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3市场的三十三天里,成霜与司月一起交换了下岗心得。
“恕我直言,你下岗的原因,更像是没脑子,而不是恋爱脑。”司月不客气地说。
司月拍着白胖胖的面团发表下岗感言:“我这么通透的人,如果不是过于倒霉,现在肯定不会和你一样,悲催地下凡。”
“太阳神本来要自己修车的,就我非上赶着去修。朝霞本来没想上云梯的,我往里挤了挤,非得招呼她一起。昆仑月坏了、乱了,我不给司昼打报告,而是着急处理。作为一个倒霉的神,如果既爱当烂好人又好管闲事,那一定会完蛋。”
亲身领悟,实在深刻,也实在太痛。
成霜:“懂了,向司昼学习。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神君司昼协助陆吾管理昆仑,作为昆仑丘的成功女性代表,她总是活在别人口中发挥教育示范意义。比如,曾经有一份死缠烂打的恋爱摆在她面前,她看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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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大厦是冀州市的地标建筑之一,落座于洞天大街。据说,设计师凭借这一作品获得东方建筑大奖“云霄奖”,一时间名噪一时。
目睹奇景,司月惊道:“这是拿白炽灯泡堆的楼?”
灼人的光亮甚至刺痛了神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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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好奇心的昆仑神不是好的昆仑神。他们决定再探究竟。
为了不再陷入“行走”的迷阵,这次选乘电梯。
电梯运转到30楼的时候,忽然卡住了。
如果他们只是三个凡人,现在可能已经吓得不在人世了。
“……日,我就说不坐电梯。”司月开始马后炮。“就说整座大厦都熄灯了怎么电梯还开着。”
成霜:“你说什么你,你刚刚怎么不说?”
司月:“我恨电梯,如果不是陆吾那个狗东西发明了云梯……”
成霜:“很难不觉得是你和电梯这种东西相克。”
远山一手一个,按住成霜和司月的头,把斗嘴的二人强行分开。“很吵!”
成霜和司月闭嘴之后,狭小的电梯空间里静谧得有些骇人。
就在这静谧的氛围中,电梯门缓慢地开启了。
“电梯也嫌你们吵。”远山率先踏出了电梯门,成霜和司月紧随其后。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只好先在30楼逛一逛。
奇怪的是,电梯有电,电灯没电。还好他们带了手电筒。
30楼是一层画馆,平时不常有人来。工笔写意,山水花鸟,他们一副一副逛着看,顺带品头论足,得出了该画馆“门可罗雀有理”的结论。
忽然,一只手搭在成霜背上,成霜“啊”一声尖叫起来。
司月开口,“……大姐是我,你叫啥呀,我逛累了,想搭个手。”
成霜:“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远山把手电照到成霜和司月这里,“不要再给昆仑丘丢人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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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转。他们在每一层都有意识地停顿了,便没有发生上次那晚的“走神”事件。
31楼是鸡娃教育的楼层,听说现在的小学毕业都去南极科考了。32楼是成霜和众多科研狗的楼层,走廊里除了公用的打印机、扫描仪,就是镜子,听说这是为了让他们时刻关心自己的黑眼圈和头发……很有职业氛围。
巡查完毕,走廊里的镜子反射手电筒的光,也没有让他们觉得骇人,只是司月对着镜子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对它的稀薄感到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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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到32楼大厅的巨型根雕摆件上,集体对大厦构造问题产生了疑问,并进行探讨。
地上部分有32层,加上地下的3层,洞天大厦共有35层。
从地下三层往上数,以每三层为一组,每组第三层摆有一幅装饰用的仿画。这些画作的位置可以连成一条垂直的直线。
30楼画馆,所有原作一应俱全,独独缺了最大的那一副《白雨翻墨图》。
也就是说本该存在一个放置了《白雨翻墨图》的33楼。
而整座大厦没有3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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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丘是个选拔考试不考数学的地方,故而众多散神都奔着昆仑丘努力,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昆仑丘公司岗位十万比一的激烈竞争局面。这种选拔机制是把双刃剑,比如思考到这里,繁多的数字已经让三位昆仑神开始头疼。
俗语云“没有什么困难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于是他们走出大楼去吃了一顿火锅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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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成霜在出租车上陷入迷惑。她总觉得,无论是作为科研人员,还是作为一个辞了职的昆仑神,去咨询算命大师这件事有些离谱。但在远山出门办事之前,他交代二人想办法把洞天大厦的构造图画出来。
总不能是她们的简笔画吧。于是司月提议,去见一位能人。
这年头,算命大师的业务广泛,已经可以定制建筑图了。
出租车司机话痨一样地询问她们“到底要怎么拉客”“我为什么拉不到人”“他们怎么都能塞四个”诸如此类让人无法解答的问题,直到开到目的地。
这年头,连开出租都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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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音巷128号。
成霜见到算命大师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仅刻板而且浅薄_大师不仅不是雄性老油条,还是个爱吃炒饼的妙龄女子。
她一边听司月的甲方要求,一边吃炒饼,已经吃了两盒了。
大师吃炒饼的表情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眼神深邃,让人觉得这白菜炒饼是西王母那一盒子秘制不死药。
司月回忆完洞天大厦的构造,大师也吃完了第三盒,不知道是饱了还是懂了,反正胸有成竹的样子。“没问题。”
成霜忙请教尊姓大名。
她喊了一声:“赵富贵!”
成霜立刻拍马屁:“好名字,大俗即大雅。”
“额不是,我在喊我的猫。别咬了!那是我新买的耳机,再咬明天把你炖了。”她冲着身后叼着耳机线跳上台子的那只胖橘猫喊,随即告诉成霜她叫赵长生。
一个更具职业风格的名字。
成霜瞧着赵长生的身后,招财猫、菠萝玩偶、诗词手抄本,身后左右两副行书毛笔字,右边写着“主业算命,副业看相”,左边写着“业务广泛,工种不限”,横批“发财致富,长生不老”。再看看从猫嘴里抢耳机的赵大师,成霜侧头在司月耳边问“这靠谱?”
司月则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批评成霜过于“着相”。
司月在昆仑的时候就很信司命,在数世的轮回中,大概也因为倒霉去算过很多次命,所以对江湖术士都带有一层天然滤镜。
在成霜深刻反思自己这种毫无根据的不信任感到底来自哪里时,司月则毕恭毕敬地求赵大师传授她一组数字,说她今晚就去买彩票。
赵长生掐指一算,写了一张纸条给她,而后说道:“交一下定金,三天后来取建筑图。”
司月看向成霜,“拿钱,毕竟我是正资产三千负资产五千的人。”
“卖煎饼没挣钱吗?”
“钱多谁卖煎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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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月晚上便去了彩票站,成霜一看那行数字,净是什么518、666,相当直白。
成霜讥笑道:“不如再加一组9958,‘救救我吧’。发财并不是你的刚需,少倒霉才是。”
司月强调:“发财现在也是我的刚需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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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奖那天,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彩票中了五十万。成霜只恨自己没买上一张。
司月美滋滋,却仍要嘴上嫌弃:“才五十万,现在买房都要强买强卖地下室和车库,光这俩就得十二万。”
成霜:“嫌少给我,我不嫌少!”
司月当然不给,宣布今天请成霜吃两份烤肉拌饭,感恩她加的救命数字,吃完去找赵长生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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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二人月坐上了去提音巷的公交车。
为什么不坐出租车?因为还要交建筑图的尾款,钱包空空,脑袋空空,成霜没中彩票,只想坐公交。
远山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公交车上,只是车上的乘客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
轮廓分明,自带一份浑然天成的清冷感,高高瘦瘦地立在她身边,明明风尘仆仆,却很英俊。
自从远山以人形出现后,成霜经常分不清他是眼前的活人,还是意识海里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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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他才在无人的角落里,从成霜的意识海中跃出。
成霜问他:“你回来多久了?”
远山说:“在你们上公交之前。”
成霜:“怎么不早出来?”
不仅玩消失,回来连声招呼都不打,没礼貌。
司月点出问题实质:“因为这样可以少花两块钱买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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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音巷128号。
远山扫视赵长生本人和她画风奇特的店面布置,随后眉头紧皱地回头,问成霜:“你上哪‘千挑万选’了这么个神棍?”
“我没有这么好的眼光。”成霜指指她的倒霉前同事司月女士。
司月邀功道:“是我!只有我有这么好的眼光,可灵了。”
远山叹了口气,坐下来,仔细端详赵长生的那张鬼画符似的建筑图。
就在成霜以为远山要起身骂一句“神棍误人”,然后把图稿揉成团,扔在桌子上走人的时候,他起身和人家握了个手。“名不虚传。”
赵长生谦虚笑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远山回过身来以眼神给予司月一个肯定。
司月终于找到了有眼光的同伴,激动道:“是吧是吧,我说什么来着!”
远山又转向成霜,语气恨铁不成钢:“看男人的眼光不行,看女人的眼光也不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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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素过多!成霜正要发怒,远山迅速回过身去,和赵长生讨论这张图纸。
赵长生左手划着手机,在外卖网页上逛哪家的饼打折,右手拿着笔,按甲方要求,在图纸上增添细节。
脑子里想的是饼,口中蹦出来的话却是在应对远山。举重若轻,大隐隐于市。成霜这次真的悟了,三人行,是她最浅薄。
赵长生在百忙之中,向她投来一缕“谅解无知愚人”的目光。
图绘清晰,远山已经领悟了大厦的乾坤构造:“镇元阵。”
赵长生选好了买哪家的饼,不疾不徐地说:“我管它叫‘六凶六吉阵’。”
下六组楼对应“六凶”,上六组楼对应“六吉”,所以必有十二组。
“可只有十一组,怎么办。”成霜问
“不可能哦。”赵长生歪头,朝着成霜娇俏一笑。
在顶楼32楼之上,还有一个他们看不见的3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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