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悟回过神来去看他,知道他要说什么。放低姿态道:“我下次不会和公孙忆合作了。”
沈不言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张了张唇没再说话。
马车停在李府前,今日比平日下值还要早上半个时辰。
李幼悟撩起帘子下了马车,客套话还没说出口。
就见沈不言抬脚已然跨入门槛,周回安也将马车停到了马厩。
李幼悟暗暗咬牙,最后心一横跟了上去。
沈不言道:“你说请我吃酒还记得吧。”
“自然记得。”李幼悟懊恼回道。
沈不言有些失落得撇了撇嘴,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压根不记得。
李幼悟吩咐了厨房去备菜备酒,带着沈不言一路来到房门前。抬手推开了房门,“不言,请……”
说起来她待沈不言早已从一开始的敬而远之,到现在的无可奈何。
沈不言倒是丝毫不见外,大步一跨就进去了。
上回来这,落得个那般局促的下场。想起来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酒菜很快就上了桌。
李幼悟对着上菜的丫鬟道:“你去同祖父哪儿传唤一声,我今日不过去了。”
丫鬟福了福身:“是。”
沈不言看了一眼李幼悟,然后道:“其实李老将军,待你也不差。当日在定襄留了五百亲兵给你,如今还日日传你过去用饭。”
李幼悟苦笑道:“是啊,是我先前过于在意这些了。”
五百亲兵是为了保护她的身份,日日用饭是为了让她不要忘记在朝中拉拢世家。
暮晚时分,落日映在了案桌上。
李幼悟慢吞吞倒了杯酒,偌大的北院,异常安静。
沈不言忽然道:“怎么不见你母亲,从前我来寻你,你母亲总是要出来絮叨一番。”
“哦,小小表妹如今来了。母亲如今顾及不暇。”李幼悟抬手饮了一杯酒。
沈不言也是陪了一杯,点头道:“如今苏家不比从前,但你同苏小小自幼两小无猜,倒也全了这份少年情谊。”
李幼悟放下酒壶,面容冷肃:“我不喜欢她,少时两小无猜就一定要娶她吗。”
沈不言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李幼悟忽而冷笑一声。
沈不言拿起她放下的酒壶,将她的酒杯斟满,放低声音问道:“你母亲催你娶苏小小?”
李幼悟瞥了一眼他,垂直脑袋低低“嗯”了一声。
昏暗的光已经移到了屋内的角落。
沈不言笑道:“你祖父会允?”
李幼悟摇了摇头。
沈不言又道:“既如此,你又在担心什么。”
“不言,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李幼悟脸上笑着应他,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她不是在意这个,而是苏夫人待苏小小,才是真正的舐犊情深,爱若亲子。
两壶小酒下肚。
沈不言有些诧异的瞄了李幼悟几眼。
李幼悟一怔,察觉到他的时不时瞄来的目光道:“不言,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沈不言听她语气平稳,丝毫没有半分醉了模样。
“上回不过几杯热酒,就将你灌倒。如今不过短短几月,倒是酒量见长啊。”
李幼悟脑中有些发昏道:“上回事出有因,不过你这般一说,我是真觉得有些发昏了。”
酒量这个玩意,她先前也被练过。只能小酌,若是真遇上拼酒的自是比不过。
沈不言本就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她也不好开口赶人。
“来来来,今日怎么也得喝个尽兴。”沈不言喊丫鬟又上了几壶。
李幼悟扯了扯嘴角,再喝下去,明日当值她怕是不用去了。
李幼悟连忙道:“不言,吃些菜吧。明日我还得上值呢。”
只听“吱呀”一声,小满推了开了房门。
沈不言正对着房门,看到小满后脸上的笑容蓦然僵住。
小满也是怔在了原地,这人眼中闪过那顾淡淡的杀意,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先前的事情,小满害沈不言出了这么大的糗事,是彻底得罪了沈不言。
李幼悟回头去望,见是小满。开口问道:“有何事。”
“公子,夫人来了。”小满颤声回道。
正有些沉默着,苏夫人从屋外款款走了进来,面上依旧是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
“母亲没有打扰你们二人吧。”苏夫人柔声道。
沈不言起身行礼道:“伯母。”
苏夫人回礼道:“如今你已是凌安候,我受不起了。”
“伯母见外了,我与书钧亲如兄弟,您自是受得起的。”
李幼悟仍是坐着不动,低头抿了口茶,眼中却闪过一丝冷笑。
她回来的第一天,就问过王婆子。沈不言是谁。
王婆子身为苏夫人的忠仆,自是事无巨细的禀明给了苏夫人。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苏夫人柔声唤道:“书钧。”
李幼悟回过神,摇摇晃晃的起身道:“是母亲啊。”
“你这孩子怎么喝这么多。”苏夫人关心上前扶住她。
沈不言垂下眸子,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
“没事母亲。”李幼悟不动声色推开苏夫人扶着她的手,拉着沈不言就往外走:“不言,天色不早了我送你。”
沈不言点了点头。
苏夫人却忽然开口道:“凌安候不如留宿一晚,家中客房是有的。但我想着,你同书钧自幼要好,不如就歇在她屋内吧。你们也好彻夜长谈。”
她说的极为缓慢,确是字字诛心。
李幼悟顿住脚步缓缓转身,她这是在威胁自己。
苏夫人递给她一个你最好听话的眼神。
李幼悟盯着她,忽然笑出来声,道:“小满,去取床被子来。顺便去通传祖父,明日早饭丰盛些,凌安候可是在我屋中与我彻夜长谈啊!”
苏夫人捏着手帕的手微微一紧,好,真是好啊。
一个灾星,克死我儿,如今连条活路也不给小小。
沈不言自幼在宫里长大,她们母子之间的剑拔弩张不是感觉不到。
连带着面前的苏夫人都让他有些陌生。
从前也是这样一副温柔的面孔,可是他感觉到得只有舐犊之情。
沈不言眼神微动,笑道:“伯母客气了,明日小侄要入宫陪陛下去围场狩猎,实在不便留宿。今日多有叨扰了。”
“我送你。”李幼悟跟着沈不言身后走出了房门。
苏夫人这才回过神,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周回安很快就将马车赶到了门口。
沈不言宴瞥了一眼李幼悟,劝道:“不过是娶妻这件小事,为了这件事闹得母子不和倒是有些不划算。”
李幼悟没有接话,笑着将他送上了车。
马车走后,李幼悟有些落魄的去花园消食。
酒不醉人,话却伤人。
囡囡虽是女子,两岁丧父家境贫寒。可她的母亲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花园不大,一座假山,一滩小湖,还有些许花草。
李幼悟走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默默低下头,叹了长长一口气。面对这一滩湖水,她缓缓闭上眼睛。
她有些不甘心……
假山后面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男人和女人的低压的声音传入耳中。
也不知是何人半夜来这花园偷情。
李幼悟来不及多想,她身上宽大的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提起衣袍,垫着脚尖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人越急越是容易出错。
衣袍太过宽大,脚下的碎石也未曾看见。
李幼悟脚下一绊,猛地像前扑去!
“扑通!”湖中落水的声音,打破了这俩人缠绵的声音。
李幼悟不会水,这小湖不深但也不浅。
她方才又是扭到了脚裸,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湖水漫过口鼻。
“小爷……这……要不咋们走吧。”
“滚。”
李佑看着在水里挣扎的李幼悟,一咬牙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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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内。
叶书佐在公孙忆面前晃了一圈又一圈。
公孙忆敲了敲案桌,沉声道:“叶书佐,若是无事不要在我面前瞎晃。”
“大人,这……”叶书佐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道:“大人,这高陵方村案子,明明后事都是您做的,怎么全记在了李大人头上。”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有意分一杯羹,却不想惹上这些麻烦事。
公孙忆看着那紧锁的屋门,叹道:“李大人为了这个案子,至今重病不起。”
叶书佐也叹了一口气,回想到那日李大人拉走了怒气冲冲的凌安候。第二日就传来了,李大人落水昏迷的消息。
那天夜里,可是有人瞧见李大人亲自送着凌安候回了车驾上。
转头就跳湖了。
这其中定是有些难言之隐。
翌日上午,公孙忆同叶书佐拎着些许珍品药材,去了李府。
老爷子出面客套了几句,很快就将他二人送了出去。
叶书佐望着紧闭的朱门,不禁面露不悦。
“大人,你是正官,前来拜访下属。怎么就连面都没见上,老将军怎么就将我们轰了出来。”
“老将军方才不是说了吗,李大人还昏睡未醒。”公孙忆也有些不悦,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叶书佐稍稍沉吟:“公孙大人,你说这李大人是不是快不行了啊……”
“休要胡说!”公孙忆喝道,但想起李幼悟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如今落水至今未醒。
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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