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像是性格孤僻、待人冷冰冰的,很少和人讲话。”
“反正就是,挺不受他们班待见的。”齐宇阳总结道。
姜乐抽完烟钻了出来,也想凑凑热闹,参与话题讨论道:“文一的那个学画画的?”
熊衍转头看姜乐,“学画画的?”他忽然想起在哪儿见过那个女孩了。
“听说过些关于她的传闻,就是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姜乐很快补充。
熊衍没有立刻接话,低声重复,“不知真假?”他古怪地笑了笑,咬住后槽牙,然后挤出一句,“那就是假的。”
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宇阳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而姜乐则是散漫地掸了掸衣服,慢悠悠地踱步到洗手间去了。
性格孤僻,待人冷冰冰的。
熊衍还记得,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花绘时的那句话。他挣扎着从被窝里爬了起来,顶着一头鸡窝,大脑如同乱麻,但只要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少女时代花绘那张青涩的面庞。
那时的他们,每个少年少女都傻得天真。
但那也切切实实就是他们的青春,清醒过来的熊衍开始哭笑不得,笑着笑着眼眶便湿润了。
只可惜,这样可笑可爱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记着了。
“咚咚咚。”卧室的门被敲响。
熊衍无须思索,就知道来人是谁,“妈,你起得这么早啊,好不容易放假了就好好休息呗。”
门应声而开。
唐素云女士帮他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线太过晃眼,男人下意识闭紧眼睛,光明止步于此,但母亲的声音没有停下。
“有什么好休息的呀,你今天不是要帮社区干活吗?我给你做了早餐,快起来吃。”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么多年,岁月无可避免地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熊衍小心睁眼,但还是看到了母亲那布满皱纹的脸。
唉,岁月不饶人啊,十五年的军旅生活尤其不饶人。镜子中的男人同样沧桑感十足,皮肤黝黑而粗糙,他感慨一声,又想起花绘那张没什么变化的脸,气恼地狠狠洗了几把脸。
早餐是母亲在他小时候就经常做给他吃的荷包蛋挂面,从前多添颗蛋都是难得,如今这碗里还多了好多块羊肉,鲜香十足。
“妈的手艺还是一样好。”
“行了,你快吃吧,别贫嘴了。吃完好好帮人家的忙去,你既干得公差就得好好干!先跟着锻炼锻炼,咱们不能愧对政府和老百姓呀。”唐素云嘱咐道。
母亲说得没错。
熊衍这么多年的戍边生活也是靠着这样的信念坚持着。
他从小家境贫困,父母离婚后如果没有政府的补贴根本无法度日,更别提他们还给唐素云安排了工作,连同熊衍能够有当兵的资格,也都是政府特批的。
他感激不尽,自当是全力以赴地做好每一项工作。
“沈主任,您看我去哪个社区?”一到街道办事处,熊衍就积极地上前帮忙。
沈主任已经在街道办任职了二十多年,猛一看到熊衍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欣喜地拍了下桌子,戴了多年的眼睛都被雾气遮挡住,“熊衍,你小子回来了!”
熊衍笑眯眯地回应:“是,看到发告示说缺人手,我就来了。”
“你这每次回来都帮忙干活,现在应该退伍了吧,”沈主任感慨万千,用力拍了拍男人坚实的臂膀,“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啊,哎呦,看着肌肉壮的,当兵是真锻炼人呀。”
“居然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当时我和你们教导主任关系好,老听他提起你,还以为是个多大的麻烦。然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躺在病床上,眼睛都睁不开。”
沈主任摘下眼镜,用袖子揩了揩眼泪,这下眼睛和眼镜都湿润了,他欸叹一声继续道,“我就想,这么好个小伙子,能是什么麻烦呢。”
“哎,您别说了。”熊衍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也格外不好受。
“好好好,今天还有事儿要忙,咱们回头再聊!”沈主任这才想起来正事,他拿起社区工作人员的名单瞅了半天,“我看看哈,你就去龙华社区,那儿小区多,最近返乡人口也多,比较缺人,可以吧?”
熊衍当即应下,换上防护服就跟着队伍去了。
他们这小县城不大,龙华社区当属其中最繁华的新城区,仅有的电影院和商场都在那里,住户都是年轻人居多。
花绘家水岸花园也在龙华社区,但不是熊衍负责的小区。
但他身旁坐着的两个年轻人貌似负责那一片,熊衍和他们打了招呼,很快熟络起来。十几年前整个县城就有一所高中,说起来他们还都是同学,两个同事很快想起来了熊衍。
那女人惊讶地瞪大眼睛,“熊衍?”
熊衍虽然学习并不出挑,但多少也算当年的风云人物,他扯起个尴尬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我刚退伍,明年就去事业单位报道,看咱们社区缺人手就来帮忙了。”
多年不见,这两人的八卦心随着青春的回忆复燃了,男人好奇问道:“成家了吗?”
熊衍摇摇头,笑着自我调侃,“我这皮糙肉厚的,又刚退伍,再说都这年纪了,谁和我成家呢?”
他这话实在自谦,当年排队想要当兵的人多了去了,想留在部队的人也数不胜数,怎么就他熊衍一留就留了十五年。如今一回来就有了“铁饭碗”,虽然皮肤是黑了些,但五官端正,也是称得上英俊二字的。
三人聊着聊着,这一男一女总有意无意提到熊衍高考前的事情。熊衍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微微蹙起眉头,但他也心知肚明,当年的事在这个小破县城可算是石破天惊的大事,没有人会不好奇。
听了那么多年风言风语,什么版本的都有,现下正主就在眼前,吃点真瓜何乐而不为啊?
所幸两人也算识趣,话题很快又回到了疫情上。
“可算是解封了,估计也就这么几次检测工作了,不然真让人吃不消,”女人感慨道,“这波封控刚开始的时候,我丈夫在外地出差,正好是严重的地区,法子都想尽了,可就是回不来呀。”
“家里婆婆带着两个小孩儿,我还要经常出来参加社区工作,一大家子提心吊胆的。”
气氛跟着沉重下来,这些话落在心里,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叹息。
这场病毒来得气势汹汹,又是变异又是后遗症的,这都两年多了才终于彻底抗疫成功。
“不过我丈夫今天下午的火车,马上就能回来了,”女人脸上露出笑容,但很快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今天的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水岸花园面积大,居民多,返乡人员就更多了,这工作量着实不小。
熊衍听出她话里的疲累,抓住时机开口:“你是负责水岸花园吧?要不我们换换,我负责旁边的家属院。”
女人瞬间眼睛一亮,“真的么?”她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叫熊衍看得羡慕极了。
同龄人都儿女双全、家庭美满了,自己还在为如何靠近失忆的初恋费尽心机,实在是令人发笑。
但当他连轴转几个小时后,看见戴着口罩的花绘时,瞬间,车上那个女人的笑容仿佛隔空传送了过来,出现在了熊衍的脸上。
面前坐着的一个男子看他动作缓慢,忍不住出言提醒,“哎,还检测不检测啊?”
熊衍连忙正色,神色恢复严肃又把男子吓了一跳,立即哑了声。
旁边的同事眼睛尖,看着花绘越走越近,眼睛黏在她身上似的,他用胳膊肘锄了锄熊衍,小声道:“这是不是那个大艺术家啊?”
熊衍一愣,花绘居然已经有名到这地步了吗?
明明是在国外发展,可在自家小区戴着口罩都能被人认出来。
“你认识?”他假装不在意,手上工作不停,只淡淡问了句。
“叫什么我忘了,但是当时她在咱们学校就很有名啊,优秀校友代表就有她啊,而且当年的水岸花园可是有钱任性家的专属,能住在这儿的全校能有几个?”男人难掩激动,喋喋不休道。
“行了,快干活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漂亮……”同事还是不甘心,又锄了锄熊衍,“你应该也认识她吧,你说我要是问她要个签名能赚多少?”
转眼,花绘已经排到了同事那列队伍的前面。她摘下口罩,张口做啊状,根本没注意到这位工作人员激动不已的眼神。
花绘来得晚,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夕阳薄薄地笼在她身上,如画一般。
“哎,你好,这队不能做检测吗?”不知什么时候他这队又来了位住户,熊衍飞走的思绪又被他唤回,他懊恼极了,暗自责怪自己不够专心。
“花小姐……”旁边的同事正要开口搭讪,花绘却突然转头看向熊衍这边,她惊喜道:“熊衍?”
熊衍慌忙做完检测,立即转头挤了个自以为无比灿烂的笑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带着口罩。
但花绘看出他心情不错,见没人排队就走了过来,“你在社区帮忙嘛?”
得到熊衍的应答,女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辛苦你们这些工作人员了。”
熊衍紧咬牙关,急切地抬腕看表,还有一个小时他才能下班,那时应该天都黑了。可眼见着花绘要离开,他实在是心生不舍,连忙开口:“你要是有空的话,等我(你)工作结束,我们一起去吃个便饭?”
二人不约而同道,然后又齐齐噗嗤笑了出来。
“一个小时,”熊衍生怕花绘改变主意,连忙道,“等我一个小时。”
花绘弯了眉眼,竟让熊衍在这有些萧索的秋突然看到了一缕温婉的春光。
后续工作中,熊衍像是打了鸡血,排在他这边的队伍飞快地前进着。只留旁边的男同事傻了眼,然而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慨:原来这两人认识啊。
不对。
他想起来了!
高中时代,这两可是传过绯闻的!
而且十多年前那件惊天骇闻,这两好像都是主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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