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闻声,一齐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正是罗夷的寝殿。
裴展先前暗中寻找屈同尘时有趴在屋顶上听墙角的经验,便向屈同尘和庄迢递了个眼色,对口型道:“跟我来。”
说完,他借着飞鸿踏雪压风而上,率先上到围墙上,将剑身朝向屈同尘,屈同尘手握飞鸿踏雪一跃而上,“谢啦。”
庄迢还是第一次在裴展和屈同尘面前抽出残红剑,这剑鞘锋芒毕露,剑身短小精悍,庄迢转动手腕,残红剑运转自如,在墙身上留下两道暗红的痕迹,好像地上生出的血脉,格外诡谲。
此刻,庄迢已经踏上围墙,将残红收起锋芒。屈同尘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庄迢,心里感叹道:“确实有几下子。”
屈同尘回过头去,见裴展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便赶紧跟上去,三人翻过几道马头墙,来到罗夷的寝殿,俯下身,听着。
先是噼里啪啦杯子砸碎的声音,接着就是梅无厌尖利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娇媚之态,“罗夷,你跟我说清楚,我师哥那具身体到底是真是假!”
听不见罗夷的回答。
裴展与屈同抬头相视,尚淹留是梅无厌的师哥?
“你哑巴了啊,我问你话呢!”
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摔响声,“梅无厌,你不要太过!”
“你好意思说我?你的脸呢!啊?”只听梅无厌哼笑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汤和离你远远的。”
“来人!关起来。”
接着,几个高大的持刀暗卫推门而入,捆住梅无厌的手脚,抗出罗夷的寝殿。
为了防止发现,三人将身子低了又低,裴展看着那行人的方向,径直走去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裴展稍微凑过去一点,对屈同尘道:“屈兄,这不是王妃府邸的方向吧。”
屈同尘和庄迢纷纷看去,“对啊不是。”
“这里不是通向密室吗?”
“看来我们得回去一次了。”裴展转过头对庄迢道:“你愿意和我们同去吗,其实你已经帮了我和屈兄大忙了,不必为难。”
庄迢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达成共识,三人顺墙沿一跃而下,径直回到了密室,没有人发现。
他们走过一道道石门,来到盛放冰棺的那一间密室,看见梅无厌正垂坐在地上,看着冰棺里的尸体,双手冻得发紫。
听见有人来了,梅无厌回头,用轻蔑的音调道:“我正找你俩呢”她打量着庄迢“这又是谁?”
说完,她哼笑一声,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其实她也不想知道。
“王妃,刚才你和罗夷的对话我们听到了。”
梅无厌神色闪过一丝迟疑,又立马恢复成不屑的神情,“听不听的,没什么大不了。”
屈同尘桀骜的眯起眼,“尚淹留你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吗?”
听见“尚淹留”三个字,梅无厌睁大双眼,从地上站起身,走到那道暗门前,摁下按钮,门开了。
“进来说。”
她走进去,点燃案上的烛台,这间暗室的全貌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了,这的确是一间卧房。
三人走进暗室,看见石壁上纷飞的划痕,有的是剑痕,有的是一些密文字符。
“别看了,这都是我留下来的。”
三人闻言不解。
“罗夷把我关在这里,整整关了三年。”她笑了两声,眼中带泪,“我真是恨透他了。”
庄迢走近石壁,用手抚摸着痕迹的走向,“这密文,是一种古老的巫术吧?”他回头看了一眼梅无厌。
梅无厌怔了一下,“不错。”
“类似于借尸还魂。”庄迢一边说一边踱着步子,裴展和屈同尘皆附和:“借尸还魂?”
“我只是打个比方,这种巫术比借尸还魂狠毒多了,需要真的尸体和成百上千具别人的肉身。”
裴展和屈同尘倒吸一口凉气,成百上千具尸体,这么多啊!
“只是,你这具尸体不是尚淹留的。”庄迢看完一圈,回到三人身前。
“我知道。”梅无厌用憎恨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看见墙面上大片的密文又多了丝无奈,“我被罗夷骗了,这具尸体是罗夷带来的。我以为师哥死了,我就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师哥离我而去,就算豁出去我这条命!”
梅无厌越说越激动,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屈同尘,“那天我看见你身上留下的针孔痕迹,我就知道了。我和师哥从小跟着师傅学医,只有我派弟子才用这样的针,既然你身上有针迹,那就说明三个月内你见过他。”
裴展和屈同尘沉默不语,真的是这样,她说的不错,就是三个月内。
“你告诉我,我师哥在哪里?”她的目光变柔和的许多。
“等会,我想想,我有的忘了,你先把我身上的蛊解了,自从你对我下了这蛊,我一动脑子就疼。”说完,屈同尘开始了拙劣的表演。
裴展叹了口气,庄迢忍俊不禁,装作打哈欠捂住了嘴。
梅无厌道:“就该杀了你。”说完就从腰间取出解药,递给了屈同尘。
屈同尘赶紧接过来,一口吞下,目光停留在顶箱柜上。
“你给我和裴展找两套像样的衣服,我看那两套就行。”屈同尘指着半开的顶箱柜,款式是男子的,约莫着是梅无厌给醒来的尚淹留准备的,正巧一白一黑。
此刻,屈同尘还穿着从喻平生喻桐兄妹家里找来的衣服,裴展身上的则是亲王府里小厮的衣服,好不好看暂且另说,关键是不合身啊,走路也不方便。
梅无厌忍一口气,点头道:“好。”
屈同尘忙上前取来,将白色的留给裴展,自己先到屏风后方换下,接着再是裴展。
“可以了吗?”梅无厌忍住心中怒火,压低声音道。
裴展道:“王妃,我明白你很想念师哥,但是首先我们要离开这里,你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们吗?包括汤和姑娘。”
庄迢趁着裴展和屈同尘换衣服的时间,去他熟悉的那条通道上视察一番,果不其然,罗夷已经派人看守住了。
他将外面的情况告诉众人,屈同尘道:“想出去也简单,我和裴展还有庄迢用武就能出去了,至于你……”
梅无厌脱口而出:“等等,我说,但是你们能否带我去见他,我一个人没有办法。”
“你先说,咱们再想办法。”
“你刚才说汤和姑娘?你也知道汤和姑娘?”梅无厌问道。
裴展和屈同尘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那是看铜镜才知道的,眼下她和庄迢还不能完全信任,不宜再次拿出。
庄迢闻言:“汤和?汤和是谁?”
屈同尘不想再浪费时间:“我们也是听来的,别问了。”
梅无厌想到尚淹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幼时的尚淹留和梅无厌一起拜师于月出药师,这月出药师本是一游山玩水潇洒肆意的剑客,后来经历几次大起大落,再不用剑,凭着许多年治愈伤痛的经验,做了药师,声名大噪。
一辈子,就只招收了梅无厌和尚淹留这两个弟子,从小一起长大,得其真传。
三年前,月出药师死于非命,梅无厌和尚淹留本意继承师父衣钵,走访民间,救治百姓,被歹人追杀,二人因此被迫分离。
她找不到尚淹留的下落,只能保命到处逃窜,身无分文每天饥肠辘辘,有一天,梅无厌在一汪清池里捡到一枚龙虎状的玉玺。
想着可以卖钱,她便捡了起来,梅无厌将这块玉玺攥在手里,走在街上,只觉后背一凉,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就是这偌大的空荡荡的亲王府,还有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自从罗夷和汤和从西山凯旋归来,罗夷到处打听名医,就为了治好汤和的腿还有身上的伤,其中就打听到了月出药师,并找人相邀。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罗夷开始筹备他和汤和的婚礼,亲王府到处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可是,婚礼前夕,汤和不见了。
一起不见的,还有那块虎符。
罗夷看到了汤和留下来的信,信上说她对不起罗夷,是她骗了罗夷。
虎符没了,是杀头的大罪,罗夷迟迟不敢上报给齐天南,他怕齐天南知道后,汤和会死去。
罗夷想不明白,汤和为什么会离开他,整天以泪洗面。
有一天,一名暗卫告诉罗夷他从大街上发现了一位姑娘,手里拿着虎符,便打晕带回了府。
这个姑娘,就是从水池里捡起“玉玺”的梅无厌。
那个时候,罗夷每天以泪洗面,精神涣散,汤和再也没有回来过。为了不让齐天南追究汤和,罗夷并没有把汤和拿走虎符离开王府的事情上报,婚礼照常举行。
梅无厌变成了亲王府的王妃。
梅无厌也是个性子烈的,她执意要逃离这里,去找尚淹留。罗夷痛恨眼前的人为何不是汤和,把气全撒在梅无厌身上,二人一见面就恶语相向,甚至兵戈相向。
梅无厌身上多一条伤痕,罗夷就多想起一分战场上的汤和,他实在受不了日日煎熬,干脆把梅无厌关进了密室。
梅无厌每天不吃不喝,吵着嚷着要找尚淹留,直到罗夷送进来一具尚淹留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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