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小区这三年，唐夕澄是残疾形象，在很多人心目中属于弱小容易欺负的类型。

即使借着游戏降临，世界改变能够走路，也在某些人面前展示过如今的力量，仍然有部分人不以为然，还想着实施之前张老头的计划。

他们时刻关注唐夕澄的动向，隔天又蹲到她清早走进楼下同一间公寓。

昨晚杨婆婆一口答应唐夕澄的提议，表示三餐都可以下来吃，还能帮忙准备带走的部分，方便她在外面随时随地能吃上热乎饭菜。

有了食材，婆婆很早起来准备早餐，不仅是和唐夕澄之间的协议，也是有人欣赏厨艺，又找到目标，感觉生活很充实。

“婆婆，你在弄什么呢？”一进门，唐夕澄就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充斥着公寓，馋人得很。

“蒸点千层油糕，”杨婆婆站在厨房里，仿佛一夜年轻好几岁，精神许多，一直盯着灶台上的蒸笼，“别看我是个炒菜的，面点功夫还可以。”

“千层油糕？”没听过也没吃过的东西，唐夕澄不关注食物成型前的情况，自动在餐桌前坐好，乖巧等吃。

一笼蒸了很多，杨婆婆先夹出一只放在盘子里推到她面前。

长三角形面点，侧面是一层层略微卷曲的面皮堆叠起来，表面还有一丝丝红绿色的细碎，蓬松柔软，放在面前，升腾着热气，那股甜丝气息似乎更浓。

今天的唐夕澄稳重许多，不再激动上手抓，老实用筷子。

先咬掉长三角形的尖尖，入口甜味不重，没有腻人感觉。再来一口下去一半，嚼着千层油糕仿佛在吃云朵，口感轻盈，不像其他面点那样厚实。

“好吃！”唐夕澄几乎要热泪盈眶。别说是千层油糕，她吃过的包子馒头都是卖剩下的，或者快馊的。

每次看到别的孩子幸福品尝美味，她都会恍惚，自己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冷饭冷菜，很难见到荤腥，孤儿院孩子们吃剩下的那些才是她的。院长勉强送她去学校读书，却不给她带午餐，逼着她挨饿。

高中毕业那年，甚至无视她的各种麻烦以及身无分文，毫不留情赶走她，让她流落街头。

她知道自己长大了，没理由继续赖在孤儿院，只能离开。遇上房东，利益交换各取所需，才没变成横在某个角落的尸体。

今天即使还没能吃上大鱼大肉，一只热腾腾的千层油糕足以让她感动。

当然仅止于食物。

对她来说，是她解决了房东的困难，免费住公寓是她应得的回报。杨婆婆帮助她的恩情已还，在接下来艰难的生存环境中，她和杨婆婆也属于互惠互利。

多年来的遭遇让唐夕澄心中火苗越发弱小，对人性也越发失望。她不善良，能正常对待的也就那几个人。

“这些你都带上，饿了就拿出来吃，我再琢磨琢磨现有的食材还能弄点什么。”杨婆婆也不是追求回报的人，有人欣赏厨艺还能保证她的生存已然满足。

说到这些，唐夕澄也想起泡面调料包和孜然粉的古怪。NPC说替换的是在售食物，也包括调味料。

如果以后再也买不到调味料，纵使杨婆婆厨艺再高，也很吃到美味。

“你要是想吃肉，可以先找点体型小的，鸡鸭鹅、鱼虾、兔子之类的，我能处理，猪牛羊那些我可宰不了。”杨婆婆提出意见也说出困难。

让刚想把整头牛拿出来的唐夕澄当场泄气。

想要肆意痛快吃美味，只有杨婆婆是不够的，还有很多麻烦事需要解决。

“婆婆，你厨房的调味料还很多吧？我先弄点体型小的回来。”有了厨师，接下来的日子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一口美味奔波，对唐夕澄来说是幸福的，也是有干劲的。

唐夕澄再次前往小熊城野外，寻找鸡鸭鹅之类的动物。

离开大概十分钟，有四个小区住户鬼鬼祟祟靠近杨婆婆家公寓，敲了门就赶紧躲开猫眼位置，不让里面的人看到。

杨婆婆年纪大仍然警惕，没看清楚来人不开门，再加上唐夕澄讲述的世界改变，她不仅不开门，还挂上里面的防盗链。

外面的四个住户骗不开门，倒是肯定里面是个胆小怕事的，竟然找到各种工具，强行敲砸，弄坏门锁和防盗链闯进公寓。

“原来是你这老太婆，我就说那瘸子还能去找谁。”带头的男住户一见到杨婆婆就乐，对接下来的行动自信满满。

“是这老太婆就好办了，直接绑起来，不愁那瘸子不服软。”

“没错，到时候就看是她清空咱们的血条快，还是咱们清空这老太婆的血条快。”

公寓门半开着，四个住户绑起不敢反抗的杨婆婆，在屋里肆意翻找，企图找些还能有用的东西，好拿去换些银币。

“世界变了，你们应该有很多事可以干，何苦还盯着弱势群体，我们也给不了任何东西。”杨婆婆让人扔在沙发上，紧张之下，心脏绞痛，呼吸逐渐困难。

“你管我们想干什么，要怪就怪那瘸子来找你，或者怪你自己为什么给她开门。”带头男住户言语嚣张，真把自己当成厉害人物。

“我心脏不舒服……让我吃点药。”杨婆婆脸色苍白，说话逐渐迟缓。

但得不到任何注意，四个住户执意认为她是故意的。

“就在……桌上……让我吃……吃药。”

靠近门的住户看见桌上的药瓶也不以为然，随手抓起扔到门外：“以为装病我们就会放了你？要是真死了，记得到地狱里找那瘸子索命哈哈哈哈哈。”

意识模糊到几乎丧失，杨婆婆气若游丝，身体瘫倒在沙发里。

眼角一颗泪珠滑落到皱纹中间，似乎重新开始的人生这么快结束，她心中默念着：孩子，婆婆要食言了。

“你们会……会有报……”挤不出最后一个字，杨婆婆耗尽了最后一口气。

双目紧闭躺在沙发里，仿佛只是睡觉一般安静。

丢掉药瓶的住户只觉得情况不对，还没想太多：“那老太婆怎么了？”

“喂，别装死。”带头男住户一脚踹到沙发扶手，但杨婆婆纹丝未动。

“不是说心脏怎么的，不会没气了吧？”另一个住户警觉，伸手去鼻子下面试探，又触碰颈部动脉，“真的，死了？”

“还愣着，赶紧把药拿过来啊！”带头男住户终于知道着急。

等到靠门那个连滚带爬捡回来药瓶，扒开杨婆婆的嘴，整瓶往里面倒。

药进不去，杨婆婆也没办法再吞咽，仿佛睡死过去，不再有任何动静。

带头男住户一下丢开杨婆婆，张嘴就是一通不堪入耳的谩骂，眼看着大好的威胁计划失败，只能放弃离开。

*

又过了一天，小熊城野外打怪练级的人明显增加，还有不少为了抢怪打起来的玩家。

从昨天的遍地野怪到今天的人头攒动，似乎很多人都开始接受世界改变，努力当好一个玩家，以求在新规则下生存。

唐夕澄对这些没有兴趣，谁接受谁不接受，还是谁要推翻这个新世界她都无所谓，她只想品尝美味。

成片的草原除了牛就是羊，照例捉几头，在地图标点，其他的毫无踪影，别说是尝遍美味，想吃口肉也挺难。

有那么一瞬间，唐夕澄感觉现在的生活比从前还要困难。从前只要她想办法挣点钱，或者运气好捡到垃圾，还有机会吃口肉，现在可真是一筹莫展，比末日还惨。

她随便找了一处草地高坡，没有野怪也没有玩家的地方躺下，仰面接受阳光照耀。

上一次这样躺着晒太阳是十四年前，她刚到孤儿院的时候。

和那时候的阳光相比，游戏区的太阳只剩刺眼，没有半点温暖。

“嘿，谢谢你昨天教我打怪，我都转职好了，现在18级了呢。”苏淋的脸倒着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噢，那你糟了，”话一出口，唐夕澄也意识到自己是个不会聊天的人，赶紧打圆场，“我是说18级到20级是个坎，打野怪升不上去，必须打地洞里的高级BOSS。”

“你是说，我得找人组团去打？”苏淋仔细看过游戏规则介绍，知道小熊城开放后直到下一个城池开放，玩家最多只能升到20级。

“新手的话，至少两个团，还要知道机制，配合得好，才能打。”

“谢谢，你又教了我一些新东西。”

“喂，你……”望着苏淋跑开的身影，唐夕澄始终没能说出后半句话。

如果苏淋请她帮忙，她会出手。可苏淋走了，一点没想借助她的力量，尽想着怎么自己努力。

食材找不到，她也不想再对着刺眼不温暖的阳光，先回去找杨婆婆，炒几个素菜吃也不错。

*

公寓门大开，门锁半坠摇晃在门上。

唐夕澄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看到躺在沙发上，手脚让绳子绑住，显然没有呼吸的杨婆婆，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一下炸开。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慌得很。

“婆婆？婆婆？”她解着绳子大声喊道。

毫无动静的杨婆婆让她心里更加堵得难受，同时没有皮肤没有变色和血条完整引起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