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工作量不多，林知一在补拍完土窟的镜头后，便换上了便衣和池憬一起去乡下。

跟拍的摄像老师坐在最后一排，林知一和池憬坐在前面，小段开车，纪录片讲究的真实性便是当摄像并不存在。

基地离民宿尚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四周居住的散户已经成了废屋。考古队自是选择偏远一点的村庄，这次的采访会进行几天，两人都带了生活用品不回民宿居住。

剧组也提前和当地村庄沟通好了住宿问题，池憬翻看着手里的本子，金边的眼镜配上白衬衫，一丝阳光落在她的半张脸上，林知一想象，这个角度拍一张定是会很好看。

到村庄做交流了解传承的历史记忆，这样能更好的理解遗址的历史背景，社会背景和文化意义。这流程在考古事业中已经成了不可少的一部分。

“这边几个村落都是有原住民，祖辈在此不过不多，其中几户是独居老人。待会儿挺晚了，安顿一下，明天我们先走访最近的独居老人。”池憬合上笔记本，对着前排的人说道。

小段看了一下后置镜，“没问题，我提前打过电话了。”

“你熟悉一下，访问的一些内容。”池憬将手里的本子递给林知一。

林知一接过翻看了一下，内容很多，她能记住大部分，“没问题，我来问吗？”

林知一一直是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对这次乡下的走访还是会有点兴致。几年前到乡下拍过一次戏，那地方依山傍水算得上是难得一见世外之地。

“一人一半，给，喷上。”池憬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的花露水，刚毕业的时候跟着考古队去基地，那时是借住在农户家，不太适应被蚊虫咬了以后肿了三天，此后她每次都会记得备上一瓶。

林知一微微浅笑，“厉害啊，准备的够充分。”房间有电蚊香液，她这几日还没被蚊虫咬伤过。

她喷了两下在手腕上抹开，池憬瞟了一眼说：“多喷点你不会后悔。”

林知一又摁了两下，“这样够了吗？”林知一很少用这东西，夏天在剧组都有蚊香，花露水的味道很重她不太能接受。

“我来。”池憬拿了过去，靠着她的衣服一直喷，连发尾都没放过，整个车内都弥漫着一股花露水的味道。

“谢谢。”林知一礼貌性地道谢。

“不客气。”

池憬的温柔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并非是来自说话的语调，反而更像是知识的填充及耳濡目染的教导让她给人这种感觉。

这个填满了林知一整个青春的人，是绝不会差的，她低下头又继续瞧看着采访内容。

车辆驶过平坦绕过坎坷，爬坡拐弯，在车内都能感受到，方达海在后面的车上跟着，林知一和池憬的镜头他要亲自盯着。

也要采最好的片段出来，林知一没有参加过综艺类的节目，如果不是出了耍大牌的黑料，她也不会接这活儿，也就不会再遇见池憬。

当夜色沉下，林知一听到了几声狗吠，她也从打盹中清醒过来，池憬没有睡过觉，一路上都在整理资料。

车停下来前，路上的石子还不忘报复性的让车轮碾压一下，将林知一抖精神。

她透过车窗看到几个亮点，像是手电筒的灯光，夜里的蛙啼是在灯红酒绿下听不着的，这种宁静自然感沉浸在这荒坡的小村落中。

林知一下车后，只见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近，紧接着，便是大院的灯光，她这才看清整个房屋结构，白色大灯映衬着一扇木门。

几个男人带着老式军绿色的鸭舌帽走来，方达海下车先握了手，“村长，辛苦辛苦。”

林知一下车前看了时间，刚过十点。在方达海的介绍下，几人相继同村长握了手，天太黑，林知一无法捕捉到四周的景象。

她跟在池憬身后先进了屋子，这次剧组沟通到的住处便在村长家，四四方方的院子，几人刚踏进去，一阵狗吠冲着几人。

林知一走着忽而感觉，旁侧的池憬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微转头发现池憬神情有点紧张。

村长笑说：“拴好了，不会有事，就是看着凶。”

“教授这是怕狗吧。”方达海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林知一没见过池憬怕什么，除了紧张文物意外，没想到会怕狗，她往池憬旁边挡了一下。

上了门槛，木门开着，屋内的节能灯并不是很亮，灯泡四周蚊虫似是群魔乱舞。

客厅堆了杂物，她在角落捕捉到编织袋装的苞米，还有未清理的割草机。

“时间挺晚了，先休息，明天一早还有事情，麻烦了，这么晚打扰到您。”方达海弯腰致谢，村长交代了一些事，饱经沧桑蜡黄的面上尽是笑意。

小村庄常年干旱缺水，热水都在厨房的大锅里，林知一赶了一下午的路，只有三间房，方达海很自然的将她和池憬安排在了一个屋子里。

林知一去洗漱完后，回到屋子她看着微光的灯泡愣住了，床榻堆在角落，屋子宽敞被打扫的很干净，被褥是剧组分发的新的，池憬换了睡衣，已经铺好了床榻。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池憬将两个枕头放好。

“里面。”林知一坐到床榻上，剧组准备的床垫算厚实。

看着池憬出了门，林知一双手紧握，屋中的光弱窗户上贴着陈年报纸颇有老电影的感觉，靠在角落的床榻四周也有旧广告海报贴了墙壁。

她打开手机的时候，信号还是很弱。

林知一将手机放到桌上然后窝进了里侧。蚊香和花露水的味道让她的鼻腔觉得酸酸的。赶了一下午的路没有办法洗澡，浑身黏糊糊的感觉只有去想这些事才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她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去想田可说的话，她送出去的信没有得到回应，让她不敢去走在试探的边缘，因为如果池憬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大概她被反感。

池憬回来的时候将门反锁上了，池憬随着带着一个折叠小台灯，当她打开小台灯后拉了灯绳。

灯绳咯吱一声，整个屋子变得昏暗起来，台灯的暖光养眼，林知一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背对着池憬没有转过身，直到感觉池憬在她旁侧躺下后。

不同的是，时间会改变一个人，也改变了她，她恢复的很快，没再像当年遇见池憬不敢松开书包背带那种紧张。

墙上印着光照亮了海报上半糊的模特脸，忽而间，连那暖光也瞬间闪灭。林知一闭上眼，或许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不眠夜。而心跳加速是源于成年人该有的。

池憬也是一样，不同的是，每次出差到乡下，她都是这般难以入睡。

林知一放轻自己的呼吸声，最终她败给被压麻的胳膊，她小心地侧过身平躺着，月光顺着窗户缝隙遗落在边角，那是黑夜唯一的装饰。

“你睡着了吗？”林知一趴着手肘撑着身子。

池憬并没有回应，因为酝酿睡意前如果分了神，那她又会需要几个小时。林知一听她呼吸很轻，于是缓缓靠近了一些。

她的每个动作都很细小甚微，生怕吵醒了池憬，林知一手环过池憬去拿桌边的小台灯，每一个失眠的夜晚都会有跑一趟厕所的经历。

屋子黑的彻底，林知一想看清池憬的轮廓都很困难，她一只手撑着枕头，膝盖跪在床榻上。

并没有睡着的池憬察觉到了什么，先一步摸到台灯摁下开关，一道亮光瞬间照来，“你要做什么？”池憬转过头看着她，淡定地眸子多了一丝含蓄。

林知一正将池憬压在身下，她的发尾落在池憬耳畔，刚平静半分的心脏仿佛骤停了，呼吸变紧后她看到池憬冰冷的神色有了慌张。

那仅存的一点慌张展现出的时候，林知一心尖上生出一点欣喜，田可的话钻入她的脑海中。渺茫的希望诞生在微光下，像是西北甘山深谷中的涧水，奔腾而下解了大地干旱。

“嗯？”

林知一顺杆上爬问：“你慌什么？”她眸色带着丝丝暖意，问话紧张，不过她已经得到了第一个答案。

“慌的是你，你心跳的很快。”池憬稳住自己，她悠悠地看着林知一，她这话一说出口，林知一神眸微动，将眼神放到了别处。

“我想上厕所。”林知一清了清嗓子说。

池憬的目光落在林知一的唇上，仅仅只是一秒，她的目光便上移了，她看着林知一的眼睛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这句话打破了尴尬，也将林知一彻底拉回神，林知一立马起身，“谢了。”

池憬能问这句也仅仅只是因为担心林知一不能适应这里。

池憬看向天花板深吸一口气，她翻身起来后先去拉了灯绳，屋子稍微亮了一点后，她在林知一脸上看到红晕。

林知一下了床后跟在池憬的身后，当房门打开，院内的苞米在月光的映衬下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安逸感。闹市的繁华没有简与静的极致。

微风偷送蛙声入耳，月轮藏在院边的高树后，林知一抬首看了一下，她记住了这一刻，起码暂时不会忘。

树梢时时沙沙作响，厕所的棚子搭在猪圈后，西北多叫旱厕。像是这一类的茅厕在偏远地区很常见，没通自来水的村落都会选择草木灰掩盖污秽。

“我会不会掉下去？”她看向池憬，语气很平静，没有展现一丝娇滴滴的脾气。

池憬拿着手中的台灯照了一下，“你看着点就不会。”来时，她对带不带林知一这个问题考虑过，现在看来林知一不是不接受，只是不适应而已。

“能拉着我吗？”林知一犹豫后转头小心地看着池憬。

池憬没有说什么就将手递给了她，林知一伸出去的手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也许茅厕旁的牵手并不唯美，但月光下的池憬却像银河仙落九尘。

林知一一闭眼握住她的手前端，高中的时候两人也只是手肘碰到过，油然而生的美妙感觉，酸涩上沾上了一点甜蜜，林知一不知道的是，池憬握着她的时候内心也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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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诞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