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四月初一还有八日。

无端海外，赤水斜腰拉胯，倚在船身。“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点，没事就去算你的命，别烦我了。”

赵长生火大：“我先给你算个命吧。你赶紧离开云州，还能多活两天。”

云州的天气热，对于赤水来说，简直是催命似的蒸发。他再不去引雪山把自己冻上，连一个月的保质期都没有了。

“谁去那鬼地方，冷嗖嗖的，整个一大冷柜，你当我是海鲜呢？”赤水说道。

他不去，坚决不去。

“你不去是吧，我刀呢，我去找司昼，”赵长生翻口袋，没刀，只有镜片，也行吧，到时候她就用它指着司昼的头。赵长愣是把一个破玻璃片握出了枪的感觉。

赤水懒洋洋地说：“你动不了她。”

按照造物之时的设定，昆仑照无法攻击昆仑神。

赵长生有些泄气地将玻璃片塞回口袋。她当然知道！不然她早就出手了。

司昼神力斐然，就算有臂钏压制，也是昆仑丘“保五争三”的水平，而且有造物法则在，她只有挨打的份。

赵长生：“所以我让你自己去说！”

“我不去。”赤水说：“而且你不是说我要死了吗，她也不信。”

赵长生：“你怎么和远山一样，死鸭子嘴硬。你就不能认真和她说说吗？人家当你又恶作剧呢！”

“打住，我和远山可不一样。他找了成霜那么多年，结果成霜根本不记得他，和怀渊好上了。成霜下凡他陪着但每次转世都没个好结局。他这种ptsd的舔狗只能暗地里把自己气死。”赤水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我——”赤水烦得很，“你想让我怎么和司昼说？真的，别烦我了，这还没咽气呢先被你烦死了。”

赵长生：“你怎么这么不拿你的命当回事，合着我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赤水缓声道：“你忘了吗，我已经在她面前死过一次了，她一点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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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天塔坐落在冀州的中心，但很少有人上去赏景，据说塔上有灵异事件，经常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影。

此时，两道人影幽幽闪现。

正在欣赏城市风景的远山看向来人。

赵长生热情地问他：“朋友，算命吗？”

这神镜的追踪功能，能不能用在正地方？

远山：“你能算我的命？”

赵长生：“你陆吾神的命难算是难算，但也不是一点算不出来。”

远山：“你想算哪一点？”

赵长生顺着远山的视线指去：“算她！”

从塔楼向下俯瞰，芸芸众生如墨色涓流般没有规律地流动，而远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其中的一个墨点。

赵长生拉长了调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

“错觉。”远山接道。

“……”

赵长生对远山这种自虐式的行为非常鄙夷：“在天上不见人家，到地上巴巴地望着，你图什么？”

远山收起唇角的弧度：“赵长生，你是不是太闲了？”

“你不比我忙？事情一大堆，还记得下来观看一下成霜的生活。”赵长生惊呼：“你当成霜微神的时候，不会是全天候观看吧，变态！”

“微神守则：非礼勿视。虽然是兼职，但我也有职业素养。”远山说：“你要是觉得我不够忙，我不介意现在和你商量送你回积雪之巅的事。”

赵长生忙道：“也不必。还是你的事比较重要。”

远山并没有阻止赵长生继续说下去，赵长生默认这是一种倾听的姿态。很好，为世人解析尘缘无数的赵大师要指点迷津了。

“你不是看过红楼梦吗，绛珠仙草还知道还情呢，就那么难理解吗，成霜这朵云受了钦青鸟的恩惠，所以要还情，你这座山受了她的恩惠，所以也要还情，她还清了债就没那么喜欢怀渊了，你还完债还是喜欢她。”赵长生直言道：“这就是爱呀，你为什么不说呢！”

远山不语。

赵长生继续说：“但凡你能和她说两句真心话，以您的帅气也不至于单身这么多年。”

远山的唇线向下抿，望着那朵牵连他心事的云，问赵长生：“你见过以前的她吗？”

赵长生不知道远山说的“以前”到底有多前，成霜在昆仑丘时负责浸润昆仑照，她对成霜有着天然的好感。

远山说：“轮回的过程中，每一世，她都没有变过，她永远只有一个选择。”

而那个选择永远不是他。

从始至终，她的眼睛里都看不到他，这种忽视本身就已经代表了答案。这一世他选择乔装为她的微神，就是因为没有勇气作为他自己，呆在她身边。

赵长生很愤怒。他有没有想过，也许成霜就是傻呢？

“我和你的看法就不一样，她下凡前的执念太重，让她只记得选择怀渊，但这种执念现在已经消散了，她会有新的选择。”赵长生见远山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便说道：“打赌吗？”

“你怎么也赌上了？这算不算上行下效。”见赵长生提出赌局，远山也来了兴趣，即使他所站的这一方是对自己的否定。

“您昆仑丘赌神，难道不敢和我赌吗？”赵长生说道。

“激将法对我没用。”远山笑了。

他隐隐感觉赵长生有自己的算盘，和赤水并不是完全一条心。比如她早早觉察出他是陆吾，却没有告诉赤水。

“如果你赢了，我就立刻回昆仑丘；如果你输了，就不许再要求我回去。”赵长生提出自己的赌注。

远山截断她的话：“那司月怎么办，你不关心她了？”

赵长生沉吟起来：“司月啊——”忽觉不对，“等会儿？我哪里关心她？”

远山笑道：“你不关心她？司昼说，我和成霜掉下断崖，你第一个关心的就是她。大渊对峙的时候，你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司月身上，一点儿也不关注我们和重黎在吵什么。你不关心她你问司昼能不能对司月好一点，你不关心她你急着把她从大渊捞上来——”

“停，可以了！”赵长生的耳朵有些泛红：“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有普通人的同理心，你没有！”赵长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你妻离子散。”

远山挑眉：“妻离子散？”

赵长生说道：“对啊，你和成霜冷战，把小月亮推下悬崖，可不是一个妻离子散的王八蛋！”

远山：“……你刚刚还在说我帅。”

“帅跟王八蛋并不冲突！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赵长生推断道：“可见成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远山：“……”

赵长生想起自己的话茬：“所以赌不赌？”

远山在塔楼上沉吟，昆仑照的去向岂能因为一个涉及私人情感的赌约而决定。

他接住空中飘来的柳絮团，又松开手，任绒絮随风飘去。

虽然他怕给自己希望又失望，但他的确想知道她这一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