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
须臾片刻,程意探手握起桌上一杯扎啤,递到眼前,抿了一口。
这已经是她一天之内,拒绝过沈星延的第二次。
脾气再好的人,也该现原形了。
“沈星延,”程意放下啤酒杯,弯弯唇说,“正如我先前所说,如果刀子不扎在你身上,那么你,是不可能感觉到疼痛的。”
“我的感受,你永远没办法感同身受。”
-
程意起身,踩着燥热的夏风回宿舍,门已关,她怔然想起这一重。
再回头时,望见了在黑暗里一直等待她的少年。
“沈星延,”程意抿抿唇,她说,“你回去吧。”
“你呢,”沈星延挑挑唇,轻松地笑,“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没事,”程意走向宾馆,“我自己会开房。”
“身份证带了么?”
程意的脚步稍稍阻滞。
她半转头,看见粲然夜幕下,少年扬起手中的身份证。
他唇部绽开笑:“就知道你没带。”
程意眼睛一闭:“能开两间么?”
“不能,”沈星延宛若领路走在她身前,边侧过头,边漾开笑,“就你这豆芽菜一样的身材,还怕我对你干点什么么?”
“……”
程意:“你够了啊。”
“行,”沈星延说,“那你以后,还当我是哥吗?”
程意脚步再滞,忽的,她抬头,面向沈星延的脸,绽开唇笑:“都当了八年了,还需要问这种问题吗?”
沈星延了然般,轻应:“那行。”
程意:“嗯。”
他们开了房,关门后,沈星延坐在床边,用遥控将电视机打开。
电视机里绘声绘色的世界和冷清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沈星延的侧脸被电视机的光芒所照耀,神情专注,像是不能被任何事物分神。
程意推开浴室的门,打算随便刷个牙洗个脸。
乍然间,她听到房间里沈星延的声音:“为什么要出来?”
潜在含义,为什么,要出来找他?
程意:“那你为什么,要在我学校门口?”还点那么多烧烤?
他们谁都没法应对。
程意刷完牙出来,沈星延还在看动画片。
她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别看了。”
沈星延抬头侧目:“意宝…”
“……”
程意的心,乍然被一片大手拂过似的,泛起止不住的涟漪。
她抿抿唇,“干嘛,你别这么喊——”
“我今晚,还能亲你最后一次么?”
“……”
程意想马上把遥控器摔到他头上。
亲…
成天就知道亲亲亲!
连她喝醉酒都不放过,还是亲亲亲!
她早就说了,沈星延这人没心没肺。她再痛,他也只是满不在乎而已。
“你不说话,那当你默认了。”
沈星延身上干净,除了一个手机,一个钱包,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他换下黑色的T恤,穿了件他以前最爱穿的白T,他揽过她,薄唇几瞬就触到了她的唇畔。
程意有些抵触。
“别怕…”沈星延轻声安慰,他启开她的唇畔,桃花般的眼睑,一瞬便阖上了。
程意在黑暗中感受着沈星延擒住她的温柔,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侧,唇上用力,越发不加控制的力道让她想要喊出声。
“痛…”这个词没说出,沈星延放开了她,他抿了下唇,薄唇平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转眼,他将嘴唇抵在她的唇侧,轻喃:“你没亲过别人吧?”
“……”
“正好,我也没有,”沈星延开心似的啄了下她的唇畔,“我很开心。”
“……”
如她所料。
-
两人躺在各自的床时,关了灯,谁都睡不着。
程意听见对面床沈星延清浅均匀的呼吸,绕在她的耳畔,使她不得安宁。
“你能不能小声点?”
“哦,好。”
很快,对面床上几乎没了动静。
“……”
程意想,沈星延不会被憋死了吧?
她爬过去,探听某人鼻息的瞬间,被窝掀开,只在转眼的瞬息。
沈星延拥住她。
黑夜里,她仿佛看清了他那双清亮的眼睛。
“意宝…”
“……”
程意:“你能不能别装可怜?”
沈星延:“……”
程意:“还有,别恶心吧啦喊这两个字。”
沈星延:“好。”
“……”
接下来,相顾无言。
“……”
乍然,沈星延挑起她的心事:“你以后会找男朋友吗?”
“会。”
“找什么样的?”
“反正不找你这样的。”
“哦。”
“我对你很差吗?”沈星延说。
“你说呢?”程意说。
沈星延不说话了。
黑夜中,他们两人的呼吸交织缠绕在一起。
程意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温热,逐渐要被她掩埋。
被她深深掩盖。
“你怎么了?”程意转过头去。
“……”
沈星延说:“我还想亲你。”
“……”
接着,他像是得了默认令一般肆无忌惮,搂住她的脸,唇挨了上来。
程意麻木地任他亲着,直到分开,她盯住沈星延的脸,默然说:“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我知道。”
“你除了亲还要干点别——”
霍然,黑暗里搂住她腰的那只手一僵。
伴随着瞬间打断她的话语。
“程意,你是不是有病?”
……
程意在黑夜里,茫然地睁了下眼睛。
“沈星延,我不喜欢你。”
良久,传来了叹息:“我知道。”
少年起身,上了她原来睡的那一张床。
程意的双手死死攥紧被子,她的眼前拂过很多场景,有在初中学校门口沈星延推拒她。
有她躲在器材室里,一直哭,一直哭。
沈星延视而不见。
后来,沈星延和其他女生走近,当着她的面,接其他女生的水,旁若无人似的和其他女生暧昧。
她都看在眼里,每一回,让她分不清是真是假,沈星延都暧昧得很认真。
为了梦想,不断推她。
现在又为了一句梦想,要将她轻而易举拉回。
他推开她的那一百步,每一回,她都拼尽全力在玻璃渣上爬回。
最后实在爬不回了。
她落在平地。
终于可以,姿态高昂地站起。
不受任何阻滞。
沈星延告诉她,你现在,得重新从那一百步的玻璃渣上爬回。
冒着任何不确定的风险和阻碍,忍受血淋淋的痛,一步,一步,再靠近他。
这太难了。
她做不到。
-
半夜里,程意被想去厕所的**憋醒,睁眼间,察觉到了搂在腰间的那双手。
“沈——”她想轻喊他的名字,迎来身后人平静无澜的一声:“我在。”
“……”
“你没睡吗?”
“睡不着。”
“……”
程意开灯,看见沈星延下意识眯了下眼,日光灯通透,将皮肤照得一片雪白。
她看见自己的手,其实也是紧紧,在抓着沈星延。
“你干嘛要过来?”她连忙抽回。
“你做梦了。”
“嗯?”
“你在睡梦里喊了我的名字。”
“是噩梦吧?”程意嗤笑,“不然我怎么可能喊你?”
“的确,是噩梦,”沈星延坐起,靠在床头,“不过,我做了一个美梦。”
“别——”说!
“我梦见你,答应我了。”
“……”
“你真犯贱。”程意边骂,边下了床。
等出来,沈星延已经掀开了被窝,正在穿袜子和鞋子。
“……”
程意望了眼窗帘缝隙内的浓黑,撇嘴:“天还没亮呢,你急着走干——”
“梦醒了。”
蓦然,清冷的少年音色砸在她的心里。
她去看沈星延,他的脸上,没了任何情绪。
她看着他,走到门前,指节触上了门把手。
喉咙不受控制,溢出声音:“沈星延!”
他回头。
程意抿唇,“等…等天亮吧。”
“还…还有时间。”
她强装镇定,走到布满他清冷情绪的范围内,微踮脚尖。
她的手攀上沈星延的肩,他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与她的频率接轨。
程意抬眼看清沈星延眼中的了然。
被他轻易搂住腰,擒住下巴的那一刻,她想,她可能也是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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