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杀鸡儆猴

大梁国百姓都知道后宫有两个太后,一位是金太后,乃先帝生母,出身尊贵,与祖皇帝青梅竹马长大,顺理成章成为祖皇帝的原配皇后,后来儿子又顺顺利利登上皇位,人生可谓一帆风顺、春风得意,似乎生来就注定是人上人。

可谁也没料到,所有苦难都聚集在这个女人的后半辈子,先帝登上皇位没几年便病逝,因为当时的东阳太子实在太过年幼,为了社稷着想立了庶弟为皇上,也就是当今陛下。

当今陛下是魏氏所生,魏氏本为犯官之后,被充入后宫为奴,在当时还是皇后的金太后宫里当值,是金太后的洗脚宫女,有了接触祖皇帝的机会。

魏氏是个极有野心的,仗着貌美时常私下引诱祖皇帝,终于在金太后怀第二子时找到机会被祖皇帝宠幸,金太后因此气的滑胎,跟祖皇帝感情破裂,也狠狠处罚了魏氏一番。

可谁知魏氏运气好,就那一次便怀了龙嗣,祖皇帝不得不给了她名份,尽管祖皇帝从那之后不敢再宠幸魏氏,但金太后还是心里隔应,从此对魏氏眼不见心不烦,然而魏氏小气,记恨自己这几年伏低做小给金太后洗脚,还有她那次对自己的惩处,对金太后恨之入骨。

先帝是个温和贤明之人,不过有个弱点就是太过心慈手软,金太后自滑胎后就无法再生育,祖皇帝又与她感情深厚不肯再宠幸其他人,因此后宫只有魏氏名下一个皇子,先帝便对他多有照顾,再加上当今皇上比他母妃还会伏低做小,竟也哄得先帝对他越来越信任。

十年前先帝病逝,当今皇上登上皇位,将自己生母魏氏也奉为太后,与金太后共掌后宫,自此魏氏开始与金太后平起平坐,甚至因为自己儿子是皇帝,隐隐比金太后更加尊贵,但明面上也没人敢给金太后难堪。

变故发生在三年后,金太后竟然怂恿东阳太子造反,事败后东阳太子逃跑过程中不幸坠落悬崖身亡,当今皇上念及金太后痛失皇孙,因此只将她从此禁足于慈安宫,并未做其他处置,倒给自己积攒下了仁慈的好名声,让怀疑他皇位来历不正的人都闭上了嘴。

宋莺时看着身边沉默的昭华长公主,又看了看身后如影随形的一长排健壮宫人,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只是伸手扶住弯腰时不时咳嗽几声的昭华长公主。

昭华长公主感激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无事。”

慈安宫虽然也在后宫,但离后妃的宫殿却很远,靠近冷宫的地方,所以看上去有些阴沉沉的,就连空气都比旁的地方萧条森冷了几分,尤其现在大冬天,才刚走近就觉得一股股瘆人的寒气争先恐后往骨子里钻,瘆的宋莺时牙齿都咯噔作响。

昭华长公主在宫门口停下脚步,向后吩咐:“你们不用跟进去,我磕个头就出来。”

领头的嬷嬷面无表情说道:“长公主恕罪,太后娘娘担心长公主身子不好,要奴婢们时时跟着长公主。”

宋莺时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被昭华长公主悄悄拉住,只能忍下心中怒气,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正殿,殿内只点了几支蜡烛,故而视线有些昏暗,与灯火通明的其他宫殿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即便如此,宋莺时还是能透过昏暗的光线看清屋内简陋的摆设,处处显露着破败凄凉,尤其这么冷的天,屋内居然只在金太后脚边燃了一个小炉子,其他地方的空气冷的几乎深入骨髓,身边也只有一个嬷嬷伺候。

金太后看上去老了很多,佝偻着坐在榻上,腿上盖了个破旧的棉被,看见有人进来,抬头眯眼瞧了半晌才认出来,急忙扶着榻坐起身:“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昭华长公主急忙上前几步扶住她,宋莺时有眼色的上前帮忙在金太后身后垫了个枕头,离得近了才看清金太后竟然已经满头华发,脸上皱纹密布,眼睛也有些浑浊,才起了个身就微微喘息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与十年前那个张扬骄傲、风头无俩的华贵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她不禁感到有些鼻酸,曾经她觉得金太后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了,出身高贵,又与祖皇帝感情极好,除了魏氏那次意外,二人一辈子几乎都没闹过矛盾,人生顺风顺水,多少女子做梦都羡慕,可如今却变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她捏了捏手底下有些潮湿的被子,站直身子转过头,对着后面的宫人厉声训斥:“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陛下曾经专门下令要善待金太后,你们竟敢阳奉阴违,克扣慈安宫的用度,好大的胆子!”

一群宫人愣了一下,低头淡定说道:“奴婢冤枉,金太后宫里的用度都是按时发放,从未敢有过克扣,请夫人息怒。”

宋莺时抬起下巴挑眉:“你们的意思是陛下在苛待太后娘娘?”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夫人请慎言。”

昭华长公主开口:“算了。”

“不能算了!”宋莺时态度强硬:“这些子捧高踩低的奴才,连陛下的圣旨都敢不放在眼里,公然苛待太后,我看以后还不得造反?既然你们喊冤枉,那就请陛下过来亲自决断,来人,去请陛下!”

刚才还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宫人顿时全白了脸,苛待金太后一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这是魏太后下的令,但却不能宣之于口,皇上表面上还是要做出恭孝有加的模样,否则一旦传扬出去,他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他的皇位也会再次受到质疑。

宫人们站在下方不动,宋莺时冷哼:“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

宫人还是不说话,宋莺时怒极:“好啊,我今日总算见识了宫里这群奴才的威风,我亲自去大殿上问问陛下,这后宫的主子是不是已经轮到你们来当了!”

说着提起裙摆就要出去,宫人急忙拦她:“夫人……”

宋莺时嘲讽:“你们难道今晚还想把我弄死在这后宫里?”

宫人们齐刷刷跪下:“奴才不敢。”

昭华长公主在身后探究的看着宋莺时,不插手也不阻止,只想看看她的目的。

其实宋莺时的目的很简单,她并不是没脑子胡闹,只是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昭华长公主的处境比她所设想的还要艰难,长公主是不得不隐忍,害怕引起皇上忌惮,所以只能处于下风任由皇上跟魏太后欺辱。

但两个人过日子,总得有一个人支愣起来,这样才能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会让长公主日后的处境改善一些,她今日不仅仅是为金太后鸣不平,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杀鸡儆猴!

今日她就要拿这些宫人立威,让所有世家贵族看清楚,昭华长公主好欺负,她可不好欺负,再说皇上一直对她改变心意嫁给昭华长公主心有忌惮,她这样横冲直撞的性子才能让那位多疑的陛下放心。

宋莺时把一切都想的很清楚,推开那些面无血色求情的宫人,直接提着裙子气势汹汹朝大殿闯去,宴席还没结束,大殿此时还是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宋莺时不顾礼仪闯入大殿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气氛瞬间安静下来,她一身大红喜服还没换下,直直跪在大殿中央,清脆的声音传进每个人耳中:“陛下,臣妇有冤要诉!”

皇上垂着眼皮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大喜之日,有什么冤情?”

宋莺时抬起头,扬声告状:“臣妇方才陪同长公主去给金太后磕头,却亲眼目睹宫人公然苛待太后……”

她把在金太后宫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加油添醋说了出来,因为金太后自从七年前被禁足于慈安宫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过的如何,如今乍然听说,一个个都震惊的瞪大眼睛,不过如今朝中先帝留下的心腹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除了几个迂腐认死理的文臣听的义愤填膺外,其他大臣及家眷都低下头不想参与。

但他们不吭声是一回事,宋莺时当着众人的面喊破此事又是另一回事,皇上深感丢脸,七年前是他为了名声亲自下旨:虽然金太后谋逆,可他仍然会善待金太后奉养她天年,所有待遇与从前一样,现在当着文武百官及世家大族的面亲自打脸,他这个皇帝日后还有什么威信?况且先帝一派尚未死绝,此事若传出去肯定会被他们捏住把柄。

皇上脸色铁青,握着龙椅扶手的手咔咔作响,气的恨不能把宋莺时的舌头给割了,却只能隐忍下来,他自然知道金太后在后宫过的什么日子,也知道一切都是魏太后所为,但他总不能把自己母后给推出来。

正为难间,他另一边坐着的一个紫色宫装、艳若桃李的女人阴阳怪气的开口讽刺:“皇后娘娘,陛下信任您才把后宫交与您打理从不过问,您竟如此疏忽,实在让陛下失望。”

皇上立刻回过神,明白这是爱妃给他递台阶,感激的握了握她的手,也转身厉声质问皇后:“宋莺时说的可是真的?”

皇后张了张嘴百口莫辩,后宫是她打理没错,可金太后的事情向来是魏太后亲自安排,她根本插不上手,这些皇上都是知道的啊!

一旁的魏太后自然不能揽了苛待金太后的名声,再说她本就跟皇后不和,尤其最近皇后的哥哥还抢了自己外甥的官职,更是让她气的咬牙切齿,现在有机会给皇后泼脏水,她当然不遗余力:“皇后,再怎么说金太后也贵为长辈,你如此苛待实在有失孝道,别忘了你可是一国之母,度量要大一些。”

皇后不敢置信,眼神像把刀子似的瞪着太后,张嘴刚想辩解就被皇上打断:“此事朕亲自彻查,皇后这几日先好好反省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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