”
说罢,便将福蕴生辰宴上被人引着远远见了江倾白一面的事情说了。
明昭也未添油加醋,只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告诉周帝先是有人借福蕴的名义将她带去僻静处,而后便有人引来了江倾白,她见着事情不打对劲,转身便走了,谁料想又碰上明宝珠一行人,被缠着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得以脱身。
这件事情本就有蹊跷,明宝珠出现的时间也太过巧合,稍微往细里一想,便能发现不对劲。
周帝皱了眉,问道:“怎么处理的?”
明昭便说了待宴会结束后便同福蕴一道找着了那个假借福蕴名义传话的侍女,不过那侍女嘴硬得很,一口咬定是福蕴吩咐的,福蕴气不过,将人赶出了府去。
福蕴自小便同明昭要好,明昭相信福蕴,那侍女死死咬住福蕴不放,也没能挑拨离间,倒是福蕴气得不轻,在心中一捋,将这笔账好好儿地记在了明琛和明宝珠头上。
当然,福蕴如何做想,明昭不会同周帝说,她只将事情如实说了,余下的就由周帝自己思量。
小姑娘家这点小手段,放在周帝面前都不够看,再稍微动脑子一想,便清楚明宝珠没那个能耐在楚王府收买人,更没那个能耐把江倾白掺和进来,背后到底是有谁来操纵,不言而喻。
皇后也听得直皱眉,为周帝盛了一碗汤,推至他面前,担忧道:“咱们昭昭早到了出嫁的年纪,臣妾这个做母后的心疼她,想着宁缺毋滥,哪怕多留她几年,也要为她物色一个人品上乘的年轻人做驸马,谁知倒有人想越过臣妾去,竟是要直接帮昭昭定下来了。”
皇后统共就明珩与明昭两个孩子,明昭打小身子不好,皇后便自请出宫,带着明昭长住护国寺,只为给她祈福。
这么些年下来,每每想起这些事,想起皇后独自承受这许多,周帝心中只觉有愧于皇后,在事关明昭的事情上,周帝从不多插手,由着皇后与明昭的意愿来。
这件事情显然是针对明昭,但到底没有闹出什么实质性的不堪,又过去了这么久,再回过头去查,只怕费时费力,又难以查明。
周帝沉吟一番,对明昭道:“这传言既然是假的,你便不必放在心上,你母后想多留你两年,你便好好儿在你母后身边尽孝。”
说罢,瞧了眼皇后神色,又道:“你若是心仪哪家公子,同父皇说便是,父皇给你指婚。”
这便是要插手她的婚事了。
日后若是崔妃与明琛还想动什么手脚,也得先掂量一番才行。
明昭放下心来,道了句“多谢父皇”,又撒娇般地对皇后道要多陪她几年,不着急物色驸马,这件事便算翻篇了。
四人其乐融融地用完了午饭,明珩与明昭便借口有事,先行回自己住处,将空间留给帝后二人。
出了了玉衡宫,明珩问道:“我那儿备了碎冰,你要不要去?”
方才用饭时明珩便瞧着明昭气色差得很,料想她定是又未休息好,便想着邀她去贪狼殿。虽说明昭总说他身上气息压迫感太强,但她回瑶光殿也是恹恹,不如在贪狼殿有他照看着好。
明昭略一思量,便应了下来,同明珩一起往贪狼殿走去。
兄妹二人并肩往前走,月丹几人远远坠在后边儿,明珩见前后无来人,便压低声音道:“我去之前你们在说什么,父皇怎的提到了流言一事?”
明昭如实道:“在说些有的没的,先是关心了几句瑶光殿住得可好,而后忽地便说到了江小公子。”
明珩也不意外,略一点头道:“昨夜里父皇去了崔妃处,约摸是崔妃说了些什么,父皇便问你来了。”
说起这个,明昭总有些想不通:“崔妃对我的婚事这么上心做什么?且那江倾白家世容貌都过得去,她能有那么好心将我推给江倾白?”
不说旁的,整个江氏如今尚在适婚年纪的,唯江倾白一人,且不说江倾白在江氏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但她若当真与江倾白有了什么牵扯,江氏多少也会顾及她,从而偏向明珩。
明珩也觉这事儿不简单,不过尚未有一个合适的猜测,只大略推断道:“若真给你塞个歪瓜裂枣,先不说你愿不愿意,父皇母后是断断不会应允的。并且这江倾白,在家就是个受宠的小公子罢了,人品才学一样儿也不占,只是面儿上看得过去,若是不知晓底细的,反倒觉得他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明珩说得不错,像明昭这种与江倾白几乎无接触的,只瞧了他的身世背景,再看了他的容貌举止,便会觉得这人尚可,殊不知细细接触下来,才能发现这人就是个绣花枕头。
兄妹二人说着话,在经过去往紫薇殿的路口处,不期然迎面遇见了一身朝服的江元黎。
几人停了下来,互相见了礼,明昭原不想上前多说话,故意落后了几步,立在明珩身后,被他挡住大半视线。
可江元黎身上的气息诱得她不自觉往前一些,再往前一些,不知不觉便挪到了明珩身侧,不好再往前了。
明珩一面同江元黎说着话,一面留意着明昭的举动,见她慢吞吞越挪越往前,一下便明白了她意图为何,一时间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虽说明昭先前说过的那些话,譬如“从丞相身上扯下来个随身物件儿”之类的话,听起来是胡闹,但明珩看着明昭整日里无精打采的模样,倒当真动了几分“扯东西”的心思。
但眼下江元黎一身朝服,周身上下一件多余的饰物也无,饶是明珩有这个心思,也压根儿没什么可以扯的。
明昭显然也留意到了这点,止不住一阵失望。
江元黎一早便注意到了明昭,见她眼底一片黛色,有心想关心一二,又觉逾越,便按捺下来,顺着明珩的话说了几句。
正当明昭失落时,又见江元黎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来,递到明昭面前。
见明昭不解,江元黎解释道:“方才我入行宫前,偶遇的福蕴郡主,她道你近日来神奇不振,便托老郎中调配了个安神的香囊,原打算明日递牌子入宫给你,正巧遇见我,便让我带来给你。”
明昭道了句“多谢丞相”,便伸手接过来,想着昨夜里也不知到底有效没效的熏香,犹豫了一瞬,抬手将香囊放在鼻尖轻嗅。
哪知扑面而来的,是独属于江元黎的清冽气息。
明昭一怔,确认般地再吸了一口气,而后绽出一抹笑意:“福蕴有心了,明日得好好谢谢她才行。”
明珩一听,便料到这香囊不简单,转头去看江元黎神色,看他是否瞧出什么端倪。
却只见江元黎目光平静地看着明昭,并无旁的神情。
明珩放下心来,又大略说了两句,便同江元黎道别,继续往贪狼殿走去。
江元黎后退一步让出道路,垂眸等明昭二人过去。
方才他在行宫门前碰见福蕴郡主,郡主端坐在马车中,远远见着他后才下来,就仿佛特意在等他似的。
且这等有安神一类的熏香香囊,按理来说应当香气浓郁才是,可从他接过来,放在怀中走了这一路,却是半点香气也未嗅到。
清宁公主今日来神思不宁一事他也有所耳闻,所以福蕴告诉他这是有安神功效的香囊时,他并未多想,可这一路走来,却发觉这香囊不大寻常。
尤其是方才明昭接过后放在鼻尖轻嗅那一瞬,让他心中莫名有些异样。
香囊无香,他贴身带着走了长长一段路,一拿出来明昭便轻嗅,那嗅到的——应是他的气息。
江元黎被这个念头扰得思绪有些乱,待明昭错身而过时,不由得抬眸去看她的背影。
就见少女神色明媚,虽仍掩不住眼下乌青,但整个人都轻快些许,比方才病恹恹的样子好看太多。
也不知是不是香囊的作用。
江元黎看了一瞬,立刻便收回目光,继续往紫薇殿走去。
他刚拐过一个弯,周帝一行人便从一旁的小径上走了出来。
方才明昭二人离开后不久,便有人通报,道丞相有要事求见。
周帝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皇后处,却不想刚好瞧见了这一幕。
待明珩与明昭走得看不见了,周帝问身后的厚朴道:“朕瞧着昭昭在丞相面前,好似气色都好了许多?”
周帝:帮孩子一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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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颗荔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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