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洒在葛荣大营的旗帜上，高欢眯起眼睛，望着连绵数十里的营寨。投奔葛荣半月有余，他已被任命为前军别将，统领五千骑兵。

"六浑兄，葛公召见。"尉景快步走来，压低声音，"听说要商议攻打邺城之事。"

高欢整了整铠甲，嘴角微扬："正合我意。"

葛荣的中军大帐比杜洛周的更为宏大，帐内铺着从洛阳商人那里缴获的波斯地毯。葛荣端坐虎皮椅上，身形魁梧如熊，浓密的胡须中嵌着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

"高六浑，你曾在杜洛周麾下为将，熟悉这一带地形。"葛荣的声音低沉有力，"我军欲取邺城，你有何良策？"

帐内众将目光齐集高欢身上。高欢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邺城城墙坚固，强攻伤亡必大。不如先取周边州县，断其粮道，再以计取之。"

葛荣麾下大将宇文洛生冷笑："畏首畏尾！我军拥众百万，何须如此麻烦？直接碾压过去便是！"

高欢不卑不亢："百万之众，日耗粮草无数。若顿兵坚城之下，不出旬月，军心必乱。"

葛荣捋须沉思，突然拍案："高六浑所言有理！就依此计，先取相州、卫州，再图邺城！"

离开大帐，尉景忍不住道："六浑兄，葛公似乎颇为赏识你。"

高欢却神色凝重："葛公虽善战，但其军兵多而不精，部伍混乱。若遇强敌，恐难持久。"

段荣从后面赶上，低声道："我暗中查探，葛军号称百万，实则能战者不过二十万，其余多是随军流民。"

高欢眼中精光一闪："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你二人继续在军中结交豪杰，特别是原六镇旧部。"

三日后，高欢奉命率军攻打相州。他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先派小股骑兵截断相州与邺城的联系，再命人向城中射去劝降书。

"相州守将慕容绍宗乃鲜卑旧族，与朝廷素有嫌隙。"高欢对副将说道，"可晓以利害，劝其归顺。"

果然，围城第五日，慕容绍宗开城投降。高欢严令部下不得劫掠，亲自接见慕容绍宗，待之以礼。相州库府钱粮，分毫未取，全部上缴葛荣。

捷报传回，葛荣大喜，加封高欢为镇远将军，赏金百两。当夜庆功宴上，葛荣拍着高欢的肩膀对众将道："诸君当以高六浑为榜样，智勇双全，方为良将！"

高欢谦逊应对，却在心中冷笑：葛荣看似器重，实则只让我等为前锋卖命，心腹要职仍由其亲信把持。

宴罢归营，高欢召集心腹密议。

"葛荣军虽众，却无章法。"高欢分析道，"各部自行其是，军令不一。我等当暗中培植势力，静观其变。"

蔡俊问道："若葛荣攻下邺城，势力更盛，我等如何自处？"

高欢轻笑："邺城乃河北重镇，朝廷必派大军来夺。届时..."他话未说完，但眼中闪烁的光芒已说明一切。

转眼冬去春来，葛荣军已控制河北大部，号称拥众百万。武泰元年三月，葛荣亲率大军包围邺城，高欢奉命统领左翼五万人马。

邺城守将元天穆坚守不出，葛荣下令四面围攻。高欢却建议："邺城坚固，不如围而不攻，待其粮尽自溃。"

葛荣不以为然："我军气势如虹，正当一鼓作气！"

攻城战持续十日，葛荣军死伤惨重却进展甚微。高欢冷眼旁观，暗中命段荣记录葛荣军各部布防情况，特别是粮草囤积之处。

四月初，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秀容酋长尔朱荣率七千精骑南下，已破滏口陉！

葛荣闻报大笑："七千人？给我塞牙缝都不够！"他下令继续攻城，只派部将宇文洛生率三万人迎击尔朱荣。

高欢得知后，立即请求面见葛荣："葛公不可轻敌！尔朱荣虽兵少，皆百战精锐。且滏口陉乃天险，一日即破，其锋不可当！"

葛荣不悦："高六浑何故长他人志气？尔朱荣不过边地胡酋，何足道哉！"

高欢无奈退出，立即密令尉景、段荣做好准备："此战葛荣必败，我等当早谋出路。"

第五章风云突变

邺城郊外，暮春的风中已带着初夏的燥热。

高欢站在营帐外，望着西北方向。探马刚刚来报，宇文洛生的三万大军与尔朱荣七千骑兵交锋，不到半日便全军溃败。

"报——！"又一名骑兵飞驰而来，"尔朱荣军距此已不足三十里！"

营中开始骚动。葛荣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急令收拢攻城部队，准备迎战。高欢被派往左翼，统领原部五万人。

"六浑兄，此战如何布置？"尉景焦急询问。

高欢沉思片刻："葛荣军虽众，但指挥混乱。尔朱荣兵精将勇，此战凶多吉少。你速去联络我们暗中结交的将领，告诉他们..."他压低声音说出一计。

四月十一日清晨，两军在邺城以北的平原上对峙。葛荣摆开数十里连营，旌旗蔽空，声势浩大。对面尔朱荣的七千骑兵肃立如山，人马皆披重甲，在朝阳下闪着冷光。

高欢在左翼阵前，远远望见尔朱荣军中那面黑色狼头大旗。旗下一位身披金甲的将领正策马巡视战线，想必就是尔朱荣本人。

战鼓擂响，葛荣下令全军压上。数十万人如潮水般涌向尔朱荣军，声势惊天动地。高欢却按兵不动，只派小股部队佯攻。

只见尔朱荣军突然变阵，七千骑兵分成三队，中间一队正面迎击，左右两队如利剑般插入葛荣军两翼。葛荣军人数虽多，但在精锐骑兵冲击下，很快陷入混乱。

高欢看准时机，命人竖起白旗，同时派亲信向尔朱荣军传信。不多时，尔朱荣麾下大将侯景率一队骑兵来到高欢阵前。

"高将军何意？"侯景警惕地问道。

高欢拱手："欢本六镇戍卒，被迫从贼。今愿率部归顺，共讨葛荣。”

侯景审视高欢片刻，点头道："随我去见主公。"

在战场中央，尔朱荣亲率精骑直取葛荣中军。高欢远远望见葛荣的大旗倒下，知道大势已定。他立即命尉景、段荣收拢部队，同时派人招降周边葛荣军残部。

"告诉他们是高六浑的号令，可保性命无虞。"高欢对传令兵说。

这一招果然奏效。许多原六镇出身的将士闻讯来投，高欢的部队不仅未损，反而增加至近万人。

日落时分，战斗结束。葛荣被生擒，其百万大军灰飞烟灭。尔朱荣在亲兵簇拥下接见了高欢。

"你就是高欢？"尔朱荣声音洪亮，眼神如电。他年约四旬，面容刚毅，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慑人威严。

高欢单膝跪地："罪将高欢，愿归明公麾下，效犬马之劳。"

尔朱荣大笑："起来吧！我早听闻你高六浑之名。今日阵前举义，功不可没。"

高欢起身，不卑不亢："葛荣不知兵，虽众必败。明公以少胜多，真乃神武！"

尔朱荣满意地点头，当即任命高欢为都督，仍统旧部。当夜庆功宴上，尔朱荣向众将介绍高欢："此吾之韩信也！"

宴后，高欢回到临时安排的营帐，尉景等人已等候多时。

"六浑兄，尔朱荣此人如何？"段荣问道。

高欢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真雄主也！其用兵如神，赏罚分明，远非葛荣、杜洛周之流可比。"

蔡俊担忧道："我等新降，恐不被信任。"

高欢轻笑："正因如此，才要更加卖力。尔朱荣志在天下，必重用能人。此乃我等建功立业之机！"

次日，尔朱荣召集众将议事，决定趁胜进军洛阳。高欢主动请缨为前锋，尔朱荣欣然应允。

"高都督，"尔朱荣意味深长地说，"洛阳在望，望你再立新功。"

高欢深深一拜："欢必不负明公厚望。"

离开大帐，高欢立即着手整顿部队。他将军中老弱遣散，精选八千精锐，日夜操练。同时派段荣秘密联系洛阳城中故旧，为日后入城做准备。

五月初，尔朱荣大军逼近洛阳。朝廷震动，胡太后仓促派军迎击，却在河桥遭遇高欢前锋，大败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