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向遥眉毛一扬,“什么前科?”
“一家子兄弟多嘛,妯娌就多。”杨小红打开话头,“这李香桂呢,年轻的时候还收敛一点,虽然泼辣,倒也还讲理,生了娃之后嘛,身材走样了,整个人心态就变了,到处说袁大山嫌弃她了,见天儿怀疑袁大山背着她偷人!”
向遥咂舌,因为身材走样,所以怀疑老公偷人,这因果关系,扯得又像有理,又像没理……
“这怀疑来怀疑去嘛,倒也没怀疑上外人,就怀疑上自家妯娌了。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李香桂每回都说自己看得真真的,袁大山对他嫂嫂的态度,就是跟对她的态度不一样。”
“比如呢?”
“人家拎不起桶子了,他上赶着帮忙拎,她李香桂拎不起了,他就视而不见。人家病了痛了,他巴巴地去关怀,她身子不舒坦了,他就板着个脸不说话……啧啧,李香桂那会儿就站在水塘边上,一句句一条条地说,几次三番要跳下水,袁家人那脸色啊,各个儿地泛着青哩!”
向遥心想,脸色能不青么,搁水塘边上要死要活,指定被不少人围观呢。
袁家人又不是一个个都不要脸皮,别说妇女们了,就是他兄弟,那再亲,也不乐意往自己头上戴顶绿帽子啊。
她问:“那,这事儿是真的吗?就大山叔,他……”
杨小红撇了撇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们都觉得就不是真的。咱们这儿的大老爷们还不都是这副德行,跟自家媳妇多说两句话,跟要了命似的,跟别人家的人说话反而不这样。再说了,小叔子跟嫂嫂亲,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这还不是个例,有的人家里,男人媳妇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干那事儿,都是一句话不说、只管闷头干活嘞……
袁大山不就是帮忙干点活、走点亲人之间的人情,又没跟人嫂子真搞在一块儿,算什么事儿。
当然,这话带着荤,杨小红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不过向遥也懂了,敢情这种“大伯哥不能跟弟媳亲,但小叔子能跟嫂子亲”的习俗,还真到处都有啊。
她疑惑地问道:“那这咋叫有前科嘞?”
这也算不上前科啊,人袁大山也没真的出轨。
不过在她看来,袁大山就算没出轨,那也不是什么好男人,自家的媳妇不关心,一天天地净关系兄弟的媳妇了,李香桂心里能舒服么。
她也并不怎么认同杨小红的说法,不跟自己的妻子亲密,反倒是跟嫂子来往亲密,哪里算什么天经地义?
哼,分明就是不守男德!
她不由得想,以后找对象,可得睁大眼睛好好挑,袁大山这种性子的,一早就要淘汰掉!
杨小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镰刀不停,凑近向遥:“你以为李香桂当着大家的面儿闹,是在闹她的妯娌啊,不是!这就是个幌子!”
向遥瞪大眼睛:“啊?”
杨小红:“你大山叔啊,别看他不喜欢说话,又不爱笑,实际上啊,他在你香桂婶子之前,还处过一个对象哩!”
向遥听明白了,这袁大山年轻的时候,跟隔壁第五生产队的一个姑娘好,两家都要走礼了,那姑娘的家里出尔反尔,嫌袁家穷,也嫌袁家不和气,不让成了。
但那姑娘后头也嫁得不好,穷得每年都要回娘家借粮食。
袁大山这人呢,还真对老情人有点念念不忘,恰好他大嫂跟那姑娘是一个队的,他仗着跟嫂子关系好,就托人家回娘家的时候,多带了点粮食,七弯八拐地送给那人。
李香桂发现了,当然不乐意啊,她那会儿刚生完一个娃,窥破了这事儿,不敢找那旧情人去闹,可不就逮着妯娌闹了。
用她的说法就是,谁叫你帮这么忙的?你不是诚心给她男人和旧情人牵线搭桥吗?不闹你闹谁?
向遥啧啧两声,下了结论:“我大山叔这事儿干的,实在是不体面。”
人家穷,人家也有娘家亲戚可借,又没主动找你借,要你上赶着当好人送粮食?
这要是让对方的丈夫知道这粮食是媳妇前对象送的,人家不膈应?
心地确实可能是还行的,但更不守男德了,啧啧。
杨小红点头:“谁说不是呢,不过李香桂这做法也不咋体面,要是我,我也不闹得大家都知道,丢人!我就关起门来挠花男人的脸,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说到挠花脸,她真情实感地咬牙切齿起来。
向遥嘶了一口凉气,觉得杨小红指不定真干过这种事情,继续问道:“后来咧?”
杨小红从情绪中脱离出来,笑道:“也没啥后来了,水塘边上丢了个大脸,后来袁大山就再也没有干过这事儿了呗,他要脸,也没那个胆子再干了。”
至于现下又扯到张寡妇,那还不是李香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心里存了疑,怕是下半辈子都要把袁大山盯得死死的。
向遥吃了口陈年的老瓜,大感满足。
看着瓜田上方显示的可进入时间又增加了十分钟,她更加满意了。
看来上一辈的大人们手中,八卦还是多得很,她得勤奋一点,多挖掘挖掘!
想到自己瓜田里的瓜各个儿盘正条顺,她忍不住美滋滋地乐了起来。
这高兴的模样落在杨小红眼里,让她不由得有些纳闷:不就是听了个以前的老事情,这小闺女咋乐成这样哩?
她到底还是老了,年轻人的世界,不太懂。
不过想到自己又得到了一点花生,杨小红也高兴了起来。
晌午那会儿,她回家把花生掏给自己娃儿,两个孩子都高兴得不得了。
她琢磨着,这一小捧今晚上就搁锅里煮着,放点盐,让自家男人也尝尝鲜。
杨小红瞅了瞅又弯下腰去割稻子的向遥,不免摇了摇头,这把式,生疏得很嘛,就这么慢腾腾地割,今天的任务怕是要捱到晚上去了。
在杨小红看来,几句闲聊八卦而已,哪里就配拿人家的花生了。她既然得了人家的好,那就也得付出点力气才行,得赶紧先完成自己的,等下就去帮向遥割。
向遥还不知道杨小红是真心要帮她,自觉用花生换八卦非常值当,没把对方说要帮忙的话当回事。
她一边哼哧哼哧地挥舞着镰刀,一边也犯愁呢。
原身虽然上学,但家务活和地里的农活也没少干,队长分配任务的时候,可是公平公正地分的,
但她不行啊,她这么干下去,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完成。
再一次抹掉脸上的汗,向遥扬起脑袋看了看大片大片金黄的稻子,只觉得那稻穗上一串串的谷粒好像歪歪扭扭的会动,都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眼睛,不由得一阵眩晕,身体往后一坐。
刚割掉稻子的稻茬支棱棱地竖在地里,向遥这么直直一坐,戳得屁股一阵尖锐的疼。
这年头的人长期营养不良,身上都没有多少肉,自然痛意就更甚了,一瞬间向遥的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都顾不上晕倒了,可真他大爷的疼啊!
“哎哟,你这是咋的啦!”最先发现向遥摔倒的自然是隔得最近的杨小红,她一嗓子,将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向遥被她搀扶着艰难站了起来,垂下眼睛,睫毛颤了颤,语气柔弱:“婶子,我没事,就是中午没吃得上饭……”
杨小红这会儿已经忘了向遥自己还私藏着花生的事了,瞪着眼睛大声说道:“你家里咋不给你吃饭咧!这可要不得啊,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哩,上午还在地里干了这么久的活,怎么能不吃饭!”
周围的人耳朵竖得高高的,当即就议论起来。
“我就说粮生走了之后,这丫头没好日子过吧,瞧瞧,这是饭都不给人吃了哩!”
“张菊花一直就是个抠门货,这是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丧良心啊!”
“中午我还看到这闺女去张寡妇家看热闹了嘞,兴许是回家晚了,才没捞着吃的吧……”
“呵,你家三娃子要是回家晚了,你会不给他留点吃的?”
“那、那当然会……”
“这不就是了,一般做爹娘的,怎么都会给自己娃儿留吃的,她这是爹娘都不在,没人疼了,张菊花可不会疼这么个孙女。”
“可怜哦,连我们这么穷的人家,这阵子都是想方设法吃点好的呢,她忙完回去,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嘞。”
乡下人说话可没有那么多讲究,这也不是要说什么秘密话,大伙儿都没有刻意压低嗓门,一时之间,整个田间都叽叽呱呱地热闹了起来。
向遥听了这些议论,暗暗满意。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有的时候不要把话都给说全了,剩下的前因后果,自然会有看热闹的人补齐。
她要是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控诉向家人苛待她,那这些人不一定会跟着她一起批判,反而会觉得她不知好歹,并找出无数论据来证明向家人对她不亏。
但她要是半遮半掩只描述眼前的事实,那剩下的种种猜测,就由观众们一言一句地自发说出了。
“没事的,我感觉好点了,我还能继续割稻子。”向遥勉强笑了一下,挣扎着要从杨小红的搀扶中立起来,“我要把今天的工分赚满呢!”
杨小红赶紧拉紧她的胳膊,嗔道:“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工分!快先坐到田埂上休息一下再说!”
向遥微微抬眸,满脸感动:“婶子,谢谢你。”
杨小红哪里听过什么谢来谢去的,当即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心道,读过高中的人就是不一样,讲话都文绉绉的,跟唱戏似的哩。
“甭客气,应该的!”她扶着向遥走到田边上,让她好生坐下,又将自家的茶缸子递给她,“来,喝点婶子自家煮的凉茶,很消暑嘞!你这八成是中暑了,听婶子的,身体最要紧,你先休息着,任务的事情不要着急,婶子等会儿帮着你干!”
向遥看了眼那带着脏渍的茶缸,吞咽了一下,轻轻推了回去:“婶子,我现在不渴,你留着自己喝。”
杨小红点点头,把茶缸子放在土垄上,叮嘱她想喝就自己喝,转身去继续干活了。
可怜哦,她做婶子的,以后都多帮衬一下这丫头吧!
叮叮当当,么么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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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瓜瓜瓜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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