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

其实这俩都是淡人。

不必说什么，就挺投机的，更不必说，她们还都讨厌江渚。

昨天听池渊那个意思，应该是她会派人带季禾来A区接受调查，那么现在，澜漾就有点奇怪了，季禾这人，怎么是自己溜达来的……

至少也是个嫌疑人吧，怎么根本没人管。

两人匆匆打了个照面，也没说什么话，因为澜漾现在也没空管季禾，她正忙着要去衾州。

走到外面之后，随手发条消息告诉泊泽，季禾过来了，由泊泽去处理。

潭溪是昨天下午离开赤城D区的，赤城比较小，乘坐普通的地面载具，一天即可横穿整座城市，但衾州可就大得没边了，那儿磁场是紊乱的，方向是难辨的，地图是没有的，雪原上那些离谱的路，一不小心就越走越长，绕起圈子来，永远没有尽头。

想要在那个地方找到潭溪，只能依靠她戴着的执政官臂钏，那个东西会时不时发出点对点脉冲信标，虽然信息量少得可怜，但位置精度还挺高的。

澜漾希望能在衾州的外围追上潭溪，要不然深入进去，可能会更加危险。

由于飞行器在衾州的地界上容易失事，所以澜漾也是组车队过去。昨天她睡得挺早，准备工作是泊泽做的，现在澜漾来一看，好家伙。

蔚为壮观。

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既然要追人，当然是轻装上阵，三辆车够了。

但人家泊泽给她准备了三十辆，光运输物资的就有十五辆大车。

这是要干什么，搬家吗？

澜漾点了点，让一辆十二人的战术护卫车和一辆综合后勤车出列，就打算让其他车辆及人员原地解散了。

这时，泊泽带着池渊从议事厅那边赶了过来。

泊泽：“你去那么远，我不放心，你一定要把所有车、所有人全部带上。”

澜漾：“……”

池渊：“姐姐早去早回。”

澜漾：“……”

“季禾刚刚在楼下，你们看见了吗？”澜漾问她们。

两个人都说没有。

好好好，都不管季禾，等她炸完C区剧院，顺便来把A区别苑也炸了是最好。

括号。虽然剧院不是季禾炸的，澜漾只是在瞎想。

要说澜漾一点不关心季禾对江渚做过哪些事情，也并非完全准确，至少，她好奇。

但眼下是没空弄清楚了，她对泊泽说，“带上这么大个队伍，我能追得上潭溪才怪。”

“没关系，你可以带着部分护卫先走，车队在后面跟着你们。”泊泽说。

澜漾想说真的没有必要，但她说的是，“你给我准备得这么齐全，不怕我在衾州定居，不回来了？”

泊泽看了池渊一眼，小声说，“那我去衾州找你。”

池渊：“……？”

妹妹在这儿，两人也不好太腻腻歪歪，澜漾就准备走了，走时交代，“你们两个，照顾好赤城，照顾好自己。”

虽然这话是对她们两个说的，但池渊感觉那句“照顾好自己”就是100%对泊泽说的。太太太太太太可疑了。

最后在泊泽的强烈要求以及苦苦哀求之下，那些车队还是跟着澜漾浩浩荡荡出发了。

现在就只剩泊泽、池渊，一大一小，一老一少，苦守赤城，相依为命。

啊。

头疼。

刚刚虽然没有见到季禾，但池渊知道泊泽已经让人将季禾软禁起来了。

……

季禾这边，见过澜漾后，才陆陆续续见到了许多忙碌的人们，听她们说，澜漾要出发去衾州，找潭溪。

没多久，一个A区守卫过来，将季禾带到了一间小型接待室，并让她在此休息等候一会儿。守卫走后，季禾走到门边推了推，没推开，尝试叫了一下外面的人，也没人应。

这个房间，三面水泥灰色墙壁，一面半透明玻璃，从里面看不见外面什么情况，但从外面能看见里面。玻璃一处有四角符号标记，意思是这里同时是显示屏。

墙壁四周没有类似摄像头的东西，可能是做成了隐蔽式的，一种还算礼貌的监视方式。

从这个房间的规格来看，季禾猜想，一会儿泊泽和池渊未必会进来，可能会通过显示屏和她交流，或者，甚至不会亲自和她交流。

难怪昨天池渊喊自己来时支支吾吾的，原来是喊自己来坐牢……

这刚拿起复仇剧本准备大展身手，结果一出门就坐起了牢，可该如何是好？

根据“一个人不会毫无进展地死去”这个定理，季禾觉得自己今天应该不会交代在这里，于是在一种焦躁的平静当中，季禾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幽兰剧院发生了动乱，目前一切事情都是在这个基础上引发的。

说到幽兰剧院么，那她就大概猜得到点和自己的关联了。

半年多以前，在赤城墟认识了那个开超市的大老板，绿靴子。当时是一念向善，也是因为那个小机器人天天念叨，所以颇费了点周章，救了绿靴子一命。

但季禾的整个人生，从来没有跟这种不怎么体面的人打过交道，所以从赤城墟分别后，两人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没有什么联系了。

后面季禾工作一直很忙，也是她有意为之，两眼一睁就是干活，每天累得什么都没空想。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可能池渊觉得自己压榨剥削季禾太狠了，善心大发或者是良心发现，反正有一天，她让人将季禾已经被损毁和封锁的一些义体模块，全部修复并交还给了季禾，其中就包含通讯模块。

到这儿，季禾才切实地、再次地，感受到了自己和过去的联系。

以前的那些消息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上面的人大多数都不会再和她联系了。

老实说，季禾并不想看这些东西，人总是回顾，就没有办法往前走，目前她之所以还能继续走，就是因为她从来不回顾。

刚准备要格式化模块时，看见了一个小红点，是群组的新消息提醒。

季禾此人，强迫症十分严重，她一定得点掉这个红点，才能继续格式化，所以她就进去群组看了一眼。

这是一个黑市上买卖东西的小组，当初同事强行拉她进去的，说上面经常会有一些让人目瞪口呆、花容失色的高科技产品。

作为赤城无限技术官出身的季禾，一直以来都很关注赤城的科技动态，但她关注的是最新、最前沿的动态，而不是这种黑市上给自己捣鼓的三无产品打广告的动态。

当时没有来得及退出，现在成了唯一活着的小组了。

里面的新消息一层接一层，聊得正热火朝天。

上面有人正在卖一个打造虚拟场景的装置，声称能够“完完全全”模拟现实生活，延续现实人物的逻辑。

季禾：“爆笑如雷了家人们。”（没说，也没想。）

没有什么能够“完完全全”，即使将昨天的一切数据复制一份，今天原样推演，也并非“完完全全”。

但好像感兴趣的人还挺多的，有个人问接不接受改造过的赤币付款，那个人说，“很漂亮的改造赤币哟。”

季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不绿靴子吗？

甚至她的头像就是一个大大的绿靴子……

怎么这人还在做这种事，真是……贼心不死？

以前季禾并不是一个会对这种“低科技”感兴趣的人，也不是一个会花时间在“看别人聊天”这件事情上的人，但现在的她，好像被推到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总是觉得很空旷。

前段时间还能拼命用活儿来填充自己，但最近，池渊给她派的活是越来越少了，还将她从大搞开发的赤城墟调到了稍微清闲点的D区公馆，弄得她一时都有些不习惯。

就这么会儿功夫，绿靴子和卖方已经谈妥了，订金20%，货到补尾款。留了个地址，是一座在C区的剧院，让卖方送货上门。

采购完设备，顺便又打了打广告，说剧院是她在C区的“自家产业”，欢迎大家前来捧场，统统亲友价，95折。

这个折扣也就聊胜于无吧，大家纷纷说她太抠了，拉扯之下，最后谈到了88折，当场就有人要组团从D区开车过去玩，问D区还有没有人要上车。

季禾会去吗？不会。

她在想，绿靴子还真是产业遍天下呀，D区有超市（已倒闭），C区有剧院（目前已爆炸）。

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季禾最终还是没有格式化这个模块。

后来无聊的时候，也会打开来看两眼。

绿靴子买回去的装置还挺火爆的，有的顾客甚至因此要求剧院24小时营业，绿靴子表示这是剧院，又不是便利店，怎么24小时营业？

几个回合下来，文斗升级成武斗，顾客把装置的主机砸了个稀巴烂……

绿靴子只好来找卖家修，顺便还要求开发一套防沉迷系统。

卖家修来修去，没修好，按她的说法是：修复一个破**重建一个新的破烂还要困难，让绿靴子重新买一台。

绿靴子可不同意，这不摆明了想多赚她的钱吗？更何况，她早就已经大破产了，穷得叮当响。

于是她转头就来群里求助技术大佬们，报酬是剧院VIP年卡。

有个理论叫单纯曝光效应，意思是人们仅仅因为接触某一事物的次数增加，而对其兴趣和好感就会增加。

季禾被绿靴子剧院的广告熏陶了半个多月，也对幽兰剧院产生了点兴趣，想去看看那个模拟现实场景的装置，到底能模拟到什么程度。

就这样，季禾接了这单活。

再次和绿靴子产生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