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空调管道连着三天都有蝙蝠钻进来。”身边站在冻柜前端着盆子的女孩和身边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这个青菜新鲜,多拿点。”
她的朋友夹了两根青菜,把话题扯回正轨:“是不是最近下雪天太冷了,但是蝙蝠不冬眠吗?”
“不知道啊,应该不眠吧。”女生拍了下朋友的肩膀,“你别打岔。奇怪的地方是第一天物业来帮我抓蝙蝠的时候说是已经封好了,但第二天又出问题了。”
“可能你家暖气比较热,蝙蝠怕自己在雪里被冻死。”
朋友乱七八糟的回话,注意到一边裹着羽绒服的男人在她们身边站了很久,担心挡住别人的动作,只胡乱加了些菜就拉着女孩结账。
男人也很快选完了菜,一手端着猪血鸭血,一手端着营养均衡的搭配到了结账的台子前。
“小高来啦!”老甘笑眯眯的招呼,“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们兄弟俩了,你哥工作忙吗?”
高见青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老高口中的哥指的是范禾易,忍住笑回话:“嗯,他最近工作忙。”
“也是,马上又到年底了,我家小甘最近在家复习期末考呢,也是忙的晕头转向,”老甘称重下锅,动作像范禾易爬楼翻墙一样顺畅,“兄弟俩住在一起挺好的吧,生活上有个互相照顾的人,你们俩饮食习惯还挺互补,这多好。”
高见青没回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老甘对老顾客的口味习惯早就铭记于心,不等高见青交代,已经避过大蒜麻利的加了一大勺麻酱、自家做的辣子油和丰富口感的花生碎。
高见青接过打包好的麻辣烫,临走前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提醒:“最近雪大,您和家里人出门都当心些。”
老甘笑呵呵的在打包下一份的间隙挥了挥手。
高见青转身,重新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拉到头上戴好,闯进接连数日都不曾停歇的风雪里。
他一路低着头,走在人行道上不仅要避免和人对视,还要小心谨慎的避开和路人直接接触,这些事情他现在已经可以做的相当熟练了。
走着走着,高见青忍不住走神,正如九方廿所料,一大批吸血鬼从临海的一面涌入津城,几乎像蝗虫过境一样,现在声势浩大的连普通人都隐约有所察觉。
不知道这雪会下到什么时候?
走进屋子里之前,高见青抬头看天,他已经连着很多天没有见到范禾易了。
范禾易这段时间出现在家里的时间寥寥无几,海边、酒馆、津城其他有蝙蝠出现的位置,他的生活就围绕着这些地方打转,睡眠时间都被挤压到只有太阳出现的时刻,其他时候他几乎从不停歇。
“……我认识你。范禾易,我在罗马定居的愚蠢表弟就是被你杀掉了,你还带走了他的手指,和我们家族的戒指。”穿着一袭沾满乌鸦黑羽斗篷的男人站在海边,花纹繁复的靴子被上涨的海水渐湿,他低头看了一眼,獠牙伴随着被扯出的笑容露出,“我最不喜欢你们血猎这点,怎么能让客人站在水里谈话呢?”
相似的话范禾易这段时间已经听了无数次,他转了转微微发麻的手臂,像工厂的流水线程序一样,填弹,开枪一气呵成。
那只异国吸血鬼似乎没料到对方这么果决迅速,被击中后倒进海水里时眼睛还顽强的睁着。很快身下的海水退潮,他的身体便像那些死掉的蝙蝠一样被打到了沙滩上。
范禾易走近,俯身将口袋里的十字架拿出,插进他的心脏位置,又从盒子里磕出一根火柴,起身擦着之后,抛下。
吸血鬼的身体迅速被点燃之后化成飞灰被风带到空气中飘向海面。
完成简化过后的固定流程,范禾易转身准备离开,脖颈上却突然碰上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低下头,一双惨白的手穿过肩膀围在他的脖子前,那双手的指甲上涂了大红色的甲油,光滑斑驳,鬼气森森。
那一瞬间似乎连海浪的声音都渐渐弱了下去,有水滴在皮肤上,顺着脊柱流了下去。
久违的使人毛骨悚然,范禾易微微眯起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手,天边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他抓住那只挂在脖颈上的手,咬紧牙关用力,骨头断裂的声音像风压着竹林一般在耳边清脆的响起。
“你这个家伙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红指甲的主人脱离开他的身体,落地时踢了一脚埋在灰烬里的十字架,是个女人,“不过你的味道不错,我勉强原谅你。”
“冈格罗。”范禾易凭借那双蓝绿色的猫瞳孔辨别出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吸血鬼种族中为数不多具有兽化特征的一族。
“别叫我的姓氏,叫我伊吉斯。你知道的,我很早就离开冈格罗的古堡了。”伊吉斯的手腕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迟迟没有愈合,她抬手轻轻嗅闻着皮肤表层残存的浅紫色粉末,“这是什么?”
生活在原始雨林中的吸血鬼并不认识这些——野玫瑰粉末,破坏吸血鬼自愈能力的有效武器,对他们来说是香甜又危险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要来呢?你和他们一样为了来杀该隐吗?”范禾易从口袋里掏出今晚的最后一枚银子弹上膛,“来了不该来的地方,你应该已经做好准备面对眼前的情况了吧。”
“怎么会,我不想杀谁,只是想喝喝血、谈谈恋爱、看看热闹,”伊吉斯的瞳孔迅速收缩膨胀,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突然笑起来,“范禾易,你现在和我们的同类生活在一起吧,哦,有趣,血猎和吸血鬼生活在一起。”
范禾易不打算继续这无意义的对话,自顾自的瞄准,射击,一声枪响,伊吉斯变化成了一只蝙蝠,银质子弹划过皮毛下的皮肤,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她迅速飞起抬升了高度,眼睛在夜晚中折射着某种兴奋的光芒:“你的反应很不错嘛,等等看吧,我会好好利用他做些什么,给你一些惊喜的。”
伊吉斯识趣的没有前往迈入津城的界限,盘旋着飞向了漆黑一片的海。
范禾易收回枪,伊吉斯的声音还在耳边不断回响,像是某种上古女巫留下的巫术。
相较于津城的剑拔弩张,苏城确是全然不同的气氛,大难将至的征兆在这里完全没有表现。
“要回趟家吗?”路过顶着“苏城”两个大字的收费站,九方廿调小了车载电台的声音。
老皮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越来越近的目标地点,摇了摇头:“现在找到该隐最重要,津城只留下小范老板和小高,我不放心。”
九方廿扶着方向盘,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睡会儿吧,等到了目的地我喊你。”
雪停了之后,海平面上缓缓蔓延起一丝光亮,是即将日出的讯号,范禾易于是不再停留,发动摩托往津城城区驶去。
他一路风驰电掣,直到拐进熟悉的那条街道才放慢了速度,时间还早,路边多日以来堆积的残雪还没来得及清理,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一两辆缓缓行进落下撒融雪剂的车也没有任何异样。
高见青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不怕冷,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但皮肤还是被风和冷空气折磨的微微泛红。
范禾易的脸出现在眼前时,他以为是今天坐在这里时出现的第四十三次幻想。
直到范禾易开口说话,声音真真切切的同步传进耳膜:“今天有人来过吗?”
高见青机械的摇了摇头,没有张嘴回答。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脸都冻红了。”得到否定答案,范禾易放松了些,恍惚觉得高见青盯得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躲了躲目光。
“我等你啊。”高见青这话说的理所应当,好像本应如此,直到范禾易看过来,他才警觉自己透露了真心话,立马上前接过范禾易的背包,岔开话题,“不过今天好像是有人来。”
范禾易推门的动作一僵:“谁?”
高见青指了指范禾易,看他脸色不对,又抬手指了指天上半隐半现的月亮:“我在门口的时候只有你和月亮经过了。”
“别用手指月亮,耳朵会被割掉。”范禾易拍了下他的手,短暂的皮肤接触。高见青的手确实和预想中一样冰凉。
范禾易说的是在孤儿院时院长常说给小孩子的话,指月亮的话,耳朵会被割掉,孤儿院里大部分的孩子都对院长怀着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没有让人会不乖乖听话。
高见青现在也怀着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也乖乖收回手,跟在范禾易身后亦步亦趋进了屋子:“我买了老甘家的麻辣烫给你,老甘说小甘最近在准备期末考试,还说很久没见你了,我觉得他有一点点想你……”
范禾易的肩膀有些绵软,这段时间残存在身体里的疲惫只要稍微松懈一点便会爆发开来。他少见的进门之后没有洗漱收拾也没有换衣服就瘫倒在沙发上。
高见青还在旁边和福仔一起叽叽喳喳,但意外的不讨厌,甚至显得有些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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