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遥盯着那边看,眼睛都舍不得收回来。
“啊,是啊,我最喜欢看热闹了。”
她这话说得倒是心里不虚,看热闹嘛,固然是有瓜田的原因,但她没穿书之前,也是个每天再苦再累也要抽空巡视一遍热搜八卦的人啊。
看热闹这事儿,是刻在她骨子里的!
聂百川:……
聂百川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爱好,但他选择尊重。
自行车骑到人家院子外坡下的路边,他停下来了:“你自己上去吧。”
向遥终于舍得分出来一丝注意力:“你不去看看吗?”
聂百川抿唇,淡声拒绝:“不。”
“好吧,”向遥从车上跳下来,“谢谢你哦!”
她又问:“对了,你有没有能装东西的口袋之类的?”
聂百川扬眉,没有问她要做什么,从自行车前杠上解下一个布口袋,递给她。
“你等等哦,先别走。”
向遥接过口袋,一边叮嘱,一边飞快地从篮子里掏花生,掏完了花生,又开始掏西红柿。
“劳烦你这么多,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这些都给你吃哈,甭客气!”
聂百川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她不是卖出去了很多吗,在他屋子里的时候,倒在桌子上的,也没有这么多啊。
但向遥这会儿心系八卦,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聂百川咽下疑惑,神色不变,看着她像一只小老鼠似的迫不及待往人群中窜,淡然收回目光,骑车远去。
短短时间里,向遥已经泥鳅一样钻到了人群的第三排。
不是她不想站在最前头,实在是前排此刻也都是些热爱八卦的老太太大婶子们,她实在是挤不进去啊!
这王家和张家两方人马依旧在车轱辘似的争吵,正中间的地上坐了个老太太,正一边哭嚎一边拍大腿。
“我不活了啊,我小孙子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都要进门了,临了搞出了这样的丑事啊!”
“你们王家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就每天躺在这里,吃你家的、喝你家的啊!”
老太太大概是有点音乐的天赋,唱念做打,十分齐全,声调还带着一点奇特的韵律感。
向遥想了想,想起来像什么了。
像她小时候村里死了人,在主家堂屋里、棺材前,唱夜歌子的老先生……
挥去奇怪的联想,向遥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前头,但听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家人就跟说什么暗号似的,始终没有将事情给捎带出口。
这就奇怪了。
向遥眼睛转了转,决定继续采用花生**。
她因为要挤进人群,篮子放在了院子边上,没有带过来,于是将手伸进口袋,实则是从瓜田里挪出来一把花生,悄悄塞给一个看得最为投入的大婶儿。
“婶子,吃花生。”向遥挤到人家后边,挨得极近,悄悄将花生塞人家手里。
那婶子偏头看了一眼向遥,觉得这闺女好像有点眼熟,但记不起来到底是哪家的。
不过她的手很诚实,感受到花生凹凸不平的触感,立即就握紧了,脸上的笑容也立刻绽放了出来。
“妹子,你来,站婶子边上。”
大婶看着向遥亮晶晶的、明显是爱看热闹的眼睛,十分善解人意,当即就往旁边挤了挤,挤出一个位置来,将向遥给拉到了身边。
向遥趁着人声嘈杂,悄声问道:“婶子,这两家是什么事情闹成这样啊?”
婶子捂住嘴巴,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嘞?王家的女儿跟张家的小伙子处对象,都到要成亲的地步了,这老王家女儿,肚子里揣了个娃哩!”
向遥瞪大眼睛,吃惊地说道:“啊?怀孩子了,这是好事儿啊!咋还这么闹哩?难道是男方给的礼钱少了?”
婶子摇头,撇了撇嘴巴:“哪能啊,张家小伙子隔三差五来送好东西,人家敞亮着呢!”
向遥疑惑:“那咋还这样呢?”
婶子声音更小了,语气中带着五分兴味、五分惋惜:“老王家这女儿,怀的不是张家小子的种!”
向遥:“什么!”
婶子似乎对向遥的反应很满意,细细解释:“不知道是跟谁怀的,老王家女儿不肯说哩。”
向遥问:“那张家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以前看多了狗血剧,脑海中瞬间就脑补了好几出前因后续剧情。
诸如“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张家虽然闹腾,但张家小子一往情深,跳出来说自己愿意养这个孩子”此类……
不过,显然张家小子并没有这么“无私”。
婶子说道:“嗐,张家小子不是总来王家送吃的嘛,一会儿送山里打的野货啦,一会儿又是送两斤肉啦,有时候又是点心啦,啧啧,不是我说,这小子大方着嘞!是个好女婿!上次我还见着他拎了……”
向遥小声打断:“嗯嗯,果然好大方,婶子,那张家是怎么晓得的呢?”
这婶子太会侃了,她要是不打断,对方恐怕是要将张家小子每一次来送的东西、干了什么都一一给数出来。
婶子被打断了,倒也不生气,说道:“嗨呀,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说到了嘛,你们年轻人就是没有耐性哩!”
向遥笑:“好好好,婶子快说。”
婶子说道:“这次也是嘛,张家得了几条鱼,当即就拎着两条来老丈人家里,没想到他人到了院子里,王家人都没发现,一家子人在屋里商量着怀孩子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向遥默默为张家小子点蜡。
这小伙子,兴冲冲地讨好老丈人家,结果意外得知这么大一个事情,大概心里是极为不好受的。
也是,谁被戴了绿帽子能好受嘛!
婶子继续说道:“这不,张家小子听了这事儿,当即就拎着鱼又打道回府了,他家里还纳闷呢,咋送礼还拎着礼回来了咧,结果人小伙子抹着眼泪放声大哭,张家直接就炸了!”
后续已经不用婶子赘述了,向遥自然能想到,无非是张家觉得这事儿一定得找王家要个公道,于是一大家子包括老太太都立马赶了过来,把王家人都堵在了家里。
当然,什么抹着眼泪放声大哭之类的描述,肯定是这婶子自己进行的艺术加工,不然她咋知道的嘞?
向遥唏嘘道:“这可、这可真是不好办呐……”
“可不是……”婶子也感叹,“要我说,老王家是真不要脸,竟然干出这种事来,多丢人呐!这不是搞破鞋嘛,搁前两年,可是要拉出去游街批斗的哩!”
向遥没有附和这话。
知道了前因,这时候再看两家人在人前吵架,向遥只觉得两家人都挺无奈的。
王家也不一定此前就知道他们女儿竟然已经跟别人怀小孩了,而张家呢,满心欢喜地处对象,准备着谈婚论嫁,结果到头来,戴绿帽子了。
两个当事人,一个在屋内哭泣,另一个在角落里丧着脸不做声,任由家里的人为他出面,向遥瞧着那张家的小伙子,似乎脸上也并没有多少伤心。
向遥觉得,这都只是表面,内里真相到底是什么,还存疑呢。
比如,王家女儿为什么背地里怀了孩子,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她为什么不肯说出孩子的亲爹是谁?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太爱?
又比如张家,张家真的是有外人瞧见的这么好吗?两个小年轻处对象,真的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顺畅和谐吗?
瞧这张家老太太一副刻薄的面相,张家小子那脸上颇无所谓的表情,向遥莫名就觉得,事实可能还真不一定是这婶子描述的那般。
前头,两家还在争吵,但王家理亏,到底克制了一些。吵嘴的多是王家的小辈,长辈们则要么唉声叹气,要么徒劳无功地劝架、安抚张家人。
议论纷纷中,王家一个小伙子似乎是不耐烦了,大声喊道:“你们张家现在到底是要怎么个搞法吗,倒是说出来啊!”
这小伙子已经是不耐烦了,这事儿是王家的错,但是他们家态度好啊,一直强调张家要什么补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他们王家都愿意配合。
但是张家这老太太跟那几个叔伯,老半天了愣是不说自家到底要怎么样,光在那里哭嚎说狠话呢!
王家一个老爷子也出来说话:“我们先进屋好好谈嘛,你们放心,这事儿我们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我们老王家在十里八乡,那也是顶顶老实的人家,绝对不会偷奸耍滑。”
张家老太太这会儿兴许是嚎累了,抬头巡视了一圈,见外头围了这么多人,心里有点满意,于是给自己儿子媳妇一个眼色。
张老太的媳妇接收到信号,敛了神色,冷冷地说道:“行,我们就看看,你们王家的诚意了。”
这话一出,王家和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就知道了,人张家这是想要赔偿哩!
当然,张王两家的婚事现在肯定是告吹了,闹成这样,对他们来说又是极丢面子的事情,两家注定做不了亲家。
两家人都进了堂屋,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向遥紧跟着大婶,凑到人家大门口,占了个好位置。
而其他人也纷纷挪动阵地,继续续摊儿。
这年头,但凡哪家都什么热闹,那倒是这样挤挤攘攘的。
哪怕是王家现在并不想将自家这事儿给扬得满大队都是,但张家的态度却完全相反,人越多,他们越高兴,总之就是要将事情弄大。
向遥悄声问道:“婶子,你说,这张家到底要什么啊?”
那大婶瞟了一眼张家老太,不屑地说道:“这家人是觉得自家吃亏了呗,前头张家小子送过来的肉啊鱼啊,为了结婚打的床啦,修的墙啦,他们家恐怕都要王家赔哩!”
向遥嘀咕:“这送的东西也就算了,怎么打床修墙也是啊……”
就算不娶王家的,那今后也会娶别人家的哇,那不照样还是要做这些事情。
婶子说道:“你们小年轻有时候就是天真,这不是在谈嘛,人家肯定是要往大里谈,这才好讨价还价噻!”
向遥点点头,表示懂了。
她站的位置正好离边上的房间很进,那房门没有关死,留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放眼望过去,正巧见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正坐在桌子旁边暗自垂泪。
向遥心道,这应该就是王家那个怀了孩子的闺女了吧。
她觉得这样瞧着人家这一面不太好,于是收回了目光,不再多看。
哎,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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