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菲其实很怕程翡。

那一年她还不到16岁，从小地方转学到了省城里上高一。

在学校后门对面的那条小巷子里常常聚集着一些青春期叛逆青年。

他们手里夹着烟，立在昏黄的路灯下吞云吐雾，偶尔有穿短裙的女学生路过，引来一阵轻浮的口哨声。

所以很多女孩子都不会单独走这条路，尤其是在黑灯瞎火的时候。

然而那个时候的沈菲，初来乍到并不清楚这些。

为了不在上学第一天迟到，她选择了走那条最快捷的小路。

当时天还没怎么亮，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

沈菲走到半路上，被忽然冲出来的一个人吓了一跳。

那人顶着一头稻草一般枯黄的头发，似乎也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正要跑时，却被从后面伸出来的一只手揪住了衣领。

“跑？跑什么跑？”

那便是沈菲第一次见到程翡时的场景。

他背对着光，顶着一头不太柔顺的碎发。

他个子很高，比黄头发那人高出了大半个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场。

那人吓得腿都软了，“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

“大哥，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却见他摊开了手，冷笑一声呵斥道：“拿来！”

那人战战兢兢地从身上摸出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来放到他手上，看起来像是钱包。

“就这一个？”他有些不耐烦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逼问道。

“就这一个。”那人十分顺从地将自己从头到脚翻了个遍。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皱眉道：“哼，别让我再碰见你！滚！”

然后，那个黄头发的小青年便一溜烟地跑掉了。

昏暗的巷子里就只剩下沈菲和程翡两个人。

沈菲心底一凉，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霸凌的场面。

她身上又没钱，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她目睹了这一切而打击报复。

她低着头，攥紧了手指，准备悄悄溜走，才刚走出去两步，就听见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等一下！”

沈菲呆呆地立在电线杆下，一动也不敢动，有些麻木地转过身去。

他微微眯了眯眼，有些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你，过来！”

沈菲立在原地不敢动，攥着书包带子的手微微发抖。

他见她迟迟不过去，蹙了蹙眉，索性迈步走了过来。

随着他一点一点逼近，她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摊开手，大声道：“给，给你！”

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人民币，冷笑一声道：“你……想什么呢？”

她仰头，怔怔地看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桀骜。

“那……那你想要什么？”

这十块钱可是她现在全部的家当，还是她每天早上省去牛奶攒下来的。

他忽然大笑出声，猫着腰看了她一眼：“哈哈，你……你这人真有意思，啊？”

沈菲有些气恼地鼓了鼓腮帮子，这人看不起十块钱就算了，还这么侮辱她。

她鼓起勇气转身离开，准备给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却忽然感觉脖子一紧，被人抓住了衣领子。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回头，拽着自己的衣领，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他敛起眼底的笑意，将手摊开，轻轻耸了耸肩：“不做什么。”

“你……哪个班的？”他扫了她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高一……六班。”

她不爱说谎，但怕他找她麻烦，还是说了个谎。

没想到他听她这样说，却忽然笑道：“那正好！我叫程翡，高一四班的，在你们班隔壁的隔壁。”

他解下身上的包扔到她怀里：“这个，帮我交到一个叫陈言的人手里，谢啦！”

他叫程翡，还跟她同样高一四班！

她窘迫到想原地挖个洞钻进去，却见他摆了摆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潇洒离开。

不出意外地，沈菲和程翡成了同班同学。

意料之外的是，她和他成为了同桌。

因为他们俩是那一天全班最晚到的，当时只剩下了那两个位置。

至于他的好兄弟陈言，因为想跟女神周若雪做同桌而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程翡是在上课铃响前的最后两秒钟踏进教室的。

班主任老张向他投去一记眼刀子，示意他赶紧到空位置上坐下。

程翡先是扫了一眼陈言，骂骂咧咧地抽开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她垂着头，几乎将脸埋进了书里，根本不敢看他。

好在他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她，一脸怨念地跟陈言交换着眼神飞刀。

当她还在庆幸自己没被他认出来时，忽然听到老张叫她的名字。

“沈菲，你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其实她这人在不熟的人面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社恐，尤其是要出去还要让程翡起来让位置，她实在不敢惊动他。

“老师，我……我能不能就在位置上说？”

好在老张也并没有为难她。

“那行，你声音大一点啊 。”

她点了点头，十分敷衍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谁知她刚一落座就听见他阴恻恻道：“你……叫沈菲？”

她点了点头，迅速把头埋进堆成一摞的新书后面装鸵鸟。

紧接着她便看见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搭上来，将她故意放在中间的书一本一本拿开，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抽屉里。

她愣了愣，抬眸撞上他一双似笑非笑的飞扬跋扈的眼睛。

“跟我做同桌得记住一条，那就是……要时刻保持桌面的干净整洁，明白？”

少年人的声音慵懒中透着几分强势。

她眨了眨眼，点头再点头。

这人霸道又洁癖，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用手撑着下巴，随意地翻动着书页。

“对了，你不是说你是六班的吗？怎么？走错地方了？”

她心虚地垂下头，小声道：“第一天上学，记……记差了，还不行吗？”

他转了转手里的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

不知他是不是看在她帮了他一个小忙的份儿上，到底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

很快沈菲就发现，程翡是全班同学中最高的那一个。

他生得手长腿长，在拥挤的教室里显得有些局促。

所以自从跟他做了同桌，无论上课下课，她都常常待在位置上不出去。

因为每一次出去都要请他起身给她让位置，回来的时候又要惊动他一次，这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更令人烦恼的事情还在后头……

渐渐地，她发现有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女同学在课间来找他。

送早餐，送礼物，送各种各样的吃的、玩儿的。

那些姑娘直白又热烈，盯着他的眼神里写满了**裸的爱慕。

本来除了她们叽叽喳喳的有些打扰到她写作业，这些都跟她都挂不上边儿。

直到后来，他当着几个爱慕者的面，将人家亲手做的爱心型巧克力搁到了她桌上。

“沈菲，你不是爱吃甜食吗？这个给你，别客气！”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还十分古怪地冲她眨了眨眼。

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几丝威胁的味道，伸出去拒绝的手又默默缩了回来。

“哦，多……多谢。”

她抬头朝那几个姑娘笑了笑，感受到了她们清一色的嘲讽和鄙夷。

没办法，她这人打小就怂，得罪谁也不敢得罪这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活祖宗。

后来这样的事更是屡见不鲜，她这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背锅侠，程翡似乎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刚开始，她的内心其实是有些疑惑的。

程翡这个人，生得嘛确实是无可挑剔。

可是一个人空有一张好皮囊，脾气品行都不怎么样，怎么配得到他人的倾心呢？

他常常指使她给他带早餐，带文具，带这样那样的东西，还嫌弃她桌子乱，不准她把书堆桌子上。

这些姑娘一定都是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了，她打心底有些同情他们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好。

但是后来，她渐渐地发现，程翡这个人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差……

他虽然指使她像个老妈子一样帮他干这干那，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比如，他买的东西常常都有多的，多的那些他也会毫不吝啬地分给她。

有一次，她不满充当他的背锅侠，就弱弱地反抗了一下。

“你……能不能跟那些姑娘好好说一下，下次找你的时候，尽量不要打扰到我学习。”

他有些不屑地发出一声轻笑，十分欠揍地道：“沈菲菲，你白得这么多好处，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他这话有些伤她自尊，她从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人，就算是常常得到他的恩惠，都会想方设法地在其他地方还回去。

她心里的小火苗一下子就蹿上来了，也不管后果如何，凶巴巴地瞪着他，把心里话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

“那些东西又不是我想要的，还不是你硬塞给我的。每次他们用异样的眼神看我，用刻薄的语言议论我，你以为我真的是刀枪不入吗？”

“我……”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想要分辨什么，她没有给他机会。

“再说了，你不喜欢人家就明明白白地跟他们说清楚，老是这样，怪没意思的！”

这下算是真把他给惹恼了，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气恼地踢了一脚桌子腿，眼底的愠色喷薄欲出。

“好啊，沈菲，你这是在教我做人？你自己去打听清楚，我程翡，什么时候跟人不清不楚了，啊？”

说完，他就推了一下桌子，课桌随着他的起身发出哐啷一声，他出去了。

一个小短篇，约莫4万字左右，全文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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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堪回首的初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