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高调奢华的开业举动。
花委平简要讲话后。
郑重其事,点名用请帖邀请的,各位贵宾——入店参观。
仪式感十足!
而围观人群,在听到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宾客名字时,发出阵阵吸气和议论。
李蛮歌先前与花孔雀沟通过。
自己现下实在算不上裘冕前列富豪,虽被他特例邀请,但不想被公开点名,只想带着家中另外三人,一起穿着上次定做的衣服,进店内,当个展示,顺便吃茶点。
花委平点头。
十多户请帖贵宾,及其携带的眷属,进入布庄内部后。
外门便被把守着——今日未被邀请人员,不得入内。往后正常营业时,准入。
不过门口的样服,今日可随便参观触摸。
若实在欢喜,可与门口备的小厮,进行预定登记。
进店的宾客也时有感叹,“早就想买这种质感的衣服,以前一直形容不出,市面上也没有,这竟是我完完全全喜欢的样!”“刚好要给府内做夏袍,这好些新颖料子。”“我穿这匹做的裙子去典礼,可不得惊艳四座!”“妹妹,这匹的颜色合你气质!”…
因布料都是曾前未面世的新品,又价格昂贵,那些富人及眷属消费热情高涨。
花委平和李蛮歌避开人群,上二楼角落,小声交谈。
花委平,“厉害!”
李蛮歌轻笑。
花委平,“我也想定了——大部分时候,采取料子集册往返来进货的策略。我在绢州的钱庄预存货款,他们拿着账单去提货款就好。”
“每家厂的新货发布时间也有出入,我也不必在他们一有新货,就提前三两天去绢州。”
“直接在煦州等着册子来,有集册时,就选他半天。其他递送、卸货等杂事本就不须我做。”
“等模式再熟些,我也可像你一般,当个闲散东家了!有这闲散功夫,可以游玩,可以不计时间成本的,在绢州多考察,不必因货事而压缩行程。”
李蛮歌点头。
“而且,我也不打算在布庄招揽成衣师傅了。”花委平倚着栏杆轻松道。
李蛮歌没多回话。
听他继续。
“能在我这【花锦布斋】正常买购的,多半看不上成衣版式,基本都有自家专属裁缝。”
“而那些踮踮脚来这购买的,可能会觉得:这店内师傅的工艺费,比外边高。毕竟我这布就贵。故推测,他们大都出去找店制衣。”
花委平补充,“我又多揣摩一番我家老头儿的建议——确实,【饭要留一些给别人吃】,什么都想上下游包揽,哪找那么多心思去?”
李蛮歌将面纱系紧,建议,“将你想要的质感花纹颜色,描述在集册中,寄去。说不定下回收到的集册中,就有你设想出来的布料了。”
“还有,如果非常看好的布料,不妨直接与厂家沟通,独家拿货!”
“好,我会考虑。”花委平轻点头。
“这裘冕,虽然普遍富裕,但有钱如我的,实话来说不多。我也暂时不用担心有异军突起,来个和我一样,同样针对富人群体,卖全店高端布匹,的布庄。”
花委平深吐一口气,忧虑了几十天的事终于转好。
一楼某个角落,观礼了开业全程,的钿雀堂掌事,眼中细看有层雾气。
跟在旁边的古德,却抑不住吸着鼻子,“掌事,少掌事真的,长大了!”
钿雀堂掌事瞥他,“大男人的还吸鼻子!回去赶紧吩咐厨房,晚上在府中开大宴!”
李蛮歌他们三人,是在花委平开业礼,结束两天后,出裘冕城的。
花委平太忙,遣江米替他,送三人至裘冕城城门外。
捎句话——【饯行抽不开身,下次接风洗尘一定来!平安。早归!】
出发前好些天,定了大致的游行路线,只定了些必去的城,和必要目的。
其他倒没什么硬性预设。
不过,那些天,最密集的讨论点,在于——到底是家伙什齐全,长租个三五辆车马,配上七八个小厮和丫头;还是轻装外出。
各有各的好处。
几天里,关于这个的选择,来回被替换。
临近出门前一天晚上,才定下来:简装出行。
他们带的东西也简便,有关衣物的包裹里面,其中有个单独放开,是花委平送的布料做的衣服。
想着,万一游行途中,有个稍微正式的场合,被他们遇到,提前做好的正装还能充用一番。和其他路上暂时用不上的行李,一起放于马车座下的暗箱中。
马车短租的,里面是容五人也足够,的中大型马车。
外饰普通,是一般人家也能支付起的,拖家眷一齐出行,的常见马车车型。
不过同等外观下。
加钱选定,内部加固、座包靠背充棉更足、车轮承轴经严格检修、马匹温顺耐力好的“变装车”,且这辆车配的驾马师傅,长期走远途,经验老道又求稳。
出发前一天晚上。
李蛮歌对宋关关、鞠其奇两人声明。
遇到想住的店,想停的城随时下车,不必专门为她省宿费食费。
况且,出来游历,不是为了体验大半时间睡在车马上,无需租三五辆车马一齐。
带足了盘缠,和必要换洗的衣服,都好说。
其他没带够,途中再买。
买了又不好带走的,直接寄回裘冕。
倘若满脑子都在盘算,提带东西和存管东西——哪有神力看正景,想正事?
他们出了裘冕,直接走官道,往京城去。
京城,李蛮歌定的第一个目的地。
从裘冕出发,按照这马车平稳的脚程,途中若遇上酒楼驿站,就停下来休息,预计七日能达。
天气炎热。
好在马车顶上加了隔热棚,驾车位上方也加了棚顶延长。
鞠其奇喜欢看会流动的景。
同驾车师傅一起,坐车外。
他环抱双臂,一腿曲立,一腿垂下,脑后颈倚着车厢板,车身带着头轻微左右晃动。
边晃边思绪飘到几十年后——或许几十年后,他有几缕银色轻软的头发,夹着黑发,随意一挽在脑后。
一样如现在一般,靠在行进的车马厢板上,看着风景流动。
前一天这个色,后一天另个光。
途中的光色配上小食和清水,都觉得,比普通时候,更好吃几倍。
那时候,或许已经自由地遍历青士各地。
大城也好,小镇也好,只要是去过的地方,都是好的。
或许青士以外的国度也会涉足。
或许不仅乘过马车,还会有驴板车,有骡子车,有巨犬椅,有巨鸟椅,有骆驼椅。
或许也会乘上舟,有乌篷船,有一叶扁舟,有竹筏子,有奢华画舫,会不会有巨大的鱼载他同游呢?会不会呢?会不会呢…
车厢前后帘布,都被别起部分。
车马前行,风从别起的空中,穿进来——舒爽许多。
在车厢内的李蛮歌没有丝毫燥热。
宋关关坐不住。
一会趴在窗口看风景,一会趴桌子上吃东西,一会让驾车师傅停靠个一时半会,下车溜达两圈,一会拿出带的书看两页。
倒也没总打扰自家小姐。
李蛮歌提起侧窗帘子一角,往外眺——一时觉得头脑混沌,说不上来。
小时候,长时间被禁囿于院庭。
或许那相思楼院庭,对于外人而言——是柳州最大最富盛名的烟柳馆,是十几幢织绮凌缠的楼阁,是众多口缭绕生烟的暖池和喷泉,是风格各异数个富有情趣的小院,是排水沟里浮起厚厚香脂的流水,是夜夜不断琴埙共曲的笙歌,是歌台上数不尽的散落花瓣…
是醉梦乡,是销金窟。
怎么不大?
大的很!
或许那相思楼院庭,对于李蛮歌而言——是祁彦城的一个角落,是柳州的一个角落,是青士国的一个角落,是书中看到的万象天地的一个角落…
是拘束,是盘锁。
怎么不小?
小的很!
李蛮歌轻掐手指。
试图用疼痛将自己从恍惚中抽出。
距离人生第一次长途自由出行的三月份,现下临近八月,时间真快,小半年了。
三月出柳州、办普籍。
四月定住宅、翻新屋。
不。
这才应算,人生的第一次长途自由出行——出发地是她有安全感的自家窝,目的地是自由的未知!
上次,姑且算逃吧——只想尽快逃离柳州。
生怕政令又会有什么变化,生怕回到相思楼。
对。
这是第一次!
眼前仍混沌——也许是盛夏正午的阳光,太刺眼。
眼眶发酸发胀。
李蛮歌尊重自己的生理反应。
放下侧窗帘子,卧在榻椅。
闭眸,修复不适感。
很快陷入梦中。
梦有抓手!
好似是甜腻香粉烘燃的气息,好似是衣物剥落的声音,好似是被纱布束住双眸的触感…
努力睁开眼——却全是朦朦胧胧的红色!透过不真切光源,灰黑色的影子叠叠重重——陌生的男人走近的身形,熟悉的蔡芸香阖门的身形,守在门外不远处十几个站立手提棍棒魁梧可怖打手的身形…
身上完全不被束缚,肩膀却好似千斤重!
这一定不是真的!
不要再回去!
快醒来!
快醒来!
求求你了!李蛮歌!
快醒来!
你不是【芊芊】了!
李蛮歌,快醒来!
好不好!
榻椅上的李蛮歌,倏地睁开眼!
还好!
还好——是微微晃动的车厢…
还好——是榻座上安静吃着小食的宋关关…
抬手摸耳后,李蛮歌发觉已渗出冷汗。
撑起身,将刚才变粗变乱的呼吸,慢慢压下去。
李蛮歌再抬眼时,目前好似被水敷了一层。
晶晶点点的。
看到宋关关的关切神情——想来刚才的不对劲,关关也察觉到了。
宋关关停下手中,急切,“小姐,您要不要进口些梅汤?这天确实也够炎热的,莫是生了暑气。”
李蛮歌轻摇头,“方才我睡了很久么?”
宋关关错愕,看了看右手捻着,的仅余一小口的糕点。
嘴角还沾着糕点屑,“没,没睡多久——小姐躺下的时候,这块荷花酥我都吃一角花瓣了。”
现在还剩了一角花瓣。
小姐只睡了,半块荷花酥,的时间。
宋关关忙放下那一小瓣糕点,绢帕擦净手,蹲下身,贴向自家小姐。
手背抚额,“小姐,可有不适?”
李蛮歌敛敛神情。
将手拿下轻握,勉强挤出个宽慰浅笑,“无事,莫担心。”
宋关关又絮絮好些话,确认小姐真的没事后,才退回榻座上。
李蛮歌接过梅汤。
抿着酸甜汤水,神色渐复光彩。
忘了吧…
忘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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