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生术

风琉璃是真的不会哄孩子,见她手中冒火,便打趣道:“你师兄不是烧死的么?是你干的?”

他不提还好,他这一提,小孩又想到了师兄,而且她觉得委屈,觉得自己被污蔑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清笑不是……清笑没有……”

风琉璃:“……”

他的糖终究还是错付了,这小孩又开始哭了。

清笑哭:“师兄……清笑要师兄……”

她那张脸生来便苍白得过分,夜里看着像个鬼孩,在阳光下又像个雪雕。如今她这么一哭,苍白的面上竟哭出了两抹红晕,倒像个凡间的正常孩子了。

风琉璃干巴巴地:“你再哭,琉璃兄也没办法给你变一个师兄出来。”

清笑大哭:“呜呜呜呜……”

她歇斯底里地哭、死去活来地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哭。

风琉璃头疼:“清笑……别哭了……”

他手中折扇一收,在指间旋转起来:“清笑,琉璃兄教你转扇子好不好?”

清笑摇头,使劲摇,眼泪没停。

若是旁的孩子这么哭,风琉璃直接杀了清净。但不知为何,他对清笑总是有莫名的宠溺,哪怕对方是仙门的孩子,他也愿意宠着她。

但他杀人惯了,属实不会哄人。

风琉璃真希望这时候出来一个救星……

“清笑。”

少女的声音响起,空灵得不像话。

风琉璃抬头,目光撞进十九岁的少女眼中。那双眼瞳蒙着一层雾似的,梦幻而模糊。

少女一张脸干净白皙,璧玉般光洁莹润。着一袭浅绿淡黄的衣裳,踏一双木屐,如同刚游过开遍春花的山水,不经意间将花木裁进了衣衫。那是精致、淡雅、清新、自然,是不可方物的美。

救星这不就来了。

清笑听见声音一愣,起初有些不敢确信,转身看清来人后,整个人如蝴蝶般飞扑了过去,撞进少女怀里:“师尊!”

风琉璃颔首:“秋颜。”

来者是当时刚飞升没多久的单清璧,彼时她还没达到真人境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仙人,但风琉璃对她总是恭敬有加。

“师尊,清笑的师兄呢?”清笑眼巴巴地望着单清璧。

单清璧低头看着抱在自己怀里的小孩:

“清笑,你师兄活着。”

清笑愣住,泪水依旧往下淌着,含泪的眼中却炸开狂喜:“真的么?师兄活着?”

单清璧点头:“活着,先前的消息有误,师兄没死呢,他只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后日便会来看清笑。清笑乖乖等上两日便好了。”

清笑嘟嘴,泪痕依旧挂在脸上,却没再流了:“师兄坏。师兄吓清笑。”

单清璧温柔地摸摸清笑的脑袋,并用无比温柔的语气问:

“今日的书背了么?”

清笑:“……”

“剑练了么?”

清笑:“………”

“阵图看了么?”

清笑:“……………”

“还不快去?”

清笑:“……是。”

……

送走了清笑,风琉璃袖起手:

“莫清拂分明就是死了。你后日该拿什么交代清笑?”

莫清拂便是清笑口中的师兄。这个所谓师兄并非单清璧的直系弟子,而是单清璧的师侄。

单清璧没应,她垂下眼眸。

风琉璃笑得凉薄:“莫清拂是死是活,你不清楚?他师父都不管他了,你管他作甚么?”

单清璧低了头,开口道:

“我遇见一个道士,有使人起死回生的本事。只要找到清拂的魂魄,便能……”

她没再说下去。

风琉璃兴致缺缺,拂袖道:“那你先找着,起死回生时让本座在一旁看着。本座倒想见识见识,这是什么法子。”

他转身便走了。

单清璧找来的道士自称夏悯,面上扣着一张纯黑的面具,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连说话的声音也闷在面具里。

那人一身青衣,是浴火宫的装束,长发却扎作独孤殿的样式,也许是故意的,也许只是随手一扎。

单清璧捧着瓷瓶,里头封着莫清拂的魂魄。她凝神望着风琉璃,道:“夏大师先前同你的男宠吵了一架,不过他并未介意,依旧愿意助清拂起死回生。”

风琉璃的动作顿了顿。

他有一妻二妾,都是女子,此外还有一个没名分的男宠——那是独孤怜。

没人知道他的男宠就是独孤殿尊,连单清璧也不知道。

独孤怜为何好端端的要和夏悯吵架?在生人面前,那人性子冷得很,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有。莫非他和夏悯......是认识的?

湖水在风中叠起极乱的褶皱,四周的玲珑怪石也倒映在水中泛着卷,整个世界被湖水理作一团乱麻。

他手指动了动,一张纸从他指间飘出。

那张纸在空中自行翻折,叠成纸人状,届时会化作魔婢,引独孤怜来此。

不多时,青衣银面的男子出现在他身侧。独孤怜手腕脚踝皆铐着缚灵锁,走动间有锒铛声。不知为何,他竟在腰间佩了剑。漆黑的剑柄搭着殷红的剑鞘,甚是突兀。那柄剑风琉璃见过多次,它唤作同血,这名字甚是古怪。

“你可认识他?”风琉璃抬手,修长的指掠过夏悯。

独孤怜沉默了很久。

他似是极不情愿开口,最终还是吐出两个字:“认识。”

风琉璃倒是好奇:“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独孤怜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凝上薄薄一层霜,他苦笑须臾,复面无表情道:

“仇家。”

……

意识回笼,风琉璃猛地反应过来独孤怜还在等着听自己的解释。

马车有轻微的颠簸,他眼帘半落,眼眸深邃。

“本座只见过一次,那次,将人的生魂缚在躯体中的,是你仇家。”

独孤怜眼里明明写着诧异:

“我仇家不是你么?”

风琉璃:“……”本座该怎么解释。

他岔开话题:

“你先前不是问他的目的么,让本座再回想。这是十四年前的事,算是久远的了。”

……

这之后,风琉璃再问,独孤怜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答了。

风琉璃心情很是不好,不顾独孤怜的抗拒,拽了他往夏悯跟前放。

“你可认得此人?”

这话是对夏悯说的。

夏悯偏过头,视线落在独孤怜身上。他轻笑一声:“怎么不认识?昨日同他在花园里吵了一架。”

独孤怜手上的霜刚要化去,又听夏悯道:“他是你的男宠么?”

男宠二字咬得稍重。只是细微的差别,旁人听不出什么,但若是听者有心,这差别便被放得明显。

独孤怜面色毫无波澜,但他心底定是极度憋屈,气到睫毛上都凝了霜。乌黑上覆了雪白,根根分明。

二人是认识的。夏悯再这么一问,分明是为了羞辱独孤怜。

风琉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他觉得有些不爽,明明只有他才能羞辱独孤怜......这个夏悯,他凭什么?

夏悯扭头问单清璧:“魂魄在,尸体呢?”

单清璧面色一僵:“他是烧死的,尸体怕是已经……”

“没有尸体办不了啊。”夏悯打着哈欠,“要完整的尸体,你自己想办法罢。明日这个时候我依旧在这里。”

明日便是与清笑约定的期限了,小孩心大,应该能糊弄过去。只是这尸体……实在是不好找。

单清璧没有丝毫犹豫,她道:“完整的尸体。好,我去找。”

……

风琉璃轻声道:“当时请他来,只是信了他的说辞,以为能复活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而他不求财,做这件事只是为了接近你。”

独孤怜一愣:“接近我?”

“本座先前说了,他是你的仇家。”

独孤怜撇撇嘴:“我的仇家只有你。”

风琉璃:“……”

……

泼墨似的云笼住了月色,只有一星宫灯的光晕透过青色的纱帘,轻轻地曳过来。

风琉璃踏入独孤怜的房内,青色帷帐两角被挑起,而那人倚着床头翻着书。见风琉璃进来,他诧异地仰头:“你今夜怎么不去娇儿那了?”

风琉璃若有似无地卷卷唇边:“娇儿啊,不过图个新鲜,几日便腻了,没意思。”

独孤怜冲他扬起脸,面上明明白白写着“把我也腻了,我求之不得”。

风琉璃猜透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你?本座不可能腻的。”

他掩上门。

屋内寂静得能听见他行走间绸缎摩擦发出的细微响动,他姿态优雅又毫不客气地坐到独孤怜身侧。淡黄的灯光下,他轻轻侧脸,狐妖似的邪魅:“今晚……”

眼前男子的侧颜,每一道弧度都像是神祗。他随口的一句话都像是挑逗,令人情不自禁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独孤怜合了手中的书,纤细的手将它搁在书架上。

风琉璃似笑非笑地吐出下半句:“……本座是来问正事的。”

独孤怜半垂着眼睑,掩住神色:

“关于夏悯?”

风琉璃嗯了一声,从独孤怜耳后撩过一缕长发,在指间把玩着。蜷曲在他掌心的碎发柔软,又带着稍稍的燥意,像是猫咪的绒毛。

“你既然认识他,且说说这起死回生之术……可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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