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问诊结束后,二楼的人逐渐散去。再加上后院忙碌和前厅的风波,二楼几乎没人在。意兰是独自上楼,也不知她那声尖叫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遭遇。
众人想也不想,直接冲向二楼。阿璃仗着自己的轻功,几下纵腾就飞上二楼。章宁随后赶到。
“救命,救命!”意兰的声音从角落的房间传来,充满了痛苦与恐惧。
阿璃冲过去,一脚踢开房门。还未看清房内情况,却感觉一阵疾厉的掌风来袭。阿璃侧身避过,反手复攻上去,将那人打回房间内。
她这才看清那人带着头罩,只露出眼睛鼻子,根本看不清脸。而房间里面,意兰半只手臂都是鲜血,靠在墙角痛苦不已。
“意兰!”阿璃惊呼,想冲过去查看情况。那人却再度向她袭来。
“小心!”章宁在后面看清那人手中握着的匕首,寒气森森还有血迹,正朝着阿璃背后刺去。他当即飞起一脚,正踢中那人手腕,令他吃痛脱手。
阿璃已经来到意兰身边,焦急不已,“你怎么样?”
意兰面色苍白,浑身冷汗,虚弱极了,“手臂受了伤。”
阿璃见她没有被伤到要害,轻轻松了口气,想扶她出去,却感觉到背后有敌来袭。她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以掌为刀转身朝那人砍去。
这一掌令她自己都意想不到,打在那人左臂上,只听见轻微的骨裂声。那人径自倒了下去,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口中呜咽不成声。
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的章宁心中无比震惊,他知道阿璃有武功,可没想到竟然如此精妙,一招制敌。
“怎么了,怎么了?”秋迟等人终于赶到二楼,就要往房间里来。
章宁下意识挡住门口不想让外面的人看见阿璃动手,可又念及意兰受了伤,便一脚踩住地上的人,示意秋迟赶紧救意兰。
秋迟和白术立即进入房间小心翼翼将意兰扶出去包扎伤口。出房间的时候,秋迟回头看了一眼章宁,眼里有询问,章宁轻轻摇摇头。秋迟便不再多问,只专心关注意兰的伤口。
地上那人左臂骨头迸裂,又被章宁踩在脚下,虽痛苦至极,却不忘一双眼睛狠狠地看着一旁的阿璃。
阿璃愣在那里,这眼神何等熟悉。那晚她刚醒过来,便遇到钱婆子来杀她。那时,钱婆子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是因为没有得手而想用眼神杀人。
章宁见状,立即吩咐小涟去找绳子,将那人绑住。“小涟,把门关上,这里我来处理。”
小涟虽同样好奇,但也不得不听话地关上门,并守在门口。
章宁一把扯下那人的面罩,原来是个女子,不过十分面生,他根本不认识,“谁派你来的?”
那人却不说话,只是盯着阿璃。
“你的目标是她?你要杀她?”
那人嗬嗬笑起来,笑声怪异难听。章宁觉得奇怪,伸手卸掉她的下巴,发现她根本没有舌头。他倒吸一口气,这人恐怕是专业杀手。
他转头看向阿璃,只见她满脸茫然,眼里却带着惊恐。他低声询问,“你认识她吗?”
阿璃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认识。”
章宁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发抖,似乎很害怕。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放在阿璃肩头试图安慰,“你怎么了?没事了,别怕。”
阿璃依旧瑟瑟发抖,“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杀人了。”
章宁听得十分莫名,他双手扶住阿璃肩头,发现她的眼神茫然失乱,口中仍是喃喃自语。“阿璃!阿璃!”他心知这是不好的征兆,却也没有办法。
阿璃忽然身子一歪,失去意识,晕倒在章宁怀里。
地上那人见状,笑得更诡异。
忽门口有人敲门,小涟道:“世子,侯爷来了。还请开门。”
章宁环抱住昏迷的阿璃,“进来吧。”
门打开,陆重明走进来,见到房内情形,大为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章宁不意解释过多,道:“这人是名杀手,我怀疑她假扮病人潜伏在二楼,伺机动手。麻烦侯爷好好查查。阿璃姑娘或是见到叶小姐受伤,心里不安,受刺激晕倒。我现在送她回去,这里就交给侯爷了。”
陆重明深深看了一眼他怀里的阿璃,心里有诸多怀疑,知道章宁不方便说,便嘱咐一旁的小涟,“回去好好照顾姑娘。”
章宁不再多说,抱着阿璃下楼上了马车,朝特院而去。
另一个房间里,秋迟细细查看了意兰的伤口,并包扎清理。所幸匕首只是伤了皮肉,未及筋骨,好好休养也就好了。
“对不起,让你受此伤害。我真是万死不辞。”秋迟内疚极了。
意兰大方地笑了起来,“不过一点小伤而已,我没事,你也别往心里去。”
秋迟还欲说话,却见身边丫鬟来报,“夫人,侯爷来了,想问叶小姐当时的情形。”她转头看向意兰,见她点头同意,便让丫鬟去请。
陆重明进来后,立即恭谨朝意兰道:“叶小姐受惊了。都怪我未能及时让人护卫医馆安全,才招致意外。”
叶意兰轻声道:“侯爷言重了。”
陆重明道:“叶小姐,麻烦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形。”
叶意兰顿了顿,缓缓开口,“我从后院上二楼,想小睡一会儿。刚准备取下帷帽,就听见房间里有动静。我转身一看,竟是个遮住头脸的人。我好生奇怪,想问她是谁,她却掏出一把匕首就朝我刺过来。我害怕极了,用帷帽打她。她刀一挥劈开了帷帽,在我手臂上刺了一刀。她还欲再刺,幸好他们到了。”
陆重明沉默不语,看来这人果真如章宁所言是早就藏在二楼。他抬头看着意兰,“那歹人是如何被制服的?”
意兰一愣,低头思索一番,“这我倒没看清,那时我手臂受了伤,疼得厉害。哪里顾得上其他的。”
陆重明叫人将那歹人带进来,“叶小姐可认识此人?”
意兰见那人脸颊红肿,形容狼狈,忍着不适仔细看了又看,最终确定地摇摇头,“不认识。”
“那,叶小姐可曾与人结怨?”
意兰仔细回想了许久,“不曾吧。我在益州一向不爱出门,来往的人也不多。而京中我也刚到不久,也不大认识人,更别说结仇了。”
陆重明沉默下来,他心里有太多疑问,知道问叶意兰是问不出来了,还得是章宁那里知道得更多。他站起来,“叶小姐,若是你歇息好了我就送你回宫。医馆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你在这里不安全。”
意兰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麻烦,便站起来向秋迟告辞,“德妃娘娘那里我自会解释,必不叫她怪罪于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等我伤好了再来看你。”
秋迟轻轻点点头,“多谢。”
陆重明趁着意兰离开房间,低声迅速对秋迟道:“我送她回去便回来。你等我。”
秋迟低头轻咬嘴唇,没有说话。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闹事自杀的男子,后来又是叶意兰遇刺,方才还听说阿璃晕倒被章宁送回去了,这桩桩件件都叫她难以消受,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弥漫在心头。眼见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终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陆重明原本都要踏出房间,听见被压抑的哭声又返回来,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别怕,凡事有我。”
*
被章宁送回小院的阿璃,一直昏迷不醒。她躺在床上睡也睡不安稳,脸色苍白,额头一直冒汗,眼皮时不时跳动,像是在梦魇里想醒却醒不过来。
章宁不敢离开,守在房间里。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回想着阿璃那句话,“我杀人了。”他知道阿璃是细作,那么她杀了谁?难道她指的是今天那个歹人?
他看向昏迷中仍然紧锁眉头的阿璃,并不知道此时阿璃的确在梦魇中经历着杀人的情景。
阿璃一直在做奇奇怪怪的梦。
她梦见一座被白雾萦绕的房屋,青砖白瓦,看上去有些破旧。她不由自主走过去,看见门上带着铜绿的门环,忍不住伸出手叩了许久。
无人应答。
她转身想离开,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房屋内。环顾四周,这里竟是一座道观。蓦地,她对这座道观生出千丝万缕的熟悉,可道观空无一人,寂静得让她心慌。
阿璃抬头望天,目之所及,白雾瞬间散去,一轮血色月亮挂在当空,将道观笼罩在一片难以言说的压抑中。
她茫然不知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四处走走。
忽听前方传来惊声尖叫,那声音像极了遇到危险的意兰,但比她凄惨多了。这声尖叫像是拉开帷幕,四周忽然变得人声鼎沸。
阿璃追着声音的方向,却发现脚下的路变得起起伏伏。她低头一看,自己走在屋顶的砖瓦上。再抬头,血色月亮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底下是一座大宅子,里面的人跑来跑去,乱成一团。阿璃知道他们是在躲,躲着未知的恐惧。
“你们躲不掉的。”阿璃在屋顶喃喃自语。
那些人却好像听到了她的话,齐齐抬起头,眼睛直刷刷看向她。
阿璃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继而从半空跌落在地,手上一片温热潮湿的触感。她低头看手,发现满手都是鲜血。
“放过我们吧!”“救命啊!”“门被堵死了。”“逃不掉了。”“别杀我,别杀我!”那些人在她耳边吵了起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不停求饶。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阿璃害怕极了,朝他们摆手,“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
那些人却一个个接连倒下,身上全是伤口,鲜血止不住外流,眼睛仍然死死盯着她。
“不是我,不是我……”阿璃还在拼命摆手,可一双手却被紧紧抓住。
“阿璃,醒一醒,快醒醒。”
阿璃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章宁焦急的脸,他正抓住她的手,一脸关切,“做噩梦了?”
章宁转头朝身后的吴大娘和小涟道:“麻烦去帮姑娘打水洗脸,再倒杯水来。”
眼见两人都出去了,章宁才松开她的手,“好了,没事了。”
阿璃仍是满脸的惊魂未定,“章宁,我杀人了。”
章宁听见背后脚步声响起,便大声道:“今日你只是打伤了那个歹人,她没有死。”
“不是,我……”阿璃还欲再说,却看见章宁轻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好沉默。
章宁从床边让开,小涟将一杯水缓缓喂阿璃喝下。
吴大娘细细为她擦脸,探了探她的衣领,“呀,姑娘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湿透了。可得好好清洗一番,免得着凉。”
章宁闻言,知道自己呆在此处不方便,便道:“姑娘本就没有大好,今日又被吓着了。你们且好好照顾她吧。我明日再来看她。”
说完就离开房间,朝外走去。
一番洗浴后的阿璃,顿感精疲力尽,又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一次,终于无梦。
第二日傍晚醒来,阿璃脑中一片茫然,出神望着床顶的幔帐。小涟见她醒了,连忙叫了吴大娘进来。
“姑娘感觉可好了?”
阿璃转头看着她们,“什么好不好,我怎么了?”
吴大娘道:“姑娘昨日在医馆晕倒了,还是世子送你回来的。世子说你受了惊吓。你从昨晚睡到现在,现在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阿璃“哦”了一声,“我没事。”她闭上眼睛,缓缓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呀,”她睁开眼,转头看向二人,“叶小姐受伤了,她没事吧?”
小涟道:“叶小姐手臂受了些皮肉伤,没有大碍。”
“秋迟呢?”阿璃急切地问。
吴大娘扶她坐起来,叫小涟打来清水梳洗,才缓缓道:“陆夫人没事。侯爷都替她处理好了。宫中也没来怪罪。只是医馆暂停营业,等过几日再重新开业。”
“世子呢?”
吴大娘道:“世子早上来过,见你睡着,便让我们不要叫醒你。他被侯爷请去了,不知好久才回来。”
“哦,”阿璃若有所思,靠在床边静静想着心事。
【小剧场】
意兰:我这也算是与你们共患难了吧。
阿璃:这才哪到哪儿?
祈珺:我的路还很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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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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